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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沉思片刻,没有说话, 秦副将继续说:“我想这样简单的道理大将军一定也知道, 只是不想违背上面的命令, 找不到合适的退兵理由。”

    大将军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久才叹息道:“君主之令不可违......”

    “请听我一言。”我走上前说道。

    帐中人把目光投向我,我快步走到郡主和秦副将身边,施礼请他们在帐外等候。现在帐里只剩下我和将军两个人, 四目相对, 看出他在记忆里努力搜寻这个熟悉的样子。

    “你是?”他手指着我问道。

    我将挽起的头发散开, 双手作揖道:“张将军可否记得一年前军中的占卜师?”

    他上下打量着我,似乎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又有些奇怪的神色。

    “你, 怎么在宋人帐中?还这番打扮?你不知道皇上到现在仍旧没有忘记搜捕你吗?”

    “至于原因,小女就不解释了,您可以带我回去复命,能不能以我之命换沈将军和沈家二小姐的性命?”

    大将军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抬举自己,你呀顶多换走那个小丫头片子, 至于沈将军,如果我们拿他的首级去和金部示好,说不定还可换去西原东土安宁。”

    “那这个呢?”我小心翼翼的一层层将东西慢慢打开,最后露出一个闪闪发光的夜明珠。

    “这是?”

    “你没看错, 这是西原圣物。我拿这个“义”字夜明珠来换取沈将军的命, 你看这个交易可公平?

    西原的将军彼此看了一眼, 许久才说道:“根据西原古训,见到夜明珠如见到先祖,需要达成夜明珠拥有者的心愿。可是,你拿西原圣物来换取一个宋部人的性命,有点不妥吧。”

    “怎么会不妥呢?你们放过了沈将军,宋部自然会尊重道义,当今的新皇虽然不也十分尊重宋部的几位守城将军吗?再则,西原与宋部的战役本就不是义战,我用这颗夜明珠换得西原的和平,怎会不可?”

    “可是?”

    “将军,我认得您的,您常年在外征战,可曾记得家里的儿女已经长得多高了?跟随着您的将士们,一个个在你身边死去,难道您就一点不心疼吗?现在西原军中还有多少青壮年?有一半以上是与您年龄相仿,甚至比您年龄还要大的士兵,难道你还想他们去送死吗?”

    “这!”西原将军似乎有些动容了。

    许久,他接过我手里的夜明珠,叹了口气说:“来人,给沈将军和沈小姐松绑。”

    沈将军和青蝉随秦副将和郡主回去,我听到青婵在外面大叫,要我出来同她一道走,可是我不能出去。

    将军没有着急将我绑起来,而是关在离他不愿的一个饲马的帐篷里,双手双脚被绑着,动弹不得。

    想到沈将军和青婵这会儿一定已经到了宋部大营了,就觉得一切做的都是值得的。想着想着,竟模模糊糊的有了些许的睡意,可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吧,将死之人更加珍惜每一分活着的机会。我无力的看着不远处的马儿,它们也都睡了,出奇地安静。

    这时,忽见帐篷外出现一个黑影,执剑将门口的守卫斩杀,我心里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那身影已经跑入帐内,朝我走来。模模糊糊中,感觉有人一把将我扛在肩上,我来不及反抗,就被他带离营帐。这一路出去,很多士兵都被他打倒,不敢再反抗。

    帐外有一匹快马,他将我放到马背上,朝远处吹了一声口哨。这时,远处有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拿着火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达对方营帐,拉弓,放上三支火箭,用力射向对方阵营,瞬间狼牙四起。很快,西原战士便察觉了,大家纷纷起身救火。而此时,黑衣人将我带离,我们跑了很久,看到远处一棵孤树下,郡主焦急的站在那里,看到我们过来,急忙招手。

    走到大树下,黑衣人将我放下,转身准备走,却被随后赶来的男子叫住,我抬头看,刚才那个烧了粮仓的男子居然是竑世子,而救我的则是昆仑。

    “昆仑别走。”竑世子叫住正准备离开的昆仑。

    慧心谨慎的看看四周,边帮我把绳子解开,道:“这儿离西原的军营不远,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只要对方反应过来,一定会派人来追,我们还是先往后撤比较好。”

    就在她说话的空隙,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飞来,说时迟那时快,箭经过我,径直朝慧心飞去,身边的昆仑一个飞扑过去,将慧心扑倒在地,那支箭则牢牢地扎在树上 ,而慧心则被昆仑压在身下,不能动弹。

    竑世子迅速作出反应,牵过一匹马将我抱上马背,自己飞身一跃坐在我的身后。昆仑和慧心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的不妥,忙从地上起来。竑世子一个口哨叫来另一匹马,让昆仑带着慧心快速离开。

    我们在暗夜的平原不知飞奔了多久,只觉得东边渐渐亮了起来。竑世子巧妙地利用地形优势躲开了对方的追捕。寻觅良久之后,四人决定停在一个小河边,让马儿吃草喝水补充体力。

    竑世子和慧心郡主在一边聊着他们世界的事情。我独自坐在一边。不远处昆仑躺在地上,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小的时候他和玥儿在我身边一起长到十岁,若不是因为那件事,或许他是陪在身边最亲近的人。然而我心中过不去的坎儿,让他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他却一只默默的在暗处守护,想想我是多么的自私。

    我偷眼去看他,不禁陷入沉思。

    三年间他对我一定无比的熟悉,而我对他一无所知,就这么看着他陌生的轮廓,成人的身形,13岁的年纪,对我来说,都是不熟悉的。我多想走过去问问,他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没有人照顾自己会不会觉得落寞?即使我知道青婵一直把他放在另一个地方好生照顾着,但强烈的负罪感,让我久久不能心安,我就是对他有这么复杂的感受,所以我们注定不能像和玥儿一般亲近。

    慧心拿着水壶到湖边取了水,走到昆仑旁边给他饮用,和昆仑攀谈了起来。

    竑世子也不知何时坐在我身边,默默的看着我,好久我才发现,我抱歉的朝他浅笑。

    “你怎么有那么大的勇气?只身一个人留在对方军营里?”

    “我要救爹爹和妹妹呀。”

    “你不害怕吗?”

    我摇摇头。

    “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他说。

    他将双手撑着身体,仰头朝上,闭着眼睛对我说:“昆仑,是青蝉的师弟?之前你们熟悉吗?”

    “很熟悉。”

    “他不是和青蝉一起习武的师弟吗?你从扬州来,怎么会熟悉呢?”

    “哦,那是因为在临安见过多次,就有了印象。”

    “你们不像是接触很短的样子,我看到昆仑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

    “可能他是因为不想让青蝉这个师姐伤心吧。”我淡定的解释,其实内心很紧张,生怕他对我的身世有所怀疑。

    “说实话,这个小孩藏得太深了,他向我隐瞒了自己的身手,明明自己是一个高手,却在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可以隐藏了实力。别看他小小的年纪,武功已经不是一般的了得了,昨天要不是他以一敌三,估计也救不出你来了。”

    我竟觉得有些骄傲,笑了笑道:“听青婵说,昆仑从小就有习武的天赋,师傅们一辈子的绝学,他不到一年就学会了,三年里换了5位师傅,都出师了。”

    “看来以后我要好好对待昆仑,否则有一天若站在他的对立面,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没有接话,只是用眼神的余光去看昆仑,偶尔他也会回头看,我的目光急忙闪躲,他便不再看了。

    这孩子,我鼓起勇气走到昆仑身边,不知为何,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感觉难以自控,但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这样才能帮到昆仑。

    郡主看我过来,忙拉我到身边,昆仑见状怕我难受,起身要走,却被我叫住了:“昆仑,跟我来一下。”

    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叫他,感觉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我示意他跟到更远的河边,压抑着心里的难受,平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他没回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昨天没伤到你吧?”

    “没有,我很好。”

    “那就好,姐姐想跟你说几句话,你愿意听吗?”

    “姐姐说什么昆仑都会听的,以后也会。”

    我将难受往下咽,接着说:“你离开好不好?到回鹘,到大理,到一个小地方隐姓埋名,好好的生活,行吗?”

    “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姐姐,但这件事不可以。”

    “为什么?”

    “姐姐在哪里,昆仑就在哪里。我答应了竑世子要在他身边认真习武,建功立业,到时候谁也不敢欺负姐姐。”

    我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抑制不住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抑制了一下自己情绪,说:“姐姐不想让你做这些,只想让你平安,将来有一天你要打仗,可能要对阵西原,你忘了你是在那里长大了的吗?”

    “最好是快点让我对战西原,他们那么欺负姐姐,我一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替姐姐出气。”

    “你不可以和西原为敌的。”我不知如何说下去。

    他转过头来,与我四目相对,我急忙眼神躲闪,匆忙间我看到他的轮廓,竟有些熟悉之感,谁呢?

    我将身体转过去,他在我身后说道:“只要可以远远地看着姐姐,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将一股难掩的感动咽了下去,故作镇定的说:“我可以答应你跟着竑世子,但你要答应我,你可以去打仗,可以抗金,可以抗蒙,但不可以对抗西原,好吗?”

    他没有回答,许久才道“姐姐原谅那些害你的人了?”

    “无论原不原谅,那都是咱们的母国,不可忘本灭祖。”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只是默默的跟着我,回到竑世子和慧心郡主身边,一言不发。

    慧心郡主见我们回来,忙迎上去说:“你们去哪里了?去那么久?”眼神中多了一些试探,或许还有一些隐藏起来的小情绪,我看得出来,毕竟我已19岁,见过更多人,经历过更多的事情。

    昆仑懒得解释,拿起地上的剑,过去牵马。

    我们回了军营,军队已经准备撤军。西原粮草缺失,退兵十里,休养生息,我们可以打道回府,暂时不用担心对西原作战了。

    回到临安已经是三日之后的清晨,军队驻扎在临安城外的空地上,郡主和世子带着我们回京复命,面见圣上。

    圣上今日容光焕发,与昔日病殃殃的样子有些出入,他面带悦色,而竑世子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的眼中充满着怨怼的种子,一言不发的看着皇上,而圣上并没有意识到这些。

    皇上咳嗽了一声,道:“据说,西原军退兵十里,竑儿,慧心还有星辰和这位小壮士功不可没,朕要好好的奖赏你们。”

    郡主忙说:“皇上不用奖赏我和竑哥哥,这一次星辰和他的朋友功劳最大,您应该好好的奖赏他们。”

    皇上看向我和昆仑,问了我们想要什么奖励。昆仑看了看我,说一切都听我的。我想到沈夫人和沈将军现在的处境,便想在外给他们寻一处不大的宅子,可以供他们照顾沈将军的身体,不用看大王妃的脸色。

    正当我要开口的时候,门外便有人通报,说是大王妃来了,皇上立马传唤,她人未进来,声音已经来了,忙向皇上行礼,又看看我们说:“我们家竑儿和星辰都在这儿呢,真是了不起,打了个打胜仗回来。”

    皇上笑了笑,道:“大王妃来的正好,我正要奖赏竑儿、慧心他们,你也给出出主意。”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大王妃看了看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对皇上说:“对了,皇上记不记得沈将军住在沂王府的南院?”

    皇上点点头,她继续说:“这几日,我差人帮沈家在原地上修房子,想着把南院扩大一点,再把花园设计一下,若说要赏些实用的,不如就拨些款项给沈将军好好修一修可好?”

    我正要说离开王府,她却要我们留下。前面还讽刺青婵,这会儿又在这儿攀关系。若不是爹爹被救回来了,还带着功勋,她才不是这般嘴脸呢。大王妃看向我,满脸堆笑,与那日在北院见到的她态度判若两人,实在是面目可憎。

    “这倒是一件可行之事。”皇上思忖片刻,答应了下来。

    上头派给宫里修建楼阁的匠人到庆王府去帮忙,一切用度均由宫里出面,只是大王妃说她一定要亲自监工,力保工程质量。皇上不好推脱,便答应了,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

    大王妃谢过皇上恩赐,皇上正欲下朝,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淳婉仪的省亲之日到了,她的家乡大理有些远了,沂王府算是她在临安的家,她决定明日回去,你们迎接一下。”

    大王妃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了忙挂上笑容应声道:“大喜之事,一定让皇上和婉仪满意。”

    次日,沂王府里收拾一新,全府上下通宵忙了一夜,挂彩绸,修剪花木,容光焕发。辰时已过,淳婉仪的马车便来到王府门口迎接,大家按照最高规格的待遇回到沂王府。

    大王妃带着一干人等上前行礼。淳婉仪并没有理会她,可想而知,素若在府上的时候,一定也受到大王妃的刁难。淳婉仪径直走到我身边,双手将我扶起来,我看向她,不过两个月不见,那个单纯可爱见人怕生的女孩,已经变成了一个仪态万千的宠妃。身着昂贵的纱裙,头戴考究的首饰,身边带着几十个挥之即来的。

    此时,她拉着我和青婵起来,寒暄几句,好久之后才让跪着一地的人们平身,在前院稍作休息,然后拉着我们进了府里,回到南院,回到她生活过的地方。丫头茶花也时刻跟着,她也经过精心的修饰,与府里的丫鬟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她缓缓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围的陈设不由得赞叹道:“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我和青婵忙点点头。

    她笑着看我们,要我们不要拘束,都是自己人。而我们自知应当有分寸。就在我们愉快的交流的时候,竑世子突然闯了进来,一手拉着素若就往外走,素若用力的挣脱。

    “你做什么?”素若叫着。

    竑世子道:“我只出去了半年,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你就这么着急嫁给那个老头?”

    “你放开,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你把握了吗?你争取了吗?”淳王妃生气的反驳道。

    我和青婵觉得待在这里不合适,便拉着她的丫鬟茶花一同走了出去,并给他们带上门。回到我的房间,茶花叹着气,焦急担忧的看着对面。

    青婵问道:“淳婉仪和竑世子关系看起来不一般啊,他们以前相爱过吗?。”

    茶花看看我们两个,说道:“你们那么帮淳婉仪,我替主子感激不尽。不过我们家主子真的可怜,若不是大王妃插手,估计她现在已经是沂王府的小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