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止是经商奇才,一介女流竟是把太多事情看得通透的很呐,袁炳义觉得自己真得该出去走走了,这几年来一直都在元宝村这边转悠,脑子都快僵化了。
“袁大先生可还有别的法子吗?”陈瑜问。
袁炳义想了想:“我先去看看,回头再说。”
陈瑜没有亲自陪着去,法子她自己都想好了,见袁炳义踌躇满志的背影,这罪恶感都要爆棚了,所以她叫了花奴过来送信给茹娘,中午加个肘子,必须要拿出看家本领来。
茹娘的厨艺本来就不错,在陈瑜这边又学到了不少,做菜造诣那是蹭蹭的提高,如今陈瑜都要赞她的厨艺的,最拿手的就是肘子。
袁炳义转悠了一圈,抬头看常九正闲着,直接拉了过来指着旁边的屋子问。
“老常啊,旁边那屋子是做什么的,密封的可够紧实了。”
常九顺着袁炳义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浑不在意的说:“那是处理污水的,夫人的意思是经过这么一道工序后,水就可以放回海里了,没有污染。”
“污染?”袁炳义对这两个字挑了挑眉。
旁边常九就来了一句:“脏水。”
“我知道。”袁炳义倒背着手去了隔壁的屋子,这屋子有一个不小的池子,池子中间是一堵墙,说是墙又不太准确,因为墙中间许多孔洞,孔洞中间是很细密的纱网,纱网里的东西……。
袁炳义直接进了池子里,这里暂时什么也没有,毕竟还没开始生产,他从墙上面抠出来里面的东西用手捻了捻,沉思良久才连连点头:“妙啊,这法子真是太妙了。”
常九本还想着问问怎么一个妙法,就见袁炳义从池子里爬出来,一溜烟儿的就出去了。
回头看看墙里的东西,常九也伸手捏出来一些,可怎么都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边,袁炳义已经来到了陈瑜面前:“夫人,我知道怎么办了。”
陈瑜见袁炳义一脸兴奋的样子,极其配合的问:“袁大先生,说来听听。”
“蒸馏海水,让海水淡化没问题,至于盐太多嘛,我觉得夫人那些用过的水处理方式却可以变一下。”
袁炳义顿了一下,偏头像是思考似的,然后才说:“就是把处理过的水再循环蒸馏,蒸馏后可以重复使用,至于几次暂时还不知道,但那水肯定是越来越淡的了,再就是那池子的墙里放着不少生石灰,虽说生石灰可以过滤,可太瓷实了也不行,依我看可以再放进去一些沙子和石子,并且池子再加长一些,多方两道过滤墙就可以了。”
陈瑜听完,在心里给袁炳义挑起了大拇指,自己这是盗用了别人的发明创造,袁炳义这才是真正的聪明!
“好,就按照袁大先生说的办。”陈瑜干脆的决定下来,其实本来也就是这个法子,见袁炳义欲言又止,陈瑜便顺坡下驴:“袁大先生还有没说的?”
“这个……。”袁炳义一时语塞了。
他是看着乔家平地起高楼一般的发迹起来的,也就是说陈瑜的经商天赋绝对一流,如今盐在手里,自己开口拿走的话,陈瑜会答应,可是自己后半辈子的脊梁骨都能被戳穿了,若不说,他苦心寻找的海水制盐的法子,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啊。
见袁炳义为难,陈瑜也得挺着,心里比袁炳义还着急。
末了,袁炳义脸红脖子粗的说了句:“没啥,我去安排人手,这就抓紧改造。”
陈瑜扶额,看着袁炳义火急火燎的背影,心里直叹气,要不是摸不透苗逢春的脾气,何故拐这么大一个弯子啊,也不知道自己这曲中求的法子到底灵不灵。
就在陈瑜纠结快成一团的时候,铁锤跑过来:“夫人,苗逢春请您过去。”
“好。”陈瑜估摸着玻璃快成了,抬腿就往这边来。
到了门口,铁锤麻溜儿的递上来一个皮质长袍递给陈瑜:“里面温度太热,苗逢春说这个得穿好了才行。”
陈瑜接过来长袍把周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才进去。
屋子里,苗逢春看到陈瑜过来了,转过身打开炉门。
打开了炉门的刹那,热浪像是出笼猛兽一般,陈瑜抿了抿嘴角并没有往后退。
“取出来!”苗逢春和铁锤说着,从自己腰上取下来个长条状的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是两个细长的金属棍,那棍子看不出什么材质,锃明瓦亮并且是中空的。
在陈瑜的注视下,苗逢春把其中一个小熔炉里的玻璃水快速的搅动起来,然后陈瑜就目瞪口呆的看到了真人吹玻璃。
看着玻璃水在苗逢春的手里成了瓶子的形状,随着温度的降低,那瓶子的造型就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苗逢春偏头喊铁锤:“起炉。”
铁锤立刻把不远处的一个小铁匠炉点燃,风机吹动,火红的炭放进去,温度就一路飙升起来。
陈瑜大气儿都不敢喘,激动的手心冒汗。
她以为,自己要经历无数次失败才会成功。
她以为,实在不行就只用回流壶的技艺也行。
可是却万万没想到苗逢春竟是如此的本事了得!
在陈瑜的注目下,尚且柔软的玻璃瓶被放入了磨具中继续吹制,待玻璃瓶和磨具完全贴合后,打开磨具把玻璃瓶送入退火炉中。
紧接着就是瓶盖,陈瑜看着苗逢春变戏法似的从瓶盖中间吹出来导管的模样,又放进磨具里送入炉子退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看完了?”苗逢春突然爆喝出声。
陈瑜激灵灵一个冷颤。
紧接着就听他吼了句:“出去!”
陈瑜是呲溜一下就跑出来了,到了外面脑子还懵懵的。
回想起刚才苗逢春的每一步操作,兴奋的她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挂在门旁边的钩子上,回去账房拿了纸笔就开始画过程,标注只有自己能完全看明白的字符。
画完了这一套,陈瑜就叹气了,眼看着只要不出大的意外,苗逢春这瓶子是铁定做出来了,袁炳义可争气点儿啊。
此时,袁炳义哪里知道陈瑜的期待,他一个人呼哧呼哧跑去了海边提了一桶海水回来,就在外面空地上架了一口锅,把海水倒进去就开始烧上了。
苗逢春出来的时候,被眼前乌烟瘴气的场景气得胡子都抖三抖,看袁炳义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半疯似的,累得慌,懒得搭理,他还准备回去仔细研究一下尺寸,想要把弹簧放进去,这可是个技术活。
一走一过,就听到袁炳义近乎哀嚎的嘀咕着:“为什么是苦的?夫人的盐没有那么苦啊。”
走出去几步,苗逢春扭头就回来了,直接一屁股坐在袁炳义旁边:“状元公在这里琢磨什么玩意儿呢?”
“盐。”袁炳义此时如痴如醉一般,随口就说了一句。
苗逢春眸子瞬间贼亮贼亮的,看袁炳义还在锅底来回搅拌着,又问了句:“夫人的盐不苦?”
“对,不苦。”袁炳义还没防备。
冷不丁,苗逢春又问了一句:“原来夫人还会制盐啊。”
“会。”袁炳义猛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偏头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苗逢春:“我说苗老头,你跑我这里刺探军情吗?”
“哪有?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苗逢春干笑着站起身,伸手摸了摸酒葫芦到底是忍住喝几口的冲动:“状元公继续继续啊,我去凉快凉快。”
一扭头,苗逢春的脸上就一点儿笑意也没有了。
这女人本事不小啊,竟然还会制盐!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苗逢春的心就像是装进去一直疯猫似的,怎么都静不下来,最终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还是要把那怪瓶子烧出来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