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浅感受着夜里的风,拧着眉,有些自责。
沈大夫人忙道:“没有,用过晚膳后,等了你半天,还不见你回,不放心才来的,就一会。”
沈大夫人确实是用过晚膳才过来的,是一用过晚膳就过来了,在门口等的已经近一个时辰了。
谢云弈见沈大夫人也在,也从马车上下来,叫了声“舅母”。
他态度恭敬又谦逊,配上那张让人无从挑剔的脸,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沈大夫人又不傻,苏梁浅不和她解释,急忙忙的从家中离开,接她的人却是谢云弈,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苏梁浅对他的信任,苏梁浅也不止一次在她和沈老夫人面前提起过谢云弈对她帮忙颇多。
苏梁浅谋的是沈家的事,谢云弈帮苏梁浅,那也就是在帮沈家。
“是云弈啊,真是麻烦你了,要不要一起进去喝杯茶?”
沈大夫人的感谢是真,不过邀请却是客套。
时辰不早,是很晚了,虽说苏梁浅和谢云弈已经认定了彼此,不过并不是夫妻,甚至连婚约都没有,谢云弈要应下了,那传出去,对苏梁浅的名声,肯定是有影响了。
谢云弈推辞,目送着苏梁浅和沈大夫人一起进了府,随后回了隔壁的季家。
“你今日这急忙忙的,是去哪里了?”
沈大夫人按捺不住,一进府,就迫不及待的问苏梁浅。
“见谁了?”
“舅母,您别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沈大夫人等不及回去,在府里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是苏倾楣的事,我和她的人见面了,她说她肚子不舒服。”
“肚子不舒服?她是”
苏倾楣有身孕一事,苏梁浅在进宫的时候告诉了太后昭檬公主几个人,苏府的话,苏克明五姨娘萧燕都是知道的,但这样的喜事,却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丑闻,所以大家知道后,谁都没有对外宣扬。
这些人尚且如此,夜傅铭更不用说了,凡事王府里知道这事的,都被他告诫了一番,不许对外乱说一个字。
再就是,苏倾楣刚有身孕,根本没显怀,她同时也是属于那种反应也不大的,庆帝虽然暂时留下了这个孩子,但是是不是让苏倾楣生下来,却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也是暂时不对外公布的态度,所以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苏梁浅没和沈大夫人提过这事,她也就不得而知。
苏梁浅点了点头,肯定了沈大夫人的猜测。
“是太子的?”
要说苏倾楣去王府也有近两月了,怀的也未必不可能是夜傅铭的,不过有那晚的事情在前,这么短的时间,沈大夫人可不觉得夜傅铭就能够解开心结接纳苏倾楣。
不是夜傅铭,是任何一个男人都做不到。
苏梁浅又点了点头。
沈大夫人当即道:“她怀孕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事你别掺和,她的事你都别管,别让皇上捉住你的把柄。”
虽然这么久,庆帝都没找苏梁浅的麻烦,但沈大夫人也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多少是知道他的德行的,他不是不想找,是苏梁浅聪明,做事干净,他找不到借口机会。
苏梁浅笑道:“这事皇上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沈大夫人声音变的尖锐,似乎是不敢相信。
“早知道?要早知道的话,苏倾楣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保得住?”
沈大夫人觉得不可能。
苏梁浅讥讽的嗤笑了声,“舅妈您先别急,听我说。”
沈大夫人没再说话,看向苏梁浅。
“苏倾楣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两个多月了,这事,我半个多月前就知道了,苏倾楣想打掉,是我拦下来的,我将这事告诉皇上了,皇上也早就知情了,并且还派了人,用我的名义,放在苏倾楣身边伺候。”
沈大夫人觉得不可思议,“皇上他为什么这样做?”
苏梁浅又是一声嗤笑,“自然是怀疑七皇子有不臣之心,舅母觉得,七皇子府上养着的那群人,真的全部都是和尚?我见皇上的时候说了,在泗水的时候,有一次看到有和尚模样的人找他,两人似乎是在商议事情,苏倾楣怀孕,刚好给了皇上一个很好的借口,将自己的人送进去调查这事。”
沈大夫人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听的手心都是冒汗的,“你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做什么?”
“舅母说是为了什么?现在盯着我的人太多了,我甩他们费了些劲,回来的时候晚了些。舅母还不知道我吗?又有谢云弈和秋灵在,我能出什么差池,你下次别这样了,外祖母肯定也会忧心的。”
沈大夫人心疼,咬着唇点了点头,“现在苏倾楣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不过她现在头几个月,偶有腹痛是正常的,她身边伺候的是皇上的人,就是出什么事,也怪罪不到我头上。”
苏梁浅这话对沈大夫人还是有一定安慰的效果的,她嗯了声,思量了好一会,“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梁浅握住沈大夫人的手,“该告诉舅母的,我肯定不会隐瞒的。舅母,您放心,外祖母有生之年,我肯定会让沈家当年的事,大白于天下的,我肯定不会让你无颜面对大舅舅和大哥他们的。”
苏梁浅在沈家又呆了几日,沈安永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和王府的人见了面。
事关沈安永,苏梁浅总觉得在沈家接收这些消息有些冒险,动身回苏府。
“小姐,老爷让您去他的书房。”
苏梁浅刚下马车,还没进门呢,苏管事就迎了上来,毕恭毕敬道。
“去书房?父亲找我什么事?”
苏梁浅慢悠悠的问道。
苏管事没马上回,两人进了府,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的时候,苏管事小声道:“舅老爷来了,和老爷在书房呢。”
萧镇海,他来了?
他回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就是再沉得住气,也不可能不见她,在苏府苏克明的书房见她,这传出去,也算是巧合。
看样子,盯着她的人,萧镇海也有一份。
“多谢苏管事了。”
苏梁浅道了谢,跟着苏管事一起到了苏克明的书房。
苏府接二连三的出事,苏府的下人懈怠,苏克明的院子和书房,打扫的都不勤,萧镇海回来后,苏克明彻底让人清扫了。
书房内,萧镇海和苏克明都是坐着的。
萧镇海是端坐着的,苏克明在他的下首,一直往他身上凑,脸上的笑都是讨好,简直就是谄媚,萧镇海虎着脸,全程都没有搭理。
萧镇海生的高大,国字脸,眉毛浓密,再加上上过战场,一身凌冽的煞气,这样沉脸抿着嘴唇的时候,看着就有些渗人。
当然,这也能看出他对苏克明的不待见。
何止是不待见?苏梁浅觉得,要换成自己,他砍了苏克明的心都有。
苏梁浅看着在那狗腿,却没半点作用的苏克明。
娶了她母亲,背靠沈家,沈家倒后,又有得圣宠的萧家,萧镇海现在是侯爷,又出了个驸马,萧家前途无限,他怎么会让自己混到今日这样的田地?
她以前就觉得苏克明蠢,现在看他那蠢样,更加觉得他蠢了。
萧家还没倒呢,他既然想靠着萧家萧镇海,就该小心巴结着萧燕,至少不能打人吧,还有对苏泽恺苏倾楣的态度,将萧燕的心彻底伤了,苏梁浅是觉得,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站在苏克明这个位置,都不会让自己这样狼狈。
毕竟,求人靠人,都该是低声下气的,哪有像他那样,作威作福,颐指气使的。
他那哪里是打萧燕,他打的是萧镇海的脸。
苏克明还在那赔笑,见瞄都没瞄他一眼的萧镇海扭过头去,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苏梁浅往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苏克明松了口气。
他之前还担心,苏梁浅半点面子都不给他,请不过来呢。
苏克明拍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回家呢?”
苏克明真的是得寸就进尺的人,见苏梁浅依着他的意思来了书房,当着萧镇海的面,立马就树立起自己父亲的威望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内心还洋洋得意的,苏梁浅再怎么本事又怎么样,她是他的女儿,就得听他的。
苏克明觉得,萧镇海就是来找苏梁浅算账的,但是苏梁浅连皇上都敢得罪,萧镇海肯定不会放在眼里,和他客客气气的,到时候他就数落几句,让萧镇海知道,自己能制得住她。
苏梁浅看苏克明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很快无视,进了书房,“找我什么事?”
她问完,目光落在萧镇海身上,朝着他点了点头,“萧侯爷。”
苏克明又觉得苏梁浅没给他面子了,上火,“你这是什么态度?”
萧镇海回来后,萧燕回萧家住了几天,苏梁浅和苏克明的关系,苏梁浅对苏克明的态度,萧镇海岂会不知,他简直心知肚明?也因此,苏克明在他面前,和苏梁浅摆父亲的架子,简直就是蠢不可及。
萧镇海懒得看苏克明犯蠢,直接道:“你下去吧。”
他的声音洪亮,就好像是在命令军中的将士,苏克明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道了声是,转身离开,都到门口了,又退了回来,避开萧镇海走到苏梁浅面前,用略有些大的声音警告道:“侯爷是你舅舅,长幼有序,不要乱说话,不然我不会轻饶你的。”
苏梁浅视线微垂,一个眼神扫去,苏克明没和苏梁浅对视,但心里却毛毛的,加快步子离开。
“原来是萧侯爷找我。”
苏梁浅看向冷着脸的萧镇海
萧镇海瞪着眼睛,一身煞气,看着就凶恶的很,苏梁浅微微的笑着,似笑非笑的,半点没有苏克明面对他时的畏惧。
“萧侯爷回来这么久,本来呢,我是晚辈,该去拜访的,但是萧家门庭若市,我怕累着侯爷您,就一直没去,希望侯爷不要见怪才好。”
她说话慢慢悠悠的,那般悠闲的口气,竟让她这些听起来恭敬的话,有种说不出的嘲弄,刺耳的很。
“你现在可是皇上太后面前的红人,对江山社稷有功,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称大。”
萧镇海见苏梁浅丝毫没被自己威慑住,也就收起了那一身煞意,给苏梁浅戴高帽子,不过苏梁浅听出的,却是满满的不满,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而且萧镇海还是端着架子的。
最近京城发生这一桩桩大事,萧燕一房倒了那么大霉,萧夫人瞒不住,也不敢满,萧镇海一回来,包括苏梁浅庆功宴那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萧镇海还从萧凭望的口中,更加详实的情况。
萧夫人说那些,是想推卸掉自己身上的责任,萧镇海却大发雷霆,过后没多久他就将萧燕接到了萧家,萧燕见到兄长,自然万分委屈。
苏倾楣现在许多地方要仰赖到苏梁浅,而且跟着苏老夫人回青州的连嬷嬷回来后,说苏梁浅在苏老夫人回青州前,已经将一切都安置妥当,还留下了不少银钱,苏泽恺在那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再就是,屡屡和苏梁浅较量吃亏,萧燕也怕自己兄长会吃亏,对萧家不好,也就没怎么抱怨苏梁浅,却是说了不少萧夫人的坏话,说她不管自己和苏倾楣的死活,让她吃尽了苦头。
萧镇海对萧燕一些事情的处理,也是气的上火,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事情又已经发生
他和萧燕的兄妹情不假,看到她瘦的都要脱骨的样子,就是有脾气,也忍住了,然后在事后,又狠狠的将萧夫人训斥了一番,但就算是这样,依旧难消除他对苏梁浅的不满。
这些事情,苏梁浅并没有格外去关注,不过她从近来萧燕的日子,就能大概判断出这些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