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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钱则仁望向门外,周双莺的身影早已跑远,瞧不见了。他便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烤红薯,接着说:“上回的鸡蛋,这回的烤红薯。她都说让我们放心,家里人不知道。可这些东西,她一个小娃娃,家里人不给,她能从哪里弄来?指不定是偷拿的。

    周家那一群,尤其向桂莲,若是让她知道,还不得把咱们这牛棚给掀了!就算这事没被她知道,不来闹。就凭东西是偷来的,这孩子心性……”

    钱则仁摇头,对这种做法很不赞同。即便对方偷这些是给了他们。也正是因此,他才更不能收。

    温学义看向他,“那这烤红薯,你打算怎么办?”

    钱则仁一时犯了难。

    温学义拿过来,掰成两半,自己一半,另一半递给温学义,“吃吧!”

    见钱则仁不接,温学义叹道:“老钱,我们这几天吃的一直是稀的跟水没多大区别的粥,别告诉我你不饿。你要是不饿,今天干活的时候怎么还差点晕过去?我知道你有原则,有骨气。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把你的原则和骨气先收一收,吃饱肚子要紧。你若是不想这么快没命的话!”

    说着,温学义看向天边,目光幽怨,但他的语气无比坚定,“老钱,我想活着,多活几年。我相信这样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钱则仁回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认为国家会记得我们,会给我们平反,会让我们回去吗?”

    “会!”温学义咬牙,“一定会的!只要我们坚持,光明总会到来!老钱,你想想以前,霓虹国占领着我们的土地,欺压着我们的百姓。那时的情况不比现在要艰难?可我们熬过来了,等到了新种花的成立。我相信,如今也一样可以。老钱,你就不想活着看到那一天吗?”

    钱则仁沉默好一阵,低下头,吃起红薯来。

    村里刚分粮没多久。他们虽是坏分子也是有的,只不过比别人少。但也不至于刚发粮就没得吃。是他前阵子病了挺久,欠下不少药钱。村里李大夫肯用心给他看病已是不错了。李家人口多,也不容易,经不起一直拖欠,老温只能拿着两人的口粮抵债。如今日子才尤为艰难。

    牛棚十米外的树后,周双莺一双眼睛弯了起来。

    太好了,他们终于接受了她的好意。

    转过身,周双莺哼着歌,脚步轻快。她的计划总算前进了一步。

    正好出来提水的沈煦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和周双莺不同。自有了空间后,他的五感就比别人要灵敏些,加之,提水的小河就在牛棚下方。牛棚内的谈话,他尽收耳中。

    周双莺太急切了。牛棚里都是些人物,这些年也算尝尽了人情冷暖,怎么会没半点怀疑呢?

    记得书中,她并没有这么快对牛棚里的人出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分家和刘萌的提早到来让周双莺产生了危机感。心中越急,做起事来便会越生纰漏。尤其,此时的周双莺不论眼界还是手段,都很不够格。

    周双莺虽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经历,但重生不涨智商。她资质本就不算出众,上一世又没能上个好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在社会底层艰难求存,所见所闻桎梏了她的思维,造就了她的目光短浅。

    小说里,她靠着对三娃和周双燕的几年“殷勤”,跟着他们去了京城。自那以后,她见识了广阔的世界,认识了优秀的人物,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才明白自己以往的想法是有多狭隘。

    她在京城得到了蜕变。

    也正因为如此,她更加不愿意放手这份荣华。享受过富贵的人,如何能再忍受贫穷?

    她更加明白抓住三娃的重要性。那时,三娃早已经知道二人不是姐弟,对她的感情也在长期的相处中变了样。周双莺看在眼里,并没有戳破,用各种手段吊着三娃,一边死死捂着这层窗户纸,一边适时地给点甜头,让三娃觉得他是有希望的。

    她借三娃的关系得到了许多优渥的资源,在上流社会混得风生水起。也因此认识了男主,等到成功与男主定情后,便以“只是把你当弟弟”为由打发了三娃。

    后来与男主闹了矛盾,又跑来同三娃诉苦。三娃为她各种抱不平,甚至在她有意无意的明示暗示之下,与男主正面杠上,斗得你死我活。

    结果她竟然和男主解除误会,冰释前嫌,重新在一起了!而就在这之前,她已经多次表露出被三娃感动,愿意接受三娃爱意的想法。

    心上人再次抛下自己投入他人怀抱,三娃痛苦难当,跑去一个人喝闷酒,自酒吧出来神色迷蒙,撞上飞驰而来的汽车,英年早逝。

    葬礼过后,律师找到周双莺,交给她一份偌大的财产。

    书中是这样写的:周双莺此时才知道,原来三娃爱她如此之深。他已准备好和她求婚,并为此签下协议,不论生前还是死后,他名下所有财产都过户给她。

    周双莺抱着男主痛哭流涕,诉说着自己的歉意和愧疚,然后在男主花式安抚下,几日后逐渐走出“悲伤”,带着三娃的大笔遗产与男主举行了世纪婚礼。

    沈煦:……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32章 032【修】

    五天后。沈煦拿着介绍信去运输队考试,一切顺利。招考的见了介绍信, 又看了他的开车技术, 当场拍板,让他直接去办手续, 给他安排的师傅也确实是霍东升。

    “咱们队里都是两人一组。一个师傅配一个副驾。你新来, 不会安排跑长途。队里会给我们短途的任务,基本这个月就在本市活动。

    过一阵,等你把各项情况都熟悉了,会安排小长途, 行程一般三四天,最多不会超过五天。要是你干得好, 之后会再安排大长途,那就跑得远了。到时候不再是你我固定组合, 大家轮流按排班来, 三人一组换着开,也便于休息。”

    循序渐进, 让新人能有时间一点点适应不同的工作强度,合理合情。

    霍东升一路说, 一路介绍运输队的情况, 带着他和运输队其他人打招呼,等把运输队都逛了一圈才放他离开,“行了, 今天就这样吧。明儿你休息一天, 后天来上班。”

    回村的时候, 沈煦提了一块五花肉,两根筒子骨。这次他没在空间里拿,而是去了肉联厂买。肉票是上回卖鞋的时候,有些人钱不够,用票抵的。

    这年头骨头不要钱,一般都是买肉搭着送。即便骨头上粘着的肉被剔得干干净净,烧一锅水熬上两个小时,汤也是又浓又鲜,很划算。

    沈煦大摇大摆进村,容光焕发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呦,三子今儿真舍得!这块肉可不轻呢!得有一两斤吧!”

    实下买肉半斤买的多,按两买的也有,一两斤买的少见。

    沈煦满脸堆笑:“我这不是考上运输队了嘛!喽,买点好吃的,回家和老婆孩子庆祝庆祝!”

    众人皆惊。

    刘大花本是路过,听到此话停住脚步:“三子,你进运输队了?”

    “是呢!后天去上班!”

    刘大花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婶就知道你是这个!运输队可比你之前那印刷厂的工作强多了!有出息!”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打趣说:“三子,这是大好事,你可得请客!”

    “行!”沈煦答应得爽快,解下身上的布袋子,一个个发糖果,“早预备着了!我也没别的好东西,索性之前还存了些糖票,就买了这个。大家别嫌弃!”

    “不嫌弃!这么精贵的糖果,哪能嫌弃!”

    沈煦挨个发完,还剩两把,全给了刘大花。刘大花笑着推辞:“燕子和三娃还要吃呢!”

    “婶儿放心,他们有,我给留了。”

    刘大花这才接过来,笑眯眯冲沈煦眨眼睛,“你得了这样的好去处,我可得去跟你妈报喜去。”

    这哪是报喜,分明是幸灾乐祸!

    沈煦抿着唇,没阻止。要不他怎么对刘大花这么大方呢!不就是看着她与向桂莲不和,而且战斗力彪悍吗!尤其向桂莲有周大海这个大队长撑腰。刘大花的男人刘金水还是村支书呢!

    将空布袋子收起来,沈煦提了肉回家。

    这边,刘大花已经在周家门口和向桂莲再度骂了起来。

    “不可能!运输队是什么地方,当谁都能进呢!刘大花,你别张口就来。他周爱民是什么人物,还进运输队!想得倒挺美!也不撒泡尿照照,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刘大花哈哈大笑,“我可没张口就来,三子自己说的。大伙儿都听到了,他后天就去上班!运输队可比印刷厂强,每个月工资加福利能有四十多呢。你们家爱军有一半没?”

    向桂莲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确信她说的是实话,脸色瞬间数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突然,她拄着拐杖站起来:“合着他是找到好去处了,压根不稀罕印刷厂的工作!就这,居然还拿了我四百块!我得去找他说理,没他这么干的!这四百块,他得给我还回来!”

    刘大花目瞪口呆,就没见过向桂莲这么干的,简直胡搅蛮缠出了新境界,赶紧上前拦住她。

    “你什么意思!别说运输队的工作是三子刚找的,分家那会儿压根没这事。便是有又怎地!印刷厂的工作要你四百块多了吗?你要不愿意,把工作给我们家建设!我巴不得用四百块去买!家都分了,三子房子、家里养的鸡、自留地的菜可都没要。你还说理呢!行啊!那咱们就好好说说!”

    说着,挥手便让人去请周大海,又使唤刘建设:“去,把你爹也叫过来。”

    见这架势,向桂莲怵起来,“你行啊刘大花,当自己是村支书夫人了不起啊!你吓唬谁呢!我们老周家的家事,轮得到你来管!”

    “又闹什么!”周大海的到来,同时也引来了不少村里人。

    一个个全说开了。

    “向桂莲,以前你想怎么闹都是你们家的事,我们不管。可现在不行!咱们村刚上报副业,得了公社和县里领导的夸奖。队长和书记昨天去开会,领导还说了,要是副业做得好,今年咱们这先进大队的位子就稳了。

    三子可是大功臣,要没他,这副业能做得起来?别说别人没本事弄出这辣椒油,就是有,也没本事拉来省城的订单!不论咱们能不能评上先进大队,三子怎么都能得个先进个人。这可是公社书记说的!

    你要去和三子闹,还是为的这么不占理不靠谱的事,那就是影响我们大队的团结,欺负我们大队的先进个人,阻碍我们大队的发展!向桂莲,你敢去一个试试!”

    这年头,不说先进大队,就是村里出个先进个人,那也是全村与有荣焉。

    更何况有辣椒油的事情在,如今沈煦的威望正是高涨之时,有那脾气暴躁的,已经挽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势。向桂莲下意识退了两步,“怎么着,还想打人!”

    声音大,心底却开始发虚,终究没敢再往前踏一步,拄着拐杖又回了周家,一用力,将门关得砰砰作响。

    刘大花翻了个白眼,呵呵了两声,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转身离去。

    就这点能耐,也只配拿门撒气了!

    ********

    日子一天天过着,沈煦进了运输队,出车的时候住在单位宿舍,不出车的时候回来上水村。村里,辣椒油副业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向桂莲的腿终于好全了,不再需要拐杖的支撑,可以像往常一样到处走动了。于是心念又活了起来。

    好几次想去找沈煦,即便要不回四百块,拿点吃的喝的也行。运输队的福利油水可不是一般单位能比。尤其分了家之后,沈煦对田松玉和两个孩子大方得很。家里必然屯了不少好东西。

    她特意瞅准机会,趁周大海不在家,刘大花也没见人影的时候去。可惜就是如此,也还是被村里其他人“劝”了回去。

    向桂莲心里憋着一口气,竟是无可奈何。

    这些事,沈煦都是之后才知道的。他对村里的贡献总算见到了成效。但他并没有窃喜。

    他明白,能有这样的声势,不过是因为辣椒油的副业刚开始。等发展稳定后,人们的心态就会发生变化。就好比一开始别人对你好,你会感恩,可别人一直对你好,你就会习以为常。

    沈煦不急。即便辣椒油的威望渐去,难道他便没有后手了吗?

    不存在的!

    ********

    九月初。

    在忙碌了近二十天后,第一批辣椒油终于制作完成。周大海去公社借用拖拉机运到火车站,然后由周明友和周明苏刘建设护送去省城。省城站点,自有百货商场的人来接。这是沈煦一早和柴主任商量好的。

    看着一千六百瓶辣椒油全部送上火车,村里人长舒了一口气。有那家境稍好点的人家,抽出空来开始收拾孩子的书包。

    因为,开学了。

    周家。

    张丽芬给周光宗和周耀祖背上新书包,向桂莲在旁边看着,一脸肉疼。往年老三在家的时候,这两孩子的学费都是老三额外出的,用的是他厂里的补贴,不动自己手中的钱。可惜老三已经分家。

    每个孩子一学期的学费是一块五,两个就是三块。加之周光宗和周耀祖用惯了好东西,书包文具几乎年年换。以前是老三出钱,她乐得如此。别说年年,期期都行。可现在换成自己出钱,她就舍不得了。

    她不给,孩子就闹。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哭得能把屋子给抬起来,差点岔过气去。看得她心疼,只能咬咬牙,买了。什么都是两份,这么一算,才开学呢,就已经花了五块。

    张丽芬哪会看不出向桂莲的想法,“妈,光宗和耀祖都知道您最疼他们!往后他们肯定孝顺您!”

    眼珠又是一转,“这又是月初了,四弟该回来了吧?两孩子一学期好几个月,也就花这一次。四弟的工资几个月加起来,可有一百多呢,不知是五块的好几倍。等四弟回来,把工资给你,您还差这五块钱?”

    将两孩子推过去,周光宗和周耀祖这种事是做惯了的,一人挽着向桂莲的一只胳膊,“奶,你放心。等我们长大出息了孝顺您!还孝顺四叔!我们知道,这些钱都是四叔的。我们一定对你好,对四叔好!”

    张丽芬那点心思,张口闭口周爱军的工资,她哪会听不出来,向桂莲正要开骂,已被两个宝贝孙子抱住,见二人的机灵劲,脸上又笑起来,“奶奶知道你们最乖!真是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