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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男人进入后殿,看到灯旁看书的少女。

    在他进来的同时,她搁下了手里的书,站起来颔首示意:“您请坐。”

    男人愣了一下,问道:“姑娘是……”

    “这是我们殿主。”涵玉捧了茶来。

    “……”男人一时失语。

    他还以为会看到一位年长的真人,没想到是个比他女儿还小的姑娘。

    她看起来这么小,又是俗家打扮,真的会解签吗?

    池韫只是柔声细语请他饮茶。

    男人心思浮游地饮了一口,嘴里的苦味拉回了他的神智。

    这茶不好喝,带着淡淡的苦味。

    但很神奇,这苦味过后,脑子仿佛被冷水浇过一般,又清醒又冷静。

    进山门时的重重心事,暂时卸下,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好茶!

    男人拱了拱手:“多谢。”

    有这样的茶待客,这位年轻的仙姑或许真有点本事。

    池韫笑着点点头,问道:“这位老爷,您来上香,心有何求?”

    这么直接的吗?

    男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回道:“生意人,自然是求生意兴隆。”

    池韫看了他两眼,说:“看您的样子,遇到了难事吧?”

    男人默了默,点头。

    “可否说说?”

    生意也有机密一说,本不好跟外人提及。但是男人如今走投无路,想想也就说了,说了痛快。

    这中年男人是个行商,长途贩运货物,比如,从南边贩些珍珠布匹到京城,再从北边贩运皮毛药材回南边。

    这一年来,他运道不好,先是北边的药材在路上翻了船,赔了大半的本钱。咬咬牙清了仓,去楚地贩粮。这本是个妥当的买卖,竟又遇到了暴雨。

    两下一赔,家底空了大半。他想翻身,便把家里的田地宅子都抵押了,东挪西借凑了一笔钱,贩了布匹来京。好嘛,仓库又着了火。

    这下可好,把剩余的货全卖了,大概也就够付个运费吧!

    男人长吁短叹:“想要东山再起,已经不可能了。回去恐要卖田卖地,只怕苦了妻儿。”

    池韫点头评价:“您的运道确实不好。”

    男人苦笑:“没得法子,只能先回去再说。大不了先做个货郎,从头再来。”

    池韫笑道:“您的心气还在,这是好事。”她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依卦象看,您还没到绝路。”

    男人不解:“怎么说?”

    池韫不答反问:“方才您说,仓库着了火?”

    “是。”

    “是码头的大仓库?”

    “不错。”男人道,“仓库里存放了好几家的布,都烧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他们家底厚,还承受得起,我却是山穷水尽了。”

    池韫点点头,又问:“您刚才说,贩运的是冰帛?”

    男人继续点头:“夏天快到了,冰帛适合制夏衣,我押了全副身家,也是想一朝翻身,没想到……”

    “所以,这把火一烧,京城里想找到同样的冰帛,并不容易。”

    “是的。”男人迟疑了一下,说道,“虽说物以稀为贵,可冰帛有固定出产,再过个把月,新的货船又到了……”

    池韫点了点桌子,截住后面的话,说:“您不妨再等半个月,或许一切就好了。”

    男人一愣:“姑娘,为何再等半个月?趁着现在货不多,出手还能卖个高价,再等下去,新的货来了,又要多亏些。”

    池韫笑道:“您现在这样,多亏些少亏些又有什么要紧?反正田地房产都保不住了,便是卖得贵些,又能多挣几两银子?”

    男人沉默了。

    这话倒是不假。大家都知道,再等个把月就有货,现在刚刚初夏,也不是等不及……

    第103章 康王

    中年男人走了,走前池韫赠了一张转运符。

    涵玉最近在学算卦,迫不及待过来问:“师姐,为什么要他再等半个月?这里头有什么玄机?他真的会等吗?如果不等的话,岂不是白费了?”

    池韫示意絮儿收拾茶水,回道:“他会等的。都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来烧香,甚至拿最后一点钱添了香油,可见是个十分迷信的人。现在我告诉他,运道来了,哪怕心中半信半疑,他还是会试一试的。”

    涵玉若有所思:“这就是相人之术?”

    池韫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相人之术,哪有这么简单,这不过是揣摩心理罢了。”

    涵玉抓了抓脑袋:“可我已经觉得很复杂了。”

    “慢慢来,入了门就懂了。”

    涵玉受教地点头,又问:“师姐,你还没回答我呢,这半个月有什么玄机?”

    池韫拿起桌上那张薄册:“秘密就在这里,你自己看去。”

    涵玉接过,却见上面写着“邸报”二字。

    邸报她知道,朝廷会定期刊印法令、文书、奏折等发至各处,称为邸报。

    但这跟商人的布匹有什么关系?

    涵玉将那份邸报翻来覆去地看,恨不得从字里行间抠出答案来。

    池韫出了殿门,看到有太医跟着宫人匆匆穿过中庭,往后头去了。

    她转头吩咐:“和露,你去兰泽山房问问,是不是大长公主有事。”

    “是。”和露答应一声,调头去兰泽山房。

    ……

    骊阳大长公主靠在床头,头发披散着,病容尽显。

    她咳了两声,说:“着凉而已,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梅姑姑却一脸郑重:“这几年您一病就是好长时候,怎么可以轻怠?再说了,年纪大了,就得服老,还以为自己身强体壮呢?”

    大长公主失笑:“只有你,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宫人来报,太医到了。

    梅姑姑让人请进来。

    不出意料,凌阳真人陪着太医一起来的。

    待太医请过脉,开了方,她过来请罪。

    “贫道疏忽,没照顾好殿下。”

    大长公主淡淡道:“这与你何干?我身边有那么多侍婢,照料生活起居是她们的事。”

    凌阳真人一脸歉意:“若不是香丸出了差错,您的身子也不会这么虚弱,终归是贫道学艺不精。”

    梅姑姑送走太医,进来接话:“香丸的问题,真人早就告知。用不用是殿下自己决定的,真人就不必再提了。”

    “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梅姑姑和颜悦色:“殿下只是着了凉,休息两日便好。真人不必在此耽搁,回去料理宫务吧。”

    “是。”

    凌阳真人恭顺应声,告退离开。

    屋里只剩两人,梅姑姑坐到大长公主身边,压低声音:“您猜得还真没错,奴婢盯了个把月,她不简单。”

    大长公主点点头:“我原没想到她有问题,香丸的事给我提了个醒。阿梅,你是对的,我以为自己退让得够彻底了,进了朝芳宫,再没有问过外头的事,可有的人还是放心不下。”

    看着她的病容,梅姑姑心中戚戚:“公主殿下……”

    大长公主并未因此伤神,马上问起另一件事:“康王妃什么时候进京?”

    梅姑姑估算了一下:“约摸半个月后。”

    大长公主淡淡道:“能忍三年,真是不容易啊!”

    梅姑姑叹了口气。

    皇家的事,真是预料不到。

    当初太子出事,先帝大受打击,病倒在床。眼看不好,只得过继了宜安王。

    没两个月,先帝就去了,宜安王登基,成了皇帝。

    论礼法,宜安王是先帝的继子,先帝是他的父亲,大长公主是他姑母。

    可他的亲生父母,康王和康王妃还活着呢!

    儿子当了皇帝,父母能守本分的,那可真是圣人了。

    当初因为这个,大长公主不乐意过继宜安王,想另择宗室。

    可先帝卧病,她独木难支,终究还是让康王如了意。

    想到康王,大长公主嘴角露出讽刺的笑。

    这位堂兄,恐怕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

    她和康王的祖父,是宣宗皇帝。

    宣宗皇帝生有六子,传位于嫡子,也就是后来的英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