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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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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煦用废报纸包着一块牛肉,又提了些素菜在白崇门外敲了半天,才等来白崇开门。

    沈煦边进屋边说:“白叔,你在干什么呢,这么久才开门。我差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都要撞门了。”

    “哦,我这不是年纪大了,没听见吗!”

    沈煦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在意白崇的回答,将报纸打开,“白叔,你瞅瞅,这块牛肉不错吧,今儿咱们吃牛肉火锅。我来下厨,保管比上回的鸡肉火锅好吃。”

    沈煦转了个方向,去往厨房,确实被白崇拦住,“行了!你把东西放下,回去吧。我晚上自己弄。我只是腿不好使,人又没废,我自己能做。你有这空闲,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沈煦一顿,“我就跟你做顿饭,费不了多少时间。就是要陪松玉和孩子,也不差这一会儿。白叔,我还准备了酒呢,想和你喝两杯。”

    “改天吧!我今天有事,得出门一趟。”

    沈煦看着他,“白叔,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有事要出门,是有事瞒着我呢?”

    白崇眼睫一颤,“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这得问你啊!白叔,你这阵子太奇怪了。我又不是瞎,能看不出来?”

    白崇眼神飘忽,有些心虚,“没有!你疑神疑鬼!”

    “呵呵!”沈煦翻了个白眼,“白叔,你觉得我傻吗?”

    当然不傻,不但不傻,还很聪明。白崇张着嘴,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忽悠。沈煦这态度,摆明糊弄不住了啊!怎么办!

    “白叔,每个人都有**权,如果是你个人的事情,你不想说,我也不问。就当没看出来。但如果我没猜错,这事跟我有关吧?”

    白崇的种种不对劲都是冲自己来的,要说跟自己没关系,鬼才信呢!

    沈煦敲了敲身边的桌子,“你这么久才开门,是因为家里有客人吧。现在看桌上只有一个杯子,你把另外两个收起来了。但你忘了擦桌子。”

    白崇顺着他的手看去,桌上竟然有两个圆圈水渍,一见便知,该是杯底沾水印出来的。

    沈煦看了他一眼,转身推开里屋的房门,门后正是沈向容和沈向阳。

    三人六目相对,尽皆懵逼!

    第056章

    电光火石之间, 沈煦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白叔在听到他非向桂莲所生时那么震惊;为什么白叔这阵子行为举止如此怪异;为什么沈向阳初来上水村对他那么热情。

    村里也不是没有想巴结讨好他的, 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权无势, 有的不过是一点能够赚钱的法子。巴结讨好他, 求得也是这个。可沈向阳缺吗?看他与沈向容二人的穿着,以及出手便是牛肉罐头和巧克力。显然是不缺的。

    那么他这般热情为的是什么?

    书中没提过沈家姐弟的名字,提及时只以沈家姑姑、沈小叔代称。沈家人在平反前并没有来过上水村。因此,沈煦在听闻沈向容和沈向阳这两个名字时并没有立刻想到沈家头上去。

    最重要的是,书里更没有透露过半点白崇与沈家的关联。

    所以沈煦从来没有想过能这么快见到沈家人。

    可如今想来, 是他被书里的内容遮蔽了双眼。书中没有提到的,就不存在吗?

    不是的。

    就比如原身。书中对他这个人物很片面化, 除了他的身世,其他地方着墨不多。但原身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思想有血肉。

    沈煦没忘记, 白崇当过兵, 打过仗。他曾多次提到过对他有活命之恩、知遇之恩的将军。

    而原身的祖父沈国平就曾是一位将军, 不但是将军,还是大名鼎鼎的开国元勋。

    白崇还说过,将军去世了。那段时间,他的精气神都颓废了不少, 甚至远隔千里,依旧坚持在院子里给将军烧过几回冥纸。细细想来,白崇所说将军去世的时间,和书中提及沈国平亡故的时间几乎一致。

    还有一点, 他与白崇坦白寻找蔡婆子的目的,说向桂莲偷换孩子时,白崇的表情震惊得无以复加。当时他只当白崇是没想到自己不是向桂莲的孩子,现在想来并非如此。

    而白崇的种种不对劲,对他突然的热情,也是从那天开始。

    如果白崇口中的将军就是沈国平;如果白崇与沈家关系不浅;如果白崇一直同沈家有书信来往,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白崇知道了向桂莲换子的真相,自然不会瞒着沈家人。沈家人比书中早几年知道此事,这才有了沈家姐弟来上水村插队。

    想清楚了一切,沈煦反倒不急了。他从里屋出来,提上牛肉和素菜:“亏得我牛肉准备得多,这一块得有两三斤呢,不然四个人怕是吃不来。我去厨房,你们三没事把桌子整理一下,碗筷摆上。”

    白崇&沈向容&沈向阳:……

    三脸懵逼!

    还是沈向阳最先开了口,他带着一脑门的问号看向白崇:“白叔叔,这……这什么意思?”

    白崇回给他同一款满脸问号的表情。

    沈向阳:……

    倒是沈向容,安之若素,“收拾桌子,摆碗筷吧!”

    沈向阳:“诶?”

    “诶什么,动手啊!”

    沈向阳:……

    沈煦将火锅做好端出来的时候,桌子已经清理干净,摆上了碗筷,刚好四副。白崇与沈家姐弟三人各坐一方,全都沉默,没一个说话。见到沈煦出来,一个个背脊挺直,如临大敌,看得沈煦直想发笑,好容易忍住了。

    火锅上桌,沈煦给三人杯子里都添上酒,特别对沈向容说了一句:“这酒度数不高,水果酿的,味道带甜,女孩子喝一点也没关系,不多喝就行。”

    给白崇的却是白酒,“叔,咱们两个大男人,喝这个。”

    沈向阳看看左边的白崇,看看右边的沈向容,再看了眼自己杯里的葡萄酒,“我也是男人,怎么我跟姐姐的一样?”

    “小孩子喝什么酒,给你一杯尝尝味就不错了。”

    沈向阳瞪眼,然而沈煦压根不看他,独自喝了一杯,道:“说吧!”

    沈向阳:“说啥?”

    沈煦瞄了他一眼,看向白崇,“白叔就没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白崇刚张嘴,沈煦又道:“白叔,那些糊弄我的话就别提了。都被我撞个正着了,在说那些没意思。你知道我不会信。当然,你要是实在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总归要说的吧?除非你们打算藏着掖着一辈子。”

    今天这一出,实在出乎三人意料。三人并没想过这时告诉沈煦真相,但也确实没打算瞒一辈子。

    白崇看了沈家姐弟一眼,他们初来乍到,同沈煦并不相熟,自己总归跟沈煦有多年情分,这话还得自己开口最合适。

    “说来话长。”

    沈煦夹了块牛肉放进碗里,“嗯。没事,今儿吃的火锅,下头有炭温着呢,不用担心会凉。我还准备了不少菜和汤,没了还能再加。咱不急,一边吃一边说就是。”

    白崇好悬没被刚喝进去的酒给呛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你应该猜到了。这两位是你亲妹妹跟亲弟弟。”

    沈煦点头,没插嘴,示意白崇继续。

    “你爷爷叫沈国平。这名字你应当不陌生。”

    “如雷贯耳。”

    确实如雷贯耳。那可是写进教科书的名字。

    “你亲生父亲叫沈赫,亲生母亲叫袁素君。你父亲当年从事地下工作,曾在伪政府任职。彼时为了获取伪政府一方的信任,参与过几次抓捕国党的行为。也因此埋下了祸患。新种花成立前,国党败退宝岛,却在国内留下了许多暗棋。

    新种花成立后,他们更是通过各种手段,利用暗棋制造动乱,试图突破我党的统治。有个代号叫猫头鹰的,是暗棋里一个还算颇有权利的头目。

    猫头鹰的父亲是在战场上被你爷爷打死的。他大哥是你父亲还在伪政府工作时抓捕的。抓捕后第三天,他大哥变节了。最后死在你父亲的手里。

    可以说,这个猫头鹰与沈家仇深似海。当时你爷爷是国家领导人之一,你父亲也是身居要职。二人都十分重要。如果能将他们弄死,国家损失惨重,必定会迎来不小的动荡。”

    沈煦神色微凛,“所以,为了完成宝岛方面的任务,也为了报私仇,他出动了?”

    虽是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白崇点头,“对!好在你父亲心思敏锐,提早察觉,没让他得手,可也没能抓到他。他这一逃走,你父亲就知道,恐怕后患无穷。他不怕猫头鹰对付自己,却怕猫头鹰盯上妻子。

    “你父亲年轻时说,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因此他一心为国效力,未曾娶妻。还是在抗战胜利后,才经人介绍与你母亲共结连理。那时,你母亲刚被查出有孕。

    “猫头鹰是有备而来,早查清楚了沈家,也自然查清楚了袁家。你父亲怕两边都不安全,不敢送你母亲回袁家。可让她呆在沈家,也担心有所闪失。毕竟他虽然处处防范,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天下间万一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不敢拿你母亲和你的命去赌。

    “我便提议说,不如去我的老家。将军身边这么多跟着一起打仗出来的。猫头鹰总不会人人都盯着。更何况,我在其中并不是什么突出的人物。而阳山县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县城,不会打人眼。

    “你父亲接受了我的提议。安排你母亲来了这里。跟着她的还有从小照顾她的姆妈和两个伪装成你母亲表兄的同志。老家玉兰镇那边我也安排好了,所有人都只当你母亲是我在外头娶的婆娘。我常年打仗,很久没回去过了,因此并没有人怀疑。

    “我们自以为计划周详,却不料还是被猫头鹰发现了端倪。你爷爷和父亲身边戒备森严,猫头鹰一计不成想再来一计十分困难,他筹谋许久都没能找到第二次机会,便想从你母亲身上入手。

    “他花了数月时间找到了你母亲,一出手就是狠招。照顾你母亲的姆妈和那两位保护你母亲的同志都牺牲了,唯有你母亲,大约是想捉活的,对方有顾忌,倒是让她找到机会,在其余三人的掩护下逃了出来。

    “你父亲得知消息时,吓得肝胆俱裂。可他不能离开京城。你爷爷更不能。他们太重要了,而且盯着他们的眼睛太多。所以,他们只能派人过去。

    “既然阳山县已经被发现,那么再留在这边也就没了意义。你父亲决定,还是把人接回京城。而负责接你母亲的队伍,正是由我带领。”

    白崇看着沈煦,眼中带着几分内疚与自责,“说来,是我害了你。”

    沈煦摇头,“白叔,与你无关的。你接着说。”

    “你母亲那会儿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其实并不适合舟车劳顿赶回京城。但我们能带来阳山县的人手不多。猫头鹰又还在暗处虎视眈眈。这种情况,怕是也只能回京城,在沈家重重把守之下,反而更安全些。所以,我们上路了。

    “但刚上路没走多远,你母亲就提前发动。情况还挺急,羊水流得车上全是。当时得知你母亲这边出了事,你父亲情急之下,只想到赶紧派人过来保护。哪里想到还得安排照顾你母亲的女性?所以,我们一群大男人,瞬间就傻眼了。

    “其中好些连婚都没结,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了。谁会接生?大伙儿只能团团转干着急。还是你母亲见前边有炊烟,提议让人去村里问问有没有会接生的。之后的事情,跟蔡婆子说的一样,你也都知道了。”

    沈煦深吸了一口气,即便他没有亲生经历,也能从白崇的言语中听出当年生母的艰难。

    她是怎么挺着大肚子逃出魔爪的?又是怎么东躲西藏,避开猫头鹰的暗中搜索的?也难怪,她刚生下他便晕了过去。

    蔡婆子说,她早已经力竭,是为了孩子在死死强撑。而在听到孩子的哭声,知道孩子平安降生后,再也撑不住,晕死过去。

    这是怎样一位母亲!

    沈煦不是原身,但这一刻他整颗心砰砰跳着,胸膛里散发着炙热。

    可以说,这个孩子,她是几次死里逃生,拼着性命生下来的,却被人偷偷换了。

    她知道真相时,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沈煦目光担忧起来。

    见他一直没回应。许是担忧他心里有疙瘩,沈向阳忙不迭解释:“爸妈和爷爷不知道你们被调换了。若是早知道,一定会来找你的。”

    “现在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听他问沈家时说的家里,显然是认自己是沈家人的,沈向阳心里高兴,可想到家中情形,笑容还没爬上脸庞又退了下去,“爷爷不在了。爸妈在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