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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悲夫!悲夫!虏尘未灭,寇焰旋腾,血溅天潢,烽传陵寝。秦称天府,谁能封以一丸;晋有霸图,岂无追其三驾。乃者驾马横驰夫畿辅,羽书不绝于殿廷。南北之耗莫通,河山之险尽失。天威不测,极知汉天子自有神灵;兵势无常,岂得谢太傅但凭歌啸。义不共戴天,但凭指日。可襄大举,实赖同仇。请无分宦游,无分家食,或世贵如王、谢,或最胜如金、张,或子虚之赀起,或挽辂之所谈兴。乃至射策孝廉,明经文学,也往往名班国士,橐为里雄,各施壮谋取,共图义旅。仗不需于武库,糗无壅于庖厨,飞附大军,力争一决。凡为臣子,谁无忠义之心?汉德可思,周命未改,忠诚所向,一以当千。请观今日之域中,仍是朱家之天下。谨檄。

    方献廷读完檄文,众将士哭倒一片,哭声震动天下。

    吴三桂见时机已到,高呼祭祀。

    站立在李自成队伍中小头目身边的刀斧手,挥起大刀,大顺军的头便骨碌碌地滚落一地,一根根血柱冲天而起。

    就在这时,奇迹出现了。

    本来乌云密布的天空霎时便变得天开云散,阳光灿烂起来。

    有人说这是崇祯皇帝显灵,预示着灭李大业成功,恢复明朝有望。

    人们因此欢欣鼓舞。

    只有吴三桂仍然绷紧着脸,看着东方仍不够清爽的太阳,心里在想:这天下还能否成为朱家的天下?

    三、李自成执陈圆圆于军中,率军包围山海关

    李自成自从唐通告诉他吴三桂愿意投降,且接受了犒银以后,李自成的神经便松弛了许多,觉得可以稳坐天下了。然而,他却并不愿意将陈圆圆送还,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或陪他饮酒,或陪他看歌舞。

    一日,李自成要陈圆圆唱一曲给自己听,陈圆圆便唱了一曲《江儿水》。陈圆圆唱得凄情婉转,楚楚动人。李自成说:“圆圆的相貌确实是天姿国色无与伦比,而唱歌却不怎么样!”其实是李自成不喜欢陈圆圆那种软声软气的声音。李自成命群姬唱西北调。群姬便操起古筝,边弹边唱,声音激昂,触人情怀,令人耳热心酸。李自成也是一边听一边打着节拍,陶醉其中,之后便问陈圆圆怎么样?陈圆圆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不是南方的靡靡之音可以比的。”李自成更加宠爱陈圆圆了。且又命人送四万两银犒劳吴三桂。

    时隔不久,山海关传来消息:吴三桂杀了他的部下,并树起了讨李复明的旗帜。李自成耐着性子将吴三桂的《讨闯贼李自成檄》看完,之后,几乎要昏厥过去,他实在没有想到吴三桂会跟自己玩两面手段。

    京城里也因此人心惶惶,一片混乱。许多人都像世界的末日要来了一般难受。只有原明朝的一些官员在窃喜,而吴襄一家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知道自己随时都有杀身之祸。

    最烦的依然要算李自成。因为他已经没有要打硬仗的打算,同时,无论是勇气还是信心都不可能与当日相比。因此,他虽然没有对外人表示出什么,其内心已生惧意。他想:能够不打仗,尽量不打。然而,他也明白此仗非打不可,否则无法安稳地待在北京。他心中是打与不打两种思想作斗争。打,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打,自己又无法安身。

    正是由于这种疑惑无法消除,他想到了天意。天意要我如此,我便如此!

    那天天气晴朗,李自成早起,与几个贴身侍卫偷偷摸摸地出了皇宫,奔白云观而来。因为他们听说白云观里近来有一个测字先生非常厉害,想去讨教。

    白云观位于北京西便门外,始建于唐玄宗开元二十七年(即七三九年),供奉玄元大圣祖,即民间所说的太上老君。金代末年,王重阳创立全真道派,有嫡传弟子七人最出名。他们是马钰,谭处端、刘处玄、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世称“北七真”。白云观里的老律堂供奉着这些真人,也叫七真殿。

    李自成到了白云观之后便到处寻找那个测字先生。他们来到老律堂前时,看到一个瞎子老人摆着测字算卦的摊。李自成一看,觉得那瞎子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想转身而去。谁知那瞎子却叫了起来,喊道:“施主休走,我等你已多时!”

    李自成不信,你知道我是谁,为何要等我?但他不好开口说出来,便向侍卫示意。侍卫明白其意,问瞎子说:“道长,你等的是何人?”

    道长说:“我等的自然不是你,而是十八子!”

    李自成一愣,但他依然不开口,继续示意侍卫问:“你等他干什么?”

    道长说:“教他脱困之法!”

    李自成大惊,再也不敢怀疑丝毫,对着道长便行大礼,边行礼边说:“请道长受我一拜!”道长连忙侧过身子,颤声说:“施主的大礼我受不起!”

    众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李自成此时已为闯王,即日便要称帝。真龙天子的拜礼,谁受得起?至少是中国境内无人受得起。

    李自成说:“不知道道长如何教我脱困之法?”

    道长说:“其实,真正的方法在你自己身上,我只不过指点一下而已。”

    李自成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道长说:“你是喜欢测字,抽签,还是占卦?”

    李自成说:“我看就测字吧!”

    道长说:“好!你就报上个字来!”

    李自成脱口而出:“困。”

    道长便默想起来,一边想一边屈着手指,就像农夫算数一般。李自成和侍卫也不敢说话,认认真真地等待着。

    道长心算完毕,才缓缓地对李自成说:“困字左边加手,为‘捆’,意即你的左臣陷你于困境。”

    李自成一惊,不正是刘宗敏抢了吴三桂的妾使自己陷入困境的么?但他不开口,只听道长说。

    道长说:“对于你来说,出门为空,进门为阃。”有人说,李自成后来遁入空门便应了此话。

    李自成不解,对道长说:“请多加指点!”

    道长说:“出门为空,此乃天机,不可泄漏,到时自有应验!进门为阃,阃者,一为门槛,意即对你来说,这是一道门槛,是退是进全在你,是成是败却在天!二为内室,此指你幽禁别人家眷,对你极为不利。”

    李自成越听越惊心,这瞎子道长真如亲眼目睹一般,但他却仍然不知到底是出战还是不出战。于是他问:“请问道长,那我到底是退还是进?”

    道长依然是那句话:“是退是进全在你,是成是败却在天!”

    李自成别了道长,一路都在琢磨着道长那句话,但却无法弄明白,所以,李自成不仅没有找到摆脱困境的办法,而且是越搞越糊涂,越搞越惊疑。

    他只好召集文武大臣商议。面对着衣冠楚楚,肥头大耳的臣子们,李自成忧心忡忡地说:“现在逆贼吴三桂公然树起讨李复明的大旗,威胁我大顺政府,是战是和,或有其他出路,请众人拿个主意吧!”

    李岩说:“本来能招降吴三桂为上策,现在既然不能招降,便只有一战!”

    李自成问:“这是为何?”

    李岩说:“山海关是保护京城的门户,也是卡住清兵入关的咽喉,如此重要战略基地,落在吴三桂手中,对我们极为不利。”

    宋献策也对李岩的意见表示赞同。

    李自成便问:“既然要与吴三桂作战,哪位将领能出征?”

    一听到这话,众将领便低下了头。自从入京以来,大家都分了艳妃美妾,天天在温柔之乡里过日子,那勇气和斗志早已消磨干净!再说,带兵打仗本不是好玩的,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冤枉?这好日子还刚开了个头呢!

    李自成见众人不开口,便蕴了一肚子火,又问道:“难道我大顺就没有人可以出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