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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天地玄黄
    依着婵媃所说,她本是山下农户的女儿,七八岁就没了父母,一个人在村子里讨着百家饭长大。一日掌管派中杂物的秃头师傅,下山时路过了婵媃的村子,忽闻到了一股饭菜飘香,于是馋虫勾起,顺着那香气寻到了正在家中炒青菜的婵媃。

    了解了婵媃的情况之后,那秃头师傅多了个心眼儿,将婵媃带回了派里,这一来,便俘获了派中几位元老人物的胃口,从那以后,婵媃便堂而皇之的住进了这许多人削尖脑袋都不好进门的天玄派,并且可以肆无忌惮横着走,几位师傅见了都要送上三分笑容,好期待今后的饭菜里,能多添上两块肉。

    她婵媃这个名字,就是束经阁的知周师傅送的。

    婵媃原名本叫大花,知周师傅说,以后若谈婚论嫁起来,双方一经介绍,大花这个名字委实有些掉了身价,所以换了“婵媃”二字,可先给对方一种温婉窈窕之感,左右定了八字,洞房花烛掀开盖头之时,那新郎官再后悔,婚事也已经铁板定了钉,若那男方过于肤浅贪图美色,有负于婵媃,整个天玄派的人,自然也是不会同意的。

    苏钰暗暗挑起大拇指,想着有这位知周师傅在,这天玄派怕是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若她以后在亲事上犯了难,也可去寻这知周先生帮上一把,改个柔柔美美的名字。

    说起亲事来,苏钰忽的想起了京中那位小霸王萧逸,和他身披红衣喜袍的模样,顿时惹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甩了甩脑袋,想着虽然拜了天地,但那不过是孩童般的玩笑,做不得数的。

    入了夜里,婵媃为了欢迎苏钰,特意去厨房做了些点心当做礼物,作为交换,苏钰将自己之前用着的,那同唐折的短剑一起打的匕首送给了婵媃,因为自打有了那凤鸣,苏钰觉得,这神剑利器果然比普通匕首好用太多了,出门在外带上两件兵器,也确实有些累赘的慌。

    婵媃长这么大,没有去过村子以外的地方,如今在这天玄派里,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着各个地方来的师兄弟们,讲述着他们家乡的风俗轶事。

    而苏钰似乎也体会到了唐折的乐趣,同婵媃讲他们在青云岭做过的种种趣事,惹的婵媃不时捂着肚子,笑到停不下来。

    临睡前,婵媃还算了算数,告诉苏钰道,她是今年这届进门的第十八位弟子,依着历来甲乙丙丁戊己庚的辈分排序,她该排在丁字十八,唐折是十九,重明是十七。

    当时苏钰还好奇,说这天玄派不是一个月收上几个徒弟么,怎的如今秋已经过了大半儿,才收到十八个。

    婵媃说,因为今年暑天的时候,天气太热了,几位师傅都不想收徒,于是便停了两个月。

    苏钰一听,觉得这天玄派的风格,果然也如世人传言的那样,神秘莫测,捉摸不透。

    第二天早上,苏钰还未起,便听见窗外呼呼哈嘿练功的声音传了过来,听的苏钰赶紧穿上衣服起身,跑到厨房那处,找到婵媃问道:“怎的就开始练起功来了,也没人通知我?”

    婵媃刚将手里的青菜摘了一半儿,看见苏钰,笑眯眯的道:“几位师傅说了,人贵在自学,自知,有心学习的人不用叫也会去学习,无心学习的人,百般督促,也不过强人所难而已。”

    苏钰听了,点点头,“确实如此。”

    婵媃见苏钰认可,边将手里的菜洗了洗,边道:“练功这方面,门派里男子的天赋大都高于女孩子,像杨莆师姐那样优秀的,已经是少数了,而且她早上大多时间都在梳妆,也不会去练功的。”

    这个杨莆,苏钰昨天还有所耳闻,因为分发房间的时候,那慢吞吞的素言师兄是打算着,将苏钰和那杨莆分在一起的,可还未定下,那杨莆身旁的另一个姑娘,已经过来通知慢吞吞师兄说,杨莆师姐近日来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那慢吞吞师兄想了半天,才把苏钰分到了守着厨房的婵媃那里,问苏钰愿不愿意。

    苏钰当时点点头,觉得有的住就不错了,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再者说了,这件事情本就该问人家婵媃愿意不愿意,不过还好,婵媃性子好,挺喜欢苏钰的,苏钰也好相处,喜欢婵媃这样朴实开朗的姑娘。

    从厨房里出来,苏钰赶紧去那练功的院子里看了看,许多身着弟子服的人排成几排,并未像苏钰想象的那样,教授什么绝妙的招式,而是正练着最基本的马步拳脚。练武的人看着良莠不齐,有的瞧着有些功夫底子,有的则扎个马步,动作都颤颤巍巍,一看就是个新手。

    苏钰瞧了一眼,人群角落里,重明正立在一处练着,唐折装模作样的,站在一旁不时指点着。

    苏钰撇撇嘴巴鄙视,重明那几下拳脚练的,分明也是比唐折不差的。

    正看着,那慢吞吞的肃言师兄过来了,操练着的人立刻停了下来,站直了身子朝那慢吞吞师兄抱拳行了个礼,听候着他的安排。

    苏钰一看,也赶紧凑了过去,站到唐折身旁,立的笔挺笔挺的。

    慢吞吞师兄看了半天,待面前的弟子们都站好了,才开始不紧不慢的训话道:“大家,在这个院子的人,都是今年的新弟子,还是我曾经说过的话,不管你来自哪里,是什么身份地位,既然到了这天玄派就是一视同仁,若有自以为是的,还是老规矩,用本事说话。”

    说着,熟练的拎起自己腰牌上墨色的流苏道:“天玄派弟子,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你们手里入门时已经发放了黄色的腰牌,以此为例,玄为朱红,地为墨色,若想成为更高级别的弟子,须得向上一级发出挑战,胜者,可取而代之。这是规矩,大家好好练功,会有不同的师兄来教导大家。”

    这话说完之后,众弟子表情不一,有的刚来不久,有功夫底子的,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的则扫视苏钰这类新人一眼,轻蔑的笑一声,摇摇头不言语,各自各又开始练起了功夫。

    一开始,苏钰还不明白这些人笑中的深意,待隔了一天,看到从别的院子里抬回来的,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人之后,才了解其中意味。

    其实细想之下也是,能进的了天玄派,又入玄阶的人,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而且天玄派一直在开门收徒,虽收的不多,却也是源源不断入了新人,可玄阶以上,人数来来回回就那么些许,不见增长,可见停在黄阶以内,挑战无望,自行离开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能进这里来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与其在这最低的一层耗上太多年,说不定在外面,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一番名堂。

    苏钰和唐折来天玄派,本的目的也不是真正的拜师学艺,所以挑战上一级的心也不太踊跃,再者书生常道“知己知彼”才是得胜根本。那些被打回来的人,来了这天玄派本就没有多长时间,玄阶的人,各是什么水平都不得而知,贸然然寻了个人挑战,碰见点儿背的,或许直接了找了那玄阶最厉害的人来对打。那玄阶最厉害的,定然也挑战过地阶的人,之所以还留在玄阶,证明也是输过了的,输了的人碰上这么个不知深浅的新人,不揍一顿出出气,不符合常理,所以在不了解你的对手是什么人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贸然动手,这是苏钰一直坚信的真理。

    夜里,苏钰听着婵媃打起了呼噜,悄悄从被窝里爬出来,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去,到了一个乌漆墨黑的角落里,擦亮眼睛,和唐折接了头。

    唐折扯下遮脸的面巾,朝着苏钰悄声道:“老大,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天玄派历年所有弟子的资料,都悬挂在束经阁的最高层上,我们悄悄过去,翻上一翻,就能知道有没有我老爹和几位师傅了。”

    苏钰点点头,朝着唐折提出个假设道:“那若唐伯伯隐居到青云寨之后是改了姓名的,本名是叫张大壮李二牛之类的,怎么办?”

    唐折犹豫一瞬,将面巾重新拉好,“还是去看看吧,若真有我父亲,我会认出来的。”

    “嗯。”苏钰应下一声,朝着唐折打了个手势,两人隐着身形,快速的朝着束经阁的方向去了。

    或是这天玄派当真派大心宽,又或是这束经阁本没有什么太过隐秘的事情,苏钰和唐折偷偷摸摸的去了,原以为颇有难度,却只见那束经阁的门口,只守着个醉酒的大汉,那大汉怀里抱着酒坛子,不时仰着头咕咚咕咚来上那么几口,虽是做着守门的工作,眼睛却从不曾往那门上瞟过一眼,只连着灌上几大口,然后头往旁边一歪,打起了呼噜。

    苏钰和唐折,本已经准备好了勾墙的绳子,打算借着绳子攀上楼顶,一看这种情况,干脆也省了力气,缩着脖子惦起脚尖,从那醉汉的身旁,贼眉鼠眼的溜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