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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这会儿胖婶同谢迎春在生产车间外吵起来,很多人都在暗搓搓地看,结果就听到谢迎春的这句话——你说我要是同是领导说,要么开了你,要么开了我,领导是会开掉你这么一个随便从街上拉个人过来就能顶替的人,还是开掉我这么一个离了我青山食品厂就转不起来的人?

    真是扎心啊!

    不过只要脑子没病的人好好想想,都会知道谢迎春不好惹。当初青山公社闹水灾的时候,粮食毁了大半,要不是谢迎春站起来说能够成立个青山食品厂来制饼干,赶紧把那些粮食都用了,还能赚钱从背的地方买粮食回来,青山食品厂不知道得饿死多少人!

    谢迎春是从青山食品厂最难的那阵子走过来的,手里捏着的饼干配方是大家谁都替代不了的,万一真出个什么事儿,谢迎春拍拍手不干了,还真没人能做出一模一样一个口味的饼干来。

    也就是说,谢迎春说的那句‘我要是不干了,青山食品厂就得跟着关门完蛋’并非空话。

    想明白这些关窍的人都决定息事宁人做个人了,也有人脑子生来有病,觉得谢迎春这是威胁青山食品厂,还特地眼巴巴地跑去找孙军书记告状去了。

    孙军书记听完之后,一个头三个大!

    他拼命地想要安抚好谢迎春,一是担心谢迎春跑到上头去闹去告状,二就是担心谢迎春撤了饼干的配方,青山食品厂把现有的原料用完之后,生产线就得停。

    原先孙军书记还在心里自我安慰呢,谢迎春不一定能想到她自个儿手里还捏了这么一张底牌,能糊弄一天算一天,结果他手下的人就把谢迎春的这张底牌给逼出来了!

    青山食品厂如今的情形,看似是一群县城的领导、镇上的领导以及青山食品厂的领导层合力把真正的功臣谢迎春给堵到了犄角旮旯围殴,实际情况却是大家都在虚张声势,都担心谢迎春拿出手里那张王牌反制。

    省城的领导都知道青山食品厂带活了松原这一片儿的地方经济,为周边经济发展起到了带头作用,那叫一个相当看好青山食品厂,要是青山食品厂突然生产不出那么好吃的饼干了,口碑直接崩了,销量也遭遇一次滑铁卢,省城的领导肯定要过问,到时候揪着藤蔓扯出瓜,联手给谢迎春施压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所以那些县城的领导看似在给谢迎春施压,实则也没人真的愿意把人给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大家想的还是不惹事生非。

    孙军有心想同谢迎春好好谈谈,可是又担心谢迎春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还会借着这个机会发作,便决定再等等,起码等谢迎春从气头上过了再说。

    实际上,谢迎春就气了那么三五分钟,然后就一点都不生气了。

    她犯不着为了已经想通的事情生气。

    关上技术办公室的门,谢迎春掏出书来,埋头就学了一个上午,等到下班的时候,生产线上的工人才结伴出来洗手准备下班呢,谢迎春已经踩着点儿背着军绿色的帆布小包出了青山食品厂的门了。

    早退不行,但绝对不加班,因为青山食品厂不配!

    等到了下午,谢迎春依旧是那咸鱼模式,卡着签到的点儿进了厂,然后直奔技术办公室学习,生产线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自个儿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有钱赚还不用操心,可是在外人看来,她就是被青山食品厂这种过河拆桥的做事手段给弄得愤懑失意、选择性自闭了。

    都不愿意同其他人说话交流了,一天都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可不就是选择性自闭了么?

    黑脸婶子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谢迎春被降职这事儿的,她回头就跑去给自家侄子通了个信,吧啦吧啦讲了一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侄儿诶,你心里头惦记的那个好姑娘遇到问题了,到你英雄救美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晨起来码了一章,白天有点忙,下一章应该是中午写,如果中午没空的话,可能就得晚上了……猛虎落泪。

    第18章 我不干了!

    于泽听自家姑火急火燎地说了这件事后, 回屋翻出一包油田上新发下来的大麦茶,塞给他姑,说, “姑,这大麦茶喝了对脾胃好, 马上就要入秋了,听说下次油田发的是葡萄,你先喝点大麦茶,等下次发了葡萄我再给你带。我回油田有点事儿, 等下子回来咱再慢慢说!”

    说完之后,于泽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于泽他妈从屋子里探出头来,问黑脸婶子, “大妹, 你和泽子嘀嘀咕咕说啥呢?泽子对你这个姑是真的好啊,拿回来的菊花茶和大麦茶,我和他爸都尝不到,全都给你了。”

    黑脸婶子听出了自家嫂子话里的酸味儿,翻了个白眼, 自个儿找了个凳子坐下,道:“你那儿子就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铁公鸡一毛不拔,你该不会真觉得这菊花茶和大麦茶是给我的吧!”

    于泽他妈愣了一下,反问道:“不是给你的?那还能是给谁的?”

    “给在我们家住的那个谢知青的,我这个姑啊, 就是转个手,自己连一口都喝不上!”黑脸婶子嘴上虽然吐槽,脸上却乐呵呵的, 她是真的看好谢迎春,觉得谢迎春和于泽挺般配。

    于泽他妈过来找黑脸婶子多打听消息,黑脸婶子就冲于泽他妈说出一个自己在心里美化过的谢迎春的形象,简直就和描绘天上走下来的仙女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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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迎春按时上下班签到签退地摸了大半个月的鱼,每天都沉迷学习无法自拔,本子用了一本又一本,很快就到了领工资的时候。

    青山食品厂的会计处是有一张工资发放表的,谁领多少工资都写的清清楚楚,并且还会将工资数量由高到低排个序,工资高的都挤在最前头,工资低的往后排。

    谢迎春手里捏着两种饼干的配方,工资比孙军书记的都要高一点,同那些普通工人更是没有可比性,她的名字赫然就排在工资发放表的最前面。

    在青山食品厂里做了好几个月工的工人都已经习惯谢迎春领那样高的工资了,可新来的人不服气,凭什么谢迎春每天都宅在办公室里,连门都不出,工资却比谁都高?

    青山食品厂厂长的工资都比她低二十块呢!

    从未有什么事会比领工资更具有号召力,平时干点什么事儿,员工都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的,需要工会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催、一遍又一遍地请,唯独领工资这事儿用不着工会的人催,大家都相当自觉主动。

    谢迎春想着那工资放在那儿又不会飞走,等快下班的时候再去领就行了,那会儿领工资的人少了,还省得排队。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等她卡着下班的点儿去了财务时,发现自己签字的那一栏被签了名字,她看向第一列,发现那名字也已经被人给改了。

    谢迎春眉头蹙起,脸色垮了下来,“小陈,这是怎么回事?谁把我的工资给改了?”

    陈会计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儿,“迎春姐,是这样的,这是现在在工会做主席的杜主席让改的,她说原先你做工会主席的时候这个工资,现在都不是工会主席了,肯定不能拿这么高的工资,你现在就是一个生产线上的工人,理应当拿工人的标准工资。你签字的地方在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我给你新补上了。”

    谢迎春翻到了最后一页,被气笑了,她原先的工资是一百多,现在直接砍到了二十多,八十块的工资凭空消失。

    她把那账本合上,问陈会计,“孙书记知道这事儿么?”

    “还没和孙书记说呢,只是杜主席让该的,杜主席说明天上班之后她和孙书记说。”陈会计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

    谢迎春笑了一声,“我这才刚从工会上下来没几天,青山食品厂的规矩就变了?工资变动、人员变动,都需要工会主席、厂长还有厂里的书记签字,三个字都签了才能批准,现在工会主席说一声,你就敢给我改工资?”

    “既然她杜菁有能耐抢了我的工会主席的位置,有能耐降了我的工资,你明天就同她杜菁说一声,配方我给你了,技术岗我也不干了,谁爱干谁干!我的配方能扶起一个青山食品厂,就能扶起红山食品厂、黄山食品厂、绿山食品厂来!”

    谢迎春把那账本拍在桌上,转身就走。

    陈会计觉得天都要塌了,赶紧拿起账本来再后面喊,“迎春姐,你消消气,这个月的工资你还没签呢!可别和钱过不去啊……”

    谢迎春顿足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她犯得着和钱过不去么?

    于是乎,谢迎春又杀气腾腾地回了会计处,装模作样地写了个连笔字,等陈会计把她的工资拿出来放到桌上后,她最后一笔直接横划了过来,笔尖来回几次,留给她签字的那一行就被划去了。

    陈会计傻眼,“迎春姐,你这是做什么?”

    谢迎春把钱收进帆布包里,冷笑连连,“工资直接给抹了八十多块钱,这个字我签的恶心。反正之后我也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工资发放表你们留着自个儿爱怎么排就怎么排去!”

    谢迎春又回了一趟技术办公室,把于泽送给她的那些书都装进兜里,虽然沉了点,但还是能拎得动的,她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青山食品厂。

    陈会计都快吓疯了。

    作为青山食品厂建厂之初就在会计处工作的老人,陈会计对厂里的情况一清二楚。

    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厂子里的原材料配方都是三天一配的,因为配方不会精确到毫厘,所以每次配方调整好后,谢迎春都会亲自烤一炉饼干去试验火候,以此来确保接下来三天里烤出来的饼干味道最好。

    上一次调配原材料是前天,昨天算第二天,今天算第三天,明儿一大早就得配原材料并且烤第一炉定火候了,结果谢迎春在这个关键点上撂挑子不干了!

    陈会计完全可以想到,她要是把这个消息说给厂长和孙军书记听,这两位能急成什么样。

    青山食品厂的口碑越做越好,规模越做越大,积压的订单必须每天都处理一批,否则就会被催着进货的人打电话骂……青山食品厂根本停不起!

    陈会计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会计处又等了十来分钟,确定不会再有人来领工资后,她赶紧锁了会计处的门,着急忙慌地往孙军书记家跑。

    孙军书记哪能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人被新来的关系户给直接逼走了,他原本正在家里听着录音机里的二人转喝稀粥呢,听到陈会计的话,他直接把一口稀粥喷了出来,坐在他对面的媳妇就跟着遭了秧,被喷了满满一身的大米粒。

    “啥?你说啥?明天还要调配原材料呢,谢迎春说她不干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这姑奶奶之前都答应我了啊,怎么好端端就变卦了?”

    孙军书记没有理会自家婆娘已经黑透的脸,他暴跳如雷,“陈会计,你赶紧同我说说,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陈会计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也不敢嫌脏,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与唾沫星子,道,“是新来的工会主席杜菁这么要求的,杜菁的关系那么硬,我哪敢说个不?但我没想到谢迎春的脾气那么火爆啊,根本不带和我们商量的,直接就辞职不干了,明天我们厂子里还要配料呢,她要是不干了,那该咋办?”

    “该咋办?肯定是把人给找回来啊!”

    孙军书记赶紧穿了个坎肩,蹬上自行车就往黑脸婶子家的方向跑,砰砰砰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黑脸婶子才从对面院子里探出个头来,问,“孙军书记,敲我家门干啥?我家院子里没人在,我在翠花家拉呱唠嗑呢!”

    “谢知青呢?谢知青不在家吗?”

    黑脸婶子把手里的最后几粒瓜子嗑完,然后才指了一眼去县城的路,说,“泽子带着人去油田了。不是说你们食品厂太欺负人,工资说扣就扣,险些给扣没了?谢知青说不在食品厂干了,刚好泽子说油田那边后厨上缺一个面点师傅,谢知青就过去报名了。油田那边和咱们生产队不一样,人家只要看看谢知青的本事,知道谢知青面点手艺过硬,肯定就收了,直接打一份报道交到省城去,能直接把人给划过去,孙书记你着急啥?又不用让你签什么字儿!”

    孙军:“……”就是不用让他签字儿,他才慌啊!

    要是谢迎春打算调去学校等地方,那都得他们厂放人,要是谢迎春打算调去其它生产队或者是其它公社,那还得她给写个介绍信,但油田是由石油工业部直属的,走的是另外一套行政系统,根本不用他签字,想把人调走就调走了。

    青山食品厂明天还等着配料呢,结果唯一一个懂配料懂火候的人辞职了,而且还是那种一辞职就到了需要人翻山越岭骑百里路才能到达的油田,这不是搞事么?

    孙军书记看了看天空,如果不是天已经擦了黑,他根本没办法从油田上打个来回,他都有骑车去油田走一遭的打算。

    明天可该咋办?

    谢迎春因不满工资被下调而辞职事儿很快就闹得整个生产队都知道了,不少人都来找黑脸婶子打听情况,得知谢迎春是真的去油田了之后,那些人都挤眉弄眼地问黑脸婶子,“是不是你侄子出力了?你侄子可真有本事。”

    黑脸婶子就喜欢听别人吹她侄子能耐,这会儿别人一吹,她的心态立马就飘了,“那是,我家泽子可有能耐了。”

    刚刚还在吹捧于泽的那个婆娘脸立马就变了,“好哇你个于黑子,之前我说让你侄子给我家闺女说一说,能不能去油田上谋个缺的时候,你说你侄子也就是一个跑腿儿的,没那么大的能耐,这会儿给谢知青说,你侄子就有了通天能耐?”

    黑脸婶子一点都没吝啬自己的吐槽,“你也不瞅瞅你闺女的长相,砢碜得像只猴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三更结束啦~感谢在2020-07-01 07:53:12~2020-07-01 14:3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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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谢喇叭?

    坐在于泽的自行车后架上, 因为路太颠的缘故,谢迎春紧紧揪着车座,生怕在自己一不小心就撞到于泽的背上, 搞一个尴尬接触。

    抱一下猛男揩油固然是梦想,但她本人的脸皮还是薄的, 这种无耻的事情只敢在梦里想想。

    于泽所在的油田名字叫庆云油田,属于松原油田下面的一个小油田,由石油工业部直接管理,产量还不错, 所有的员工能享受到的福利也跟着水涨船高,是周边地区人人都羡慕的工作,谁家的孩子要是能进庆云油田工作, 那绝对有面子。

    谢迎春左思右想, 都没想明白自个儿今天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怎么于泽一说庆云油田的后厨缺一个会做面点的,她就屁颠屁颠跟着跑来了?

    庆云油田的厨子就算再能赚钱,又能赚多少?

    关键是,她下午那么一闹, 傍晚这么一走,估计青山食品厂那边就已经急疯了, 事情也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她该怎么办?

    是真的不打算再回青山公社了?

    谢迎春坐在车后架上想了一路,等快到庆云油田的时候,于泽指着远方旷野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同她说, “你看,那就是油田,那个最亮的灯就是油田上的磕头机!磕头机每磕一个头, 就有很多的石油从地下抽上来,别看石油那东西脏了吧唧的,粘在人身上费很大的力气都不一定能洗掉,但那东西可值钱的很!”

    谢迎春在上学的时候听过‘石油’这个名字,这会儿被于泽引了一下思路,她才回神,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赞叹了一句,“挺美的。”

    于泽听出了谢迎春的心不在焉,没有再出声。

    距离庆云油田越来越近,谢迎春总算把脑子里的思路给捋顺了,既然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别人也未曾给她留任何的余地,那就索性不要回头。

    从小长大的地方都能迫不及待地逃离,只是短暂生活过一阵子的青山公社又有什么离不开的?

    从她踏上离开津市的那趟绿皮火车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来路只剩居无定所与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