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泡沫带走污渍，用抹布将里外都擦干净后，放到水流下冲洗干净。
    金发少年洗着碗，目光渐渐变得深沉，红山楂一样的眼瞳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阴影。
    察觉到少年的动作慢了下来，藤原久微微侧过头，想要问他是不是累了，但还没等出口就察觉到了少年低落的情绪。
    “……对不起。”少年轻轻开口，指尖还浸在水里。
    “对不起，藤原先生，我没有保护好夜斗，甚至我还刺伤了他……真的很对不起。”少年顿了顿，才能继续说道：“明明，您都那样拜托过我了。”
    “说起来，夜斗他，似乎越来越像人类了呢。”
    对于少年的自责，藤原久并没有出言开解他。
    因为无论是谅解还是责备，他都没有资格和立场。
    所以，他只是平和的笑了笑，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像人类？是什么意思？”雪音果然被藤原久的话题吸引过去了。
    “就是这一阵子的事。以前那个家伙虽然也笑嘻嘻的，也有着锋利的神器斩杀邪祟，但和现在还是完全不一样。”
    藤原久第一次遇到夜斗的时候是在学校。
    学校因为汇聚了太多的人气，每天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愿望，而越是纯粹的灵魂，就越容易吸引彼岸之物。
    藤原久第一次看到夜斗的时候，他正在校园外斩杀邪祟。
    透过窗户，就可以清晰的看到神明那双令他只看了一眼却一直铭记到现在的眼睛。
    那是一双将生命视为蝼蚁，冷漠高傲，又混杂着深沉恶意的，充满凛冽死气的美丽眼瞳。
    后来虽然渐渐熟悉了，但藤原久总觉得夜斗只是在流于表面的扮演人类而已。
    虽然也会有喜怒哀乐的表情，但那双眼底其实是空洞的。
    一个诞生于人类恶意的神明没办法像人一样切实的感受到清晰的情绪，但在这段时间，夜斗却不着痕迹的变了很多。
    他开始真正像人类一样明白了爱恨，喜悦，感恩，甚至是生命的沉重。
    像人类一样欢笑，像人类一样活着，而这一切，都多亏了雪音和壹岐日和。
    藤原久不能确认夜斗有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但从他的态度看来，他应该是默认并且暗搓搓享受的吧。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雪音君真的为夜斗指明了道路呢。”藤原久微笑着说道。
    “可是……”少年依然有些惶恐不安。
    “可是雪音君这一次不是保护了夜斗吗？能够成为祝器，就是最有力的证据了……真的，很厉害啊。”
    “……我会变强的，藤原先生。”
    藤原久从少年手中接过冲洗干净的餐具，放到篮子上沥干水分，转身的时候，就听到了少年的声音。
    先是小小的一声，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但很快，少年的眼神就坚定起来，他挺直了身体，神情郑重的向藤原久承诺道：“我一定，会变得更强。”
    守护他的生命，实现他的愿望。
    虽然他的主人是一个穷困潦倒不思上进又爱闹脾气的笨蛋……但，他永远都无法否认，是他把自己从泥潭中拉出来，是他，给了自己救赎。
    ……
    和藤原久走出厨房的时候，雪音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虽然坚定了要保护傻主人的信念，但也完全不耽误他向这种差劲的大人投去鄙夷的目光。
    因为晚上要送壹岐日和回去，藤原久并没有允许夜斗喝酒，只是拿出了一些小点心，和几人凑在一起聊到了很晚。
    在夜斗准备辞行前，藤原久照常将他叫到了楼上，依旧是送了他一套新的运动服。
    在夜斗伸着胳膊试穿上衣的时候，藤原久忽然笑了笑，说道：“之前忘记正式祝贺了，恭喜你拥有神社和祝器，要做个好神明啊，夜斗。”
    神明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拖着只穿了一只胳膊的运动服走到藤原久面前抬手抱住了他。
    “希望你也能够愿望成真，要我斩你的话，雪音那家伙一定会哭的。”
    藤原久垂着眼帘沉默不语，直到夜斗开始感到疑惑的时候，他才翘了翘嘴角：“一身汗味，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