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宿川没追,他不是喜欢那头鹿,而是发现一件很惊人的事情,这个林子当中,无论是植物、动物,乃至于没有生命的石头,都是外面罕见的宝贵材料,如果以此制成灵器或者炼制药材,绝对都是稀世珍品,对于修行之人说,简直就是个绝顶的宝矿。
云宿川惊讶的是,世界上怎么会真有这么一个地方还没有被人发现?那么那些每天恨不得掘地三尺寻宝去买的灵器贩子,可就真的成了死人了。
但这里的飞禽走兽活灵活现,一草一木生机蓬勃,种种奇珍连想都想不出来,也不可能是被人凭空伪造。
云宿川据此推断,他目前所处的环境依旧不是真实的,但世上也一定存在着这么一片地方。甚至那片地方,说不定会跟江灼手里的金笔有关系。
他天资聪慧,性格果敢,从一开始进到“阎王殿”里面心中就隐有怀疑,所以特意过来印证,果然发现了破绽。
云宿川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他在暗中视物也无障碍,前方依旧是一片片浓绿如荫,仔细听时,隐隐有流水的声音叮叮咚咚传来,如同鼓乐。
他回头看看江灼那边,应该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顿了片刻,便继续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踩过柔软的草地,有着紫色莹光的飞虫一片片飞起,云宿川却越走越觉得不对,原本空气中那种草木的清香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竟好像是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云宿川脸色微变,取出一把钢刺悄悄握在手中,轻手轻脚地向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一条小溪流过,溪水流动的速度似乎比一般水流都缓慢一些,血腥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云宿川隐在树后,静静站了一会,没有再周围发现任何危险的迹象,于是走到近前一看,赫然发现,那溪中流淌着的,竟然全都是暗红而浓稠的血液!
这是一条血汇成的小溪。
饶是云宿川从小学艺见多识广,绝非普通的纨绔富二代那样养尊处优,但他独自在外面闯荡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诡的场面。
正要弯腰看个清楚,不远处又传来“哒哒哒”仿佛动物奔跑的声音,云宿川连忙止住动作,向着旁边一闪。
只见又是一头独角鹿从林子里面跑了出来,这回是一头成年大鹿,跑到附近之后,它四下转了几个圈子,又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费力地用牙齿咬着拖了一样东西出来。
云宿川眯着眼睛辨认片刻,发现被拖着的好像是一头死鹿。
难道这溪中的全都是鹿血?或者说也有可能所有的动物死去之后,都会把血放进来?但是按照这个血量来看,恐怕它们死的再多也是不够的。
而且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在云宿川疑惑的目光之下,那头死鹿没有被扔进血溪里面去,反倒是它活着的同伴吓到了小溪当中,在溪水里面搅了半天,然后叼了一块小石头出来。
月光把一切事物的轮廓照的清清楚楚,就在大鹿转身走上岸边的那一刹那,云宿川分明看见,它嘴里叼着的那样东西发出幽蓝色的光晕,圆融润滑,竟然是一块不昼石!
虽然此时因为石头上沾了点血迹而有些掩盖了本来的表面颜色,但那形状质地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云宿川当时只觉得心里一紧,连忙回手在自己衣兜里一摸,当初江灼帮他抢来的那块石头还好端端地放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觉得可能会发生某种很可怕的事情,黑暗的空气当中,也仿佛有种不知名的暗潮,在默默涌动。
云宿川屏息看着那头鹿叼着不昼石一步步走到同伴身边,然后将石头喂进了死鹿的嘴里。
没过多久,那头死鹿就发出了细微的鸣叫,身体也一抽一抽的,仿佛重新获得了生命。
云宿川的内心深处其实可能已经隐隐明白了这鹿究竟要做什么,只是脑子一时木了,没办法思考。直到看见眼前这一幕,他才猛地想到了自己最近一阵总是莫名感觉到心跳的可能原因。
江灼的名字一晃而过,那瞬间仿佛一道雷直劈了下来,他的耳朵里面都在嗡嗡作响,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全身的血液都向着头顶涌去,简直有种突然得了脑血栓的错觉。
他的一只手紧紧抓住树干,木然看着那头喂完石头的鹿身体一歪,软软跌进了血溪之中,鹿尸很快就没有了踪迹,而地面上原本该死的那头鹿却在草地上蹭了一会,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它身上还有血迹,不知道是因为沾到了溪水,还是原本受的伤,一边在草地上蹒跚地行走,一边哀鸣着寻找自己的同伴。
已经跟血水融为一体的鹿自然不能做出回应,倒是这一头被就活的走起路来越来越稳当。
云宿川长这么大以来,几乎就从来都没有怕过,但是在这一刻,流淌的血水、哀鸣的独角鹿、草地上足印,以及那种种奇形怪状的生物,都仿佛带着一种扭曲的恐怖感,让认不寒而栗。
那头鹿找了半天没见到同伴,向着云宿川这边走过来。云宿川看着它这幅充满生机的模样,想到它体内那块被鲜血不知道浸泡了多久的石头,简直好像看见了某种狰狞野兽一般,竟然不能自制地向后退了两步。
鹿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了,带起一阵轻轻的风。云宿川僵硬地站了片刻,忽然快步跑到溪水的旁边,趴下身子将手探进去。
皮肤一接触,他才感到这血水简直冰凉刺骨,溪底分布着一枚枚冰块似的小石头。云宿川随便掏出来一枚,这不昼石跟江灼给他的没什么区别,只是表面呈淡淡的粉色,温度也要高上一些。
他无可避免地想到江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番心情,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定在那溪岸边趴了好一阵,才站起来往回走去。
云宿川刚一出林子,江灼就迎了上来。他抓着云宿川的胳膊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半天?我们把事情都办完了,你也不……”
他说到一半觉得不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云宿川竟然沾了一袖子血,大吃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云宿川本来有点木然,但是看见江灼之后,那让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模样和语气,仿佛像根针在心上轻轻戳了一下,让他感到疼痛,却也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