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起身,到蒋宁昭身边坐下,拿着刀叉把德式香肠切块,叉起一小块凑到男人唇边;蒋宁昭彷佛迟疑了下,才张口吃了下去。宣和心中松了口气,又舀了一匙薯块沙拉,男人也吃下去了。
等到吃完早餐也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宣和笑着起身道:那麽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送你。蒋宁昭也跟着起身。
他不敢推辞,只好跟着男人一起沿着走廊走向门口,司机已经提前把车子停在铁门外,宣和在门前停下,说:你还在生病,送到这里就好了。
蒋宁昭神情紧绷起来,只是小病。他冷冷地道。
宣和在心中叹息,忽然想起一事,朝蒋宁昭走近几步,趁着对方猝不及防,迅雷不及掩耳地在男人脸颊上轻吻了下,说道:快回房间去,我走了。
对方却神色一愣,很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感觉。宣和在心中窃笑起来,兴奋於自己总算也成功吓到了对方一回。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忽然肩上一痛,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什麽事,唇上就已经被一个灼烫的东西碾压住,不断地厮磨轻蹭,宣和呆呆地任对方动作,等到回过神来,想到这是在接吻,虽然有些唐突,但这种时候他确实应该配合蒋宁昭。
犹豫半晌,宣和终於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舔了下男人始终紧闭着的唇,但等他舔了第二下、第三下,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应。他开始有些沮丧,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才想发问,蒋宁昭就挪开了唇,又在他的额上重重吻了几下,依然是乾燥而温暖的感觉。
……我还在感冒。良久,男人似乎不耐烦地道。
宣和懵懂地听着,一边想对方为什麽要说这个,後来才意识到蒋宁昭这是在解释没有回应的原因,脸上立刻一热,顾不得还在等他回神的蒋宁昭,只留下一句我走了转身就推门离开。
他低着头急速前进,也不敢回头,就怕蒋宁昭正瞧着他的背影,一时心中有些羞有些窘,心脏也怦怦地剧烈跳动着。他懊恼地叹气,回想起自己方才做的事情,登时感觉自己连耳朵都热了起来。
第3章
到了婚礼前一个半月时,大部分的喜帖都寄了出去,宣和犹豫许久,还是决定不发喜帖给研究所的同学。倒不是他怕被知道自己要跟同性结婚的事情,只是觉得要是别人知道这些事情,只会造成麻烦与不愉快,毕竟歧视同性恋的人虽然不多,但并不是没有。
这天下课後,宣和走在校园内,正打算回家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蒋宁昭,语气是一贯的不耐与趾高气昂,交代他待在校门口,有人会去接他,下午两人要一起去试礼服。
宣和平静地应声,末了问道:你在做什麽?
工作,等会还有个会要开。蒋宁昭彷佛在电话那头又皱起了眉,声调提高了些:你这是在查勤?他嗤了一声,说得像是指责又像是质疑。
宣和倒是笑了,不可以吗?
他这麽一问,电话那头却又安静下来,半天都不说话。要不是知道蒋宁昭别扭,宣和多半会以为对方是气得不说话而仓皇无措,但既然蒋宁昭的这种别扭已经是常态,宣和如今习以为常,也就不怎麽担心,反正蒋宁昭喜欢生气,却不太会记仇。
过了半晌,宣和说:记得吃午餐,别喝太多咖啡。
知道了。男人不耐烦地应声,但仍然说了再见才挂断了通话。
宣和收起手机,依言站在门口等待,没过多久,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男人走了过来,问道:请问您是宣和先生吗?
他点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西装笔挺,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脸孔还算清朗,狭长的眼睛正微微眯着,闪烁着一丝精光。
……我是蒋先生的秘书,敝姓钱,叫我钱秘书或者小钱就可以了。对方继续说道,蒋先生嘱咐我带您去吃中餐,过後送您到公司与蒋先生会合,下午的行程就是挑礼服。
宣和一怔,道:别用敬称,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钱秘书从善如流,直接叫他宣和,两人上了车,司机便直接开往钱秘书指示的地点。两人就着蒋宁昭的近期动向稍稍寒暄一会,便无话可说了。
宣和以前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麽与未婚夫的下属相处,心底多少有些紧张。不料对方也看出他的无所适从,登时笑道:不用这麽紧张,其实说起来,我也算是你将来的亲戚。
他微微一怔。
我母亲是蒋先生的表姐,算起来我是他的表外甥,要叫他一声表舅。钱秘书笑了起来,这样说来,我该叫你表舅母?
宣和嘴角一抽,忍不住道:不用这样叫,况且我年纪还比你小。
说破关系以後,他终於觉得自在了些许,与钱秘书也开始了交谈,说了一些家族里的事情,还有一些蒋宁昭的私事,等到吃过一顿饭後,两人已经熟稔了起来,到了蒋宁昭的公司里时,钱秘书还亲自替宣和准备了红茶,趁着午休时间在休息室内说了些闲话。
因此蒋宁昭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两人相谈甚欢的场景。
……我以为你不擅长交际。
遣走意犹未尽的钱秘书後,蒋宁昭坐下来,嘲讽地道。
宣和没去想对方用这种口气说话的原因,只笑着说:他不是你的亲戚吗?我没想到你有这麽大的外甥,而且还是你的秘书,看起来倒是挺一表人才的。
你死心吧,他看不上你。蒋宁昭口无遮拦,口气也越发不好。
你在说什麽?宣和一头雾水,良久,才意识过来蒋宁昭误会了什麽,霎时吃吃笑了出声,说道:你胡说什麽,我对他没有那种想法。
蒋宁昭沉默着,只是瞧他。
宣和被他这样看着,登时也感觉不自在起来,挪开了视线,迟疑道:你不相信我?
他问了几次,蒋宁昭却始终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用黑沉的眼眸望着他,深深地望到他的眼底,那视线锐利中又带着一丝戾气,宣和心底一颤,不由得暗暗叹息。
蒋先生,我以为你很清楚。宣和无奈地道,不管是相貌、学历、家世、阅历,我都比不上你,这件婚事是我高攀,其实是我配不上你,所以你的疑虑与误会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况且我跟钱秘书聊天,也都是在说我们的事情,他建议我们可以到南方渡蜜月,到海滩上晒晒太阳对你的健康有帮助。宣和说完,看了男人一眼。
蒋宁昭这时却沉默了下来。
宣和没有露出平常惯有的笑容,只是又说:你去开会吧,我在这里等你。
关於彼此的差距,他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不仅是父母所期盼的婚事,更是他高攀了对方;但这又能如何,他本来就是这样平凡的人,习惯了随波逐流,他从来不受家人宠爱,不受器重也不被期待,这样的一场婚姻,对他而言已经足够好了。
所以他从不打算过多地要求什麽,也不以为自己能掌握蒋宁昭的心思,他只希望这场将要到来的婚姻能够平稳地维持下去。
蒋宁昭果然走出了休息室,宣和听着门关上的声音,神情也松懈了些许,可是没过五分钟,门再次被打开,走进来的人还是蒋宁昭。
……你不是去开会了?
会议延期。蒋宁昭冷着脸道,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麽?宣和瞪大了眼。
你说你配不上我,这句话到底是在羞辱你自己……还是羞辱我。蒋宁昭彷佛压抑着怒气地道。
这是事实。宣和慢慢低下头。
蒋宁昭快步走了过来,近乎粗暴地抓住他的手腕一扯,他被迫站起身,正感到讶异而抬起脸时,男人的唇已经吻了下来,凶狠如同饥饿的猛兽,宣和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感受那舌尖强硬的勾撩吮吸,迷茫之间,酥麻的犹如浪涛一样席卷而来的快感渐渐主宰了他的理智。
宣和没意识到自己是什麽时候伸手抱住男人的,只知道眼前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是此刻的他所需要的,於是他就一边接受着亲吻一边依偎在男人坚硬的胸口上,很久很久以後,才听见了对方不太高兴的声音。
你要记住,是我选了你。蒋宁昭嗓音中含着一丝没掩饰好的戾气:说你配不上我,是在羞辱我的眼光,你明不明白。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麽,神情古怪地问道:刚才……你是不是……在吃醋?
蒋宁昭不回答,只是低头,又吻了过来。
这次的吻,比先前的要温柔一些,但也一样火辣急切;宣和被紧紧抱着,只闻得到男人身上乾净的气息,彼此鼻尖磨蹭着,唇舌热切地交融,宣和发出了细细的低吟,脑中一片空白。
到後来,长长的接吻结束以後,宣和还靠在男人怀里,同时,忽然感觉到有什麽东西抵住自己。他伸手摸了摸,抬头道:你有反应了。
蒋宁昭的反应异常粗暴,直接推开他,叱道:别碰我!
宣和一怔,有些迟疑,你这样……要怎麽走出去?
蒋宁昭头也不回转身离开,走进了休息室内附设的淋浴间。直到二十分钟过後,蒋宁昭才走了出来,穿着先前的衣物,神色很冷,脸颊上却泛着一点薄红;见宣和望着他,登时沉下脸,几乎恼羞成怒地道:看什麽。
宣和摇头,忍住猝然而生的笑意。
与蒋宁昭相处这些日子以来,他渐渐摸清了对方的脾气,自然知道蒋宁昭先前的那些话、那些吻,虽然是极其别扭的态度与方式,但其实都是在安慰他。即便是这样的安慰极其让人费解,然而宣和毕竟还是懂了,心底不是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