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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周双莺也觉得自己很衰。

    这场大雨下了两天一夜,雨停时已经临近傍晚,眼见着要不了两个小时,天就要黑了。这时候上山并不安全。因此她确实打算第二天早上再去。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看到燕子三娃领着刘萌往后山林子里去玩,走的正好是上辈子发现金子的方向。

    若是大人还好,毕竟村里大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能往深处走,泥土松动,路不好走,一个不慎就可能出事。但是他们三个孩子懂什么?指不定就玩疯了到处跑。如果被他们早一步发现金子怎么办?

    接连经历了分家、刘萌的提早到来、老干妈等事件后,周双莺已经不敢有半分松懈大意了。她不敢赌。这笔金首饰是她目前唯一能够寻到的钱财,不容有失。她咬咬牙,上了山。

    知道大概方向,一路走过去便瞧见了倒塌的大树,并不难找。她也确实在树底部的坑坑洼洼里发现了铁皮盒子,里面也确实有一套金首饰,与她上辈子所知一模一样。

    彼时,燕子三人正在距离她约莫半里多的东边玩,没人瞧见她。她将铁皮盒子扔了,把金首饰揣进怀里,准备往西边走,绕一圈回去,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知怎么地,她才走了没几步,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斜坡下滚,求生的本能让她抓住坡上倒塌大树伸出来的枝丫。

    可惜没抓稳,还是摔了下去。就这么巧,坡下竟然有个一米多深的大坑。她摔在坑底,刚爬起来还没等她看清楚坑里的情况想办法出去,坡上的泥土松动,扑簌簌往下落,将这个坑填了大半。

    祸不单行。倒塌的大树本是横亘在坡上,一半树干在平地,一半树干悬空在坡前,许是她抓树枝丫的举动打破了这美妙的平衡,树干往下倾斜,整棵树滚落,落在坑上,将坑口完全挡住,她再无法上去,只能透过枝丫的缝隙往外大声呼救。

    这边的响声本就惊动了燕子三人,紧接着又听到熟悉的喊叫,三人顺着呼声寻来,便看到了困在坑底的周双莺。

    刘萌在坡上守着,燕子和三娃回村里找人。

    出了这样的事,村里不少人都来了。刘艳华吓得面色苍白,趴在地上冲坡下喊:“莺莺,你还好吗?你回答妈妈,你怎么样了?”

    “妈妈?我在这,妈妈!救我!我受伤了!妈!快救我!”

    听到周双莺受伤,刘艳华身子一晃,“快,爱国,把莺莺救上来!”

    众人顺着斜坡爬下去,几个大壮汉,三个抬大树左边,三个抬大树右边,还有两个抬中间。

    “一,二,三!”

    “再来!一,二,三!”

    如此数次,才将大树抬起来,丢去一边。周爱国跳下坑,将周双莺抱在怀里爬上坡。刘艳华这才看到,周双莺脸上被树枝的尖叉刮过,从眉角到鬓侧,一条血痕,头上也有血。

    周双莺白着脸问刘艳华:“妈!我……我是不是毁容了?你快帮我看看我的脸!我脸上的伤怎么样?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毁容了?”

    她的语音急切,还带着颤抖的哭声。

    毁容?

    刘艳华浑身发冷,眼前一黑,直愣愣晕倒下去。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众人将这母女俩送回周家,李大夫已经得了信等着了。

    周双莺头顶是皮外伤,不重,上过药,缠了一圈绷带,过个三四天就能好。身上还有好几处从坡上滚落的擦痕,也不重,比头顶的伤还轻,更是不打紧。麻烦的是眉角到鬓侧,伤口有点深。好是能好,但会不会留疤难说。

    李大夫:“小孩子皮肤恢复能力强,兴许不会留疤也不一定。便是留了疤也不要紧。你现在还小,时间长了,自然会淡。更何况这伤不在脸上,往后把前面的头发剪一剪放下来就能遮住。不打紧!”

    不打紧?怎么可能不打紧呢!

    对这套说辞,周双莺很不满意。这岂不是说自己永远都要留着刘海,没刘海就成了丑八怪?

    上辈子她见到的刘萌,梳着高高的盘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发上别着精致的钻石发卡,好看得绚丽夺目。

    这辈子如果她的头上有这么一道疤,那肯定是不能如此打扮了。

    周双莺脸色一沉,不甘心,想要再问李大夫有没有什么法子。抬头一看,李大夫已经去诊治她妈了。

    “没事,这是怀孕了。身子有点虚,胎相不稳,我开几副安胎药吃下去就行。问题不大。”

    周爱国呆了。

    “前三个月小心点,别干重活,别累着。这年纪大了,怀孕是比不得年轻姑娘的。更何况你媳妇身子还有些亏。多注意些吧。能吃好就吃好点!”

    周爱国死死扯住李大夫:“你说什么?怀……怀孕?”

    “是啊!怀孕一个多月了。你不知道?”

    “我……我……我要有儿子了!”周爱国高兴地差点手舞足蹈起来,“我要有儿子了!”

    李大夫:……我只说是怀孕,没说是儿子!

    送走李大夫,周爱国的兴奋劲还没褪去,此时刘艳华已经醒了过来。

    “艳华,我们要有儿子了!你怀孕了!我们要有儿子了!李瘸子说得真准!”

    刘艳华怔愣,听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低下头,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孩子!我有孩子了!爱国,我们终于又有孩子了!”

    “对!我们又有孩子了!”

    都几十岁的人了,仿佛回到了第一回 做爸妈的时候,开心得像个傻子。手舞足蹈,兴奋雀跃,不能自已。

    这回不用周双莺出头,也不必刘艳华劝说,周爱国主动找到向桂莲。

    “妈!你也听到李叔说的了。艳华怀孕了不能受累!妈,我要有儿子了!”

    向桂莲神色狐疑,暗地嘀咕:老大媳妇生周双莺之前好歹还怀过一次,可惜没保住。自从生了周双莺后,肚子再没有过动静,这都过去六年了,居然怀了?难道之前真是亏着了?要不然这才歇着没干家里活多久,就有了?

    “妈!李瘸子说我命里是有子的。这回一定是个儿子!”

    向桂莲瞄了眼屋内的刘艳华,心念百转。

    当初李瘸子他爹给三子算命是怎么回事,她比谁都清楚,那就是假的。可李瘸子他爹能掐会算是真的。还没解放前,在她们这一带还挺有名气。要不然,她也不会找上门。

    后来国家破四旧,革除封建迷信,这种事不让干了。李瘸子他爹收了手。但这项本事谁家舍得就此断绝?李瘸子肯定是学了的。

    想想老大说的话,李瘸子就算没把他爹的能耐学到十成十,但凡有个五成,也该能看出老大命里是否有子了。所以……

    向桂莲目光转向刘艳华的肚子,莫非这真是一个儿子?

    周爱国见她一直不说话,竟噗通跪了下来,“妈!我和艳华年纪都不算小了。我们儿女缘分本就浅,怀孕不易。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个孩子,也是我们这辈子唯一的儿子。妈,这个孩子不能出事。李大夫说了,艳华不能受累,得好好养着。往后家里的活,我来帮她干!”

    “你先起来,三十多的人了,也不嫌丢人!”向桂莲一哼,“不就是好好养着吗?行了,往后有活我不找她。家里还有老二家的呢,用不着你一个大男人干!你放心,这要真是个儿子,妈一定给你保住!”

    周爱国心下大喜,“多谢妈!”

    又转头对张丽芬说:“多谢二弟妹!”

    张丽芬:……你们问过我了吗?我答应了吗!怀胎十月!十个月啊!之前说半年,合着现在变十个月了!

    她还没开口,向桂莲已看出她的面色,“怎么地,不服气?这些年你把活推给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说不服气?”

    张丽芬咬牙,“妈,这才刚怀上,谁知道是不是儿子,要又是个丫头片子,那……”

    “呸!”向桂莲啐了她一口,无情打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巴不得老大没儿子没后是吧!张丽芬,你心怎么这么歹毒!”

    张丽芬:……她是不想大房有儿子,可她这话没说错啊!

    周爱国瞪眼:“二弟妹!这一定是个儿子!李瘸子算过的!”

    张丽芬:……神他妈的李瘸子!

    向桂莲:“爱干干,不爱干,滚回张家去!我倒要和张家算算,哪家的媳妇这么懒!”

    张丽芬:……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然而,无可奈何。刘艳华好歹有个大哥给撑腰,这些年要不是没生出儿子没底气,也不会一直被她压着了。她有什么?娘家人只顾自己,没一个真心疼她的!

    张丽芬咬牙,想到刘艳华的肚子,越发不得劲了。这要真是个儿子,光宗和耀祖可怎么办?

    转回头,张丽芬就找上周爱党。周爱党一点不急,“上回怀莺莺的时候,好多人不也说看肚子是个儿子吗?你真信李瘸子算命这么准?”

    “谁管他算命准不准。这怀上了,不是男就是女。五五开的机会,保不齐就是个男的呢?你就不想想你儿子?你没看妈紧张的那个劲,这还没生出来呢!要生出来了,还不把光宗和耀祖给挤下去!”

    周爱党白眼:“你也说是五五开,不是一定,等生出儿子来再说吧!要是个女儿,咱们不是白着急忙慌了?就算真是儿子,你还能咋地?你有本事让她生不出来?”

    张丽芬:……本事她真没有,也不敢啊!

    可是想想她得受苦受累十个月,就算最后生出个女儿影响不到光宗耀祖,她这累也受完了!

    周爱党拍拍屁股出了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张丽芬咬牙切齿:什么臭男人!

    与周爱国和刘艳华的高兴、张丽芬的气愤不同。另一头听闻这个消息的周双莺神色莫名。

    这是她努力的结果,是她期待的生命。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在伤了脸还有毁容的风险后,她觉得自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坐在床上,怔忪发呆。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想起还有金首饰。

    为着这套首饰,她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伸手往怀里一模,周双莺面色大白,首饰呢?首饰哪里去了!她明明揣在衣服里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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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上。

    周大海和刘金水正组织人手清理现场,被雷电砸断的大树和树桩得抬走,大坑需填平,以免再有人不慎掉下去。坑虽不算大,大人是无碍,但保不齐村里的孩子玩着玩着摔下去,如周双莺一般。

    “我怎么看着这坑像是设下的陷阱,用来捕捉野兽的?”

    “坑不深,最多也就捉捉野鸡。其他大猎物困不住。”

    “也亏得不是用来捉大猎物的,不然下头怕是还会弄竹刺木刺,这要是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那倒也不一定。这陷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就算有,也该都坏的差不多了。咦!”

    “怎么了?”

    刘建设从坑里一条项链,“这是金链子?”

    有人又扒出耳环和首饰。

    众人:这莫非不是用来抓野味的陷阱,而是用来藏宝贝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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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砖房。沈煦正在训子。

    “谁让你们跑山里去的!不知道刚下了大雨,山上危险吗?”

    周双燕老实低着头挨骂,三娃偷偷拿眼去瞧沈煦,“我们……我们只是想去看彩虹!”

    雨后的彩虹璀璨绚丽。

    “彩虹不能在家看吗?”

    “我们想知道彩虹的尽头在哪里,它是从哪儿出来的。就跟着它一直走,走着走着就到山上的。”

    沈煦沉着脸,三娃有些害怕,声音越来越弱。

    周双燕转身在厨房门口堆着的柴火里捡了个细树枝递给沈煦:“爸爸,我错了!你打我吧!”

    三娃愣住,内心挣扎,他害怕爸爸生气,却又不想挨打,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鼓起勇气,学着周双燕也捡了根树枝来,“爸爸,你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