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唐劫身前，化做一蓬火焰散开，凝聚成一个人像，赫然是火天尊。

    那火焰构成的火天尊形象对着唐劫一躬身道：“见过尊主！”

    唐劫道：“此番前来，可是有何消息。”

    声音无悲无喜，不动声色，但火天尊却知，唐劫只怕是早对他不耐烦了。

    躬身回答：“是千里无能，拖延至今。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查出了一些。”

    “说！”

    “是。我受尊主所托，日日殚精竭虑，想查出血河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奈何那血河口风甚紧，始终坚持不说。前几日我与妖魔两族仙家联合起来，以血河界存亡一事逼那血河，他才终于露出一丝口风。”

    “是什么？”

    “原来血河深处，镇有一具遗骸，据说拥有通天之力。”

    “通天之力的遗骸？”唐劫大奇。

    什么样的遗骸能有如此强大？

    火天尊回道：“具体那血河老儿不肯说，只言这遗骸来自一位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虽身死，其留下的遗骸亦有令星界变色之威。”

    唐劫摇摇头：“死便是死了，无论生前如何强大，死后万事皆休。死者可留无尽宝藏，化山河湖海，造化乾坤，威能无际，但这些都改变不了死者只是死者，不能插足生者战争的事实。一具遗骸，不应当成为血河之主最后的底牌。”

    “可是那血河之主就是这么说的。他甚至说……”火天尊犹豫了一下。

    “说什么？”唐劫向他看去。

    火天尊犹豫了一下，才讪讪道：“说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那遗骸。若是有一天，那遗骸被放出来了，也就是他失去存在意义的时候，到那时，他就要消失了。”

    唐劫一愣：“你是说……”

    “他会死！”火天尊回答：“这就是他为什么始终不愿用出底牌的原因。”

    唐劫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不知道火天尊说的是真是假。

    这件事存在太多诡异之处，有可能是火天尊骗他，也有可能是血河之主把火天尊给骗了，甚至还有可能连血河之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亘古的岁月，无数秘密随时光淹没在长河中。有太多秘闻，奇人，轶事隐匿于大千世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碰触到什么，又触发出怎样的结果。

    就象当初在万界王庭的原始天魔，多宝天君，他们有些人，有些事，出现了或许会对你造成影响，也有些则只是过客，走了便是走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至少现在如此。

    血河下的一具遗骸，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又属于什么人？放出来的话又会如何？

    这些唐劫统统不知道，但就在那一刻，他有种强烈的想要窥视的冲动。

    一具能让血河之主倾其一生去镇压，不敢放出的遗骸，不管怎样，这都是个令人震骇的消息。

    反复思考过后，唐劫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留意血河动静，最好能查出遗骸的具体所在。”

    火天尊已道：“其实尊主要知道遗骸所在也很简单。”

    “怎么？”

    “全力逼压！”火天尊回答：“一旦进入绝境，那血河之主在无计可施下，定会释放遗骸，与我们同归于尽……只要他说的是真的。”

    “可要是那样的话，只怕许多事就来不及了。”

    “一具遗骸而已，无论生前如何强大，都不可能在死后再翻起什么风浪。”

    “是吗？你好象忘了五源洞府的遭遇，曾经有一位真仙，可就是死而复生啊。”唐劫淡淡道：“当然，也可能你不是忘记，而是记得比谁都清楚。”

    说着他的目光已望向火天尊，目光凌厉！

    火天尊心中一跳，已跪下道：“尊主息怒，属下绝无二心！”

    “你有没有二心，你知，我知，就不用多说了。我不需要你的忠诚，只要你把事情办好就行。但若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最好也想想那后果。”

    火天尊忙道：“属下明白！属下只是觉得，若那一尊遗骸真的存在，应当也没有血河之主期盼的那般恐怖。他只是万年沉湎，永世守护，在无尽岁月中形成了固有之思，觉得遗骸强大。但那强大，终究只是过去的事。莫说遗骸已死，就算是活人又能如何？哪怕那遗骸是一位大罗金仙，以今日栖霞界举界之力，亦非不能相抗！”

    这话到是没错。

    星罗大千界，只要修为差别不是太大，数量就没到可以无视的地步。

    集栖霞界之力，只要加以准备，就算是金仙亦可战而胜之，当然，要付出多少代价就是另一回事了。以金仙之能，拖上般个界的修者下水当不是难事。而更大的可能还是发挥金仙的修为差距，采取打了就跑的战术，若如此，那就真是无敌了。

    这刻火天尊看着唐劫，心中悻悻。

    唐劫闭目沉思良久，终于挥手道：“你且去吧，这件事我自有计较。”

    “遵命！”火天尊分身化焰离去。

    唐劫这方起身，向着殿后走去。

    他要去找云天澜，兹事体大，终归是要商量过后才成的。

    第44章 因果（上）

    后山草堂。

    云天澜坐在草堂中，闭目静坐，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说道：“玄月，此事你怎么看？”

    坐在云天澜下首，现如今已是洗月派掌教的玄月躬了躬身回答：“那火天尊说话当有未尽实之处，但是说出的内容，当无虚假，只是在一些关键点上怕有遗漏。”

    云天澜赞赏的点点头：“你能看出这点，很好。九华，你怎么说？”

    坐于玄月下首的九华真君已答道：“火天尊受制于人，居心叵测当无疑问，但只要唐劫还能控制他，他应该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反到是血河之主在这个时候放出讯息，颇有些古怪。”

    云天澜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

    九华回答：“先前那么些日子都熬下来了，为什么现在就熬不住了？更别说还一语道出那遗骸的复出与他自身性命有莫大干系，这不是授人以柄吗？我看此事有诈！”

    云天澜再度笑着点头：“很好，唐劫，你怎么看？”

    唐劫回答：“我到觉得，血河之主说的都是真的。”

    “哦？”云天澜三人一起望向唐劫。

    “为什么？”云天澜问。

    “因为他还想赢！”唐劫回答。

    听到唐劫这话，众人皆是一愕，随即陷入深沉的思考中。

    唐劫已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血河之主其实已经知道火天尊是我的人了，而且是鸿千里故意泄漏的。”

    大家都是一呆。玄月更是道：“怎么可能？那火天尊可是立了重誓，不能背叛你的。”

    唐劫直接道：“他的誓言只是不能背叛，不能主动泄漏自己的身份。但如果是行为间漏出马脚，被人看破，可就不是他的问题了！一些漫不经心的漏底，几句旁敲侧击的提醒，再加上一些有意配合的暗示，只要血河不是蠢货，就应当能看出问题。”

    九华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他也看出，这是鸿千里故意暴露。身为仙人，没有人甘心屈居人下，再考虑你们曾经的恩怨，还有你先前的表现，那血河之主自然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玄月接口：“你么接下来，他们便开始默契行事。”

    天道重誓，让火天尊不能公然出卖唐劫，却架不住双方有默契的行动。古往今来，多少事件，密谋，计议，都因默契而产生。它不因人而易，可以产生在好人身上，也可以产生在恶人身上，可以产生在小人物身上，也可以产生在大能之间。

    按照唐劫的看法，火天尊与血河之主应当就是建立了这种默契。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血河之主把他想要传达的消息通过火天尊传给了唐劫。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说出一切的原因。

    他要布一个陷阱，引唐劫等人前来，进行击杀。

    而他既然要布饵，这个饵就不应该是假货。

    这也是为什么唐劫认为血河所言是真的缘故。

    “难道那具遗骸，真的有什么不世威能不成？”玄月九华互相看看。

    唐劫摇摇头道：“这种事就不是靠猜能猜出来的了。为今之计，是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大家互相看看，云天澜指指玄月掌尊道：“玄月，你是掌教，你先说。”

    “是。”玄月回答：“弟子认为那战。血河既然已经划下了道儿，那便相当于发起了挑战。战场之上，敌人发起挑战，若是不接，是为示弱。修者逆天地而参造化，不可夺其气也。若是被那血河吓退，未免无能。”

    云天澜看向九华，九华道：“弟子也认为当战。唐劫已用大许愿术庇佑洗月派，使本派万载不灭，亘古长存。大势已成，天理命运不可阻挡，就更没有理由怕那血河的谋划了。”

    大许愿术为洗月派带来的万载永固，某种程度上相当于给洗月派加了个无敌防御的外壳，只要不是作死过甚，许多事都能逢凶化吉，也使得九华底气大壮。

    云天澜点了点头，不等他看过来，唐劫已道：“我也认为该打。兵者诡道，虚虚实实无所不用。鸿千里是否背叛，血河是否发现，皆为我等猜测之言，并无实据。若是置之不理，有可能躲过陷阱，也有可能错失机会。如今修界战争战势正酣，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若是能早些解决血河等人，则乾坤已定，余者再难为患，战事自消。”

    云天澜听得呵呵笑起来：“我也认为该打。纵观古今，无论凡间战场，还是修界战争，从来是都是力强者胜。奇谋诡道虽可呈一时之利，却从非长久之机。我栖霞界如今正处大势，当以堂正之势压之，不管对手有什么诡计，皆一路碾压过去，如此方为正道！”

    说着他手一挥，一股风吹过远处山头。伴随者大风刮过，是半座山峰就此夷平，不见一丝阻拦，便如春风化雨，消于无形。

    相比唐劫，云天澜的思维方式更加简单直接，也更加霸道。实际上这才是一位仙台应有的思维习惯，无论面对什么，都直接凭借强大的实力碾压过去。

    一场大战就这样在洗月派四位巨头的讨论下定下基调。

    计划虽定，不过由于要等待火天尊进一步的消息回复，此外栖霞界内也要做一些准备，总不能几位大能就这么倾巢而出，万一对方杀个回马枪呢，所以真正执行还需要时日。

    唐劫也打算趁此时间做些突破，也好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回到参神殿后，他轻叩天空，已传出一道火符，却是传给许妙然的。自己不在，这参神殿便交给许妙然指挥，以她的聪明才智，再加上现在大局已定，担当此任当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唐劫在给火天尊送去消息后，便自入了殿中深处修行。

    经过这段时间修行，在降世心经的影响下，唐劫的真神已越发成长，达至混元通明之境。他的真神本就比别人强大，再经过这么一提升，便强得更加离谱。一念之下，波起云诡，万法由心。

    虽然从紫府开始，便是念动法生，但是不同的境界带来的影响显然又有不同。以唐劫现在的真神威压，等闲紫府在他身前，会发现整片天地都被他控制，所谓念动法生，在面对这样一尊大能面前只是个笑话。而随着唐劫真神的不断成长，这种威压还在不断提升，以至于唐劫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气息，否则以他为中心的百里之内，恐怕都很难有生命生存。

    不过唐劫这次要提升的，却不是真神，而是道念。

    他的十二大道，已成其十，如今只剩因果，轮回二道未成道法。

    虽未成道法，却皆已入道，因此成道只是时间问题。

    这其中又以因果道道纹凝聚最多，已极度接近成功。

    因此唐劫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全力凝聚因果，成就道法。

    因果之道，乃当初唐劫最早领悟的大道之一，却因入了命运而沉迷其中，反而忽略了因果。

    虽然命运比因果要庞大得多，但因果本身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特之处。

    如果说命运的特点在于复杂，那么因果的特点就在于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