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只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死在了殿下手中,却不知道殿下为何要杀他们。”蝶玉冷笑了一声,道,“自古嫡庶尊卑有别,殿下乃是嫡子,生母乃是中宫皇后,生来高贵,可殿下年幼时,却眼睁睁看着皇后如何被陷害,被斥责,最后在绝望之中投湖自尽了。皇后死的时候,殿下就站在一旁,他哭的几乎昏厥过去,醒来之后便不会说话,像是哑巴了一样,直到遇到您之后,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但这跟大皇子和二皇子有什么关系?即使是为了太子之位,也没必要赶尽杀绝,手足兄弟,难道连半分亲情都不顾及了?”沈沉皱起了眉头。
蝶玉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身子都笑的颤抖了起来,讽刺道,“手足兄弟?那殿下跟皇上,是不是兄弟呢?您还不是要对殿下赶尽杀绝吗?先不提将军府五十三口人是不是殿下杀的,只论当日的情形,若非殿下跪求先帝,皇上以为先帝不会趁机斩草除根吗?”
沈沉张了张嘴,却没法反驳了。
“更何况,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生母,乃是先帝最喜欢的文贵妃,文贵妃仗着恩宠,陷害皇后,硬生生逼死了皇后,而后又想杀害殿下,幸得殿下运气好,方才躲了过去,而大皇子和二皇子,对殿下极尽侮辱,甚至辱及殿下生母,殿下全身上下,多少伤痕皆拜他们所赐……”蝶玉笑了,她道,“是,殿下是杀了自己的兄弟,但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皇位之争,向来你死我活,他们会死,完全是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沈沉倒是从未听宋修提过这件事,他愣怔了一下,道,“他从未跟朕提过。”
“提过又如何?皇上信吗?现在奴婢全部告诉皇上了,信与不信,全凭皇上自己,殿下已然成了这副模样,只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也罢,早在三年前,他就差点死了,如今……也只是算苟活三年罢了。”
蝶玉是真的为宋修感到不值得,明明她家殿下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可却落得如此下场,她忽然想到曾经钦天监所说的话了。
蝶玉开口道,“殿下十八岁生辰那日,也是皇上被流放西北的第二年,钦天监忽然来报,说查出了殿下的命盘,只批注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情深不寿。”蝶玉这才抬起头看向沈沉,她又将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的人身上,开口道,“原来如此,所谓情深不寿,不过是栽在了一个人手中罢了。皇上,您难道还不明白吗?情深不寿,殿下倘若对您一点感情都没有,怎么会甘愿在雪夜里跪了整整一夜?殿下为了您,几乎费劲心力,最后……这帝位,终究是成了您的囊中之物,可殿下……却成了您的阶下囚,您口中的‘死不足惜’。”
沈沉仿佛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僵在了原地,好一会儿开口道,“你说什么?情深不寿?你说他情深不寿是为了我?朕没有断袖之意。”
【666:原来,绯闻是这么传出来的。】
【宋修:我都能想象得到大臣们的表情,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一下。】
【666:什么?】
【宋修:原来如此啊。】
蝶玉的话让沈沉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哑着嗓子道,“你可知你所说的话,朕可以即刻将你杖毙!”
“那便多谢皇上,奴婢死了,还能在黄泉路上,继续伺候殿下。”蝶玉道。
“你闭嘴!”沈沉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他还活着,朕不准你说他死了!”
“但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不是吗?皇上归为九五之尊,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但唯独……您救不活将死之人。”蝶玉抹了把眼泪,她道,“殿下的身子已经不行了,他腿废了,手也废了,他那样的骄傲,怎么能接受得了?”
沈沉不再说话,只是将宋修一直搂在怀中,他不自觉的稍稍用力,总觉得眼前这人特别脆弱,似乎轻轻一碰,他就碎了。
沈沉让蝶玉下去之后,凑近了宋修的耳边,他低声道,“朕来之前,曾想要一剑杀了你,可真的看得你时,却下不了手了……明明你跟朕有着血海深仇,可朕还是对你下不了手,宋修,别死。”
宋修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响午,他轻轻一动,便觉得痛如刀绞,躺在床上好一会儿,这才好了一些,只是额头满是细密的冷汗了。
“殿下!”
蝶玉正好从外面进来,见状手中的水盆都打翻了,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宋修强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蝶玉连忙上前扶住了他,道,“殿下怎可起身?您伤势未愈,别又弄到了伤口。”
宋修笑了一声,他明明已经疼得满头冷汗,却还是唇角带笑道,“哭什么?你在本宫身边的时候,本宫可没让你哭过。”
宋修越是这般,蝶玉的眼泪越是止不住,她抹了下眼睛,哽咽道,“殿下太吓人了,您昨日全身是血,昏迷不醒……”
“但到底命硬。”宋修笑着安慰道,“别哭了,姑娘家的,要笑起来才好看。”
宋修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他甚至不需要抬头,便知道来人是谁,脸色忍不住变了变,最后终是无奈的笑了一声,看着那人走了进来。
沈沉穿着明黄的龙袍,他一下早朝便匆匆往这边赶。
两人四目相对,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蝶玉看了眼他们二人,想了想悄悄往后退去,离开了屋子,却也站在了门边,以防止有什么不测。
毕竟这位帝王喜怒无常,他一边伤害着宋修,一边又让太医连夜诊治,恨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蝶玉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分辨这位帝王的心思了。
“朕方才走到门外,就听到了你的声音……醒了就好。”沈沉一看到宋修,就想起了蝶玉所说的那番话,脸色略有些不自在,他转过头,道,“朕没想要你的命,至少现在没有。”
“那草民这条命,等皇上什么时候想要,就直接拿走吧……”宋修笑了一声,他低咳两声,震得伤口剧疼不已,却死死咬牙忍住了,道,“草民知道……”
“你不要再自称草民了。”沈沉终是忍无可忍,他偏过头,不愿看宋修,却道,“用你我相称便可以。”
宋修顿了顿,旋即应道,“好……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党羽,孑然一身罢了,若是你不信,可以直接杀了我,纵然我真的有党羽,一旦我死了,他们光复前朝的梦也就毁了,岂不是更加方便?”
“朕不想说这些事,但是有件事,朕要问你……”沈沉死死盯着宋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当初,先帝是不是用我威胁了你,所以你才会血洗将军府……一切非你所愿,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