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间查房之前,裴静至少要提早半个小时到达医院。准备好患者的病历、x光片以及各项相关的检查报告。重点的事项,还需要特别标注记录一下。
等到主任医生刘永清带着全组人正式开始查房,裴静便负责具体汇报昨日新住院患者情况。
刘永清会根据手头的资料和裴静的汇报,再对患者进行初步的诊断,进行下一步检查的综合考量等等。
查房结束,回到办公室之前,裴静需要走很长一段路。狭窄的过道上排满了病人,进进出出的人不断,有人头上裹了纱布,有人由护士扶着哼哼唧唧地路过。
走道上有一片小窗,地上隐约可见窗户铁栏杆的阴影。消毒品的药味,小孩的哭闹声,急诊的嚎叫声,在医院的走道里交织着,裴静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哎,你看到工作群里说的了么?现在说是在召集志愿医生和护士,要去江城一线进行支援呢。”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走在裴静前面,与身旁年长的护士不时地交谈着。
“这种时候上一线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头都明白。我倒是想去,可是我爸中风了,家里到底还要有人照顾着……”年长的护士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裴静听罢,只觉得心里有股念头隐隐窜了上来。她快速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把脖颈上的听诊器拿掉,便急着将手机从白大褂的袋子里翻出来略略查看了一番。
召集志愿者的消息,不住的在裴静的脑海里翻滚着,她毫不迟疑的从抽屉里拿出纸张,即刻写下了一封请愿书。
放下笔的刹那,裴静半阖了眼眸,躺靠在椅背上。她的心里一阵松、一阵紧的,简直跟擂鼓一般的难受。
她从来没有想到,才刚送走知勉和乐乐不久,竟然就做了这样大的一个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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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二轮查房结束的时候,裴静突然被叫到了医院党委办公室。进电梯的时候,她心下暗暗思忖着,楼上办公室为什么突然叫她过去谈话。
思来想去,恐怕多半是为了那纸志愿的事情吧。难道是因为自己资历不及其他同事深厚,申请被驳回了么?
胡思乱想间,裴静已经来到了办公室门口。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屋内传来了醇厚有力的声响。
门打开的刹那,裴静就瞧见五十多岁的医院党支部书记李育才,正戴着老花镜在看着手里的东西。
办公室内陈设老旧,只壁上两幅山水图看着有些引人注目,上头是李育才自个的题字,浑厚苍劲。
“小裴,你来啦,快坐。”李育才主动起身跟裴静郑重握了个手。
两个人面对面,各自落了座。李育才将一早备好的西湖龙井,亲自倒进杯盏里,轻轻搁置在了裴静身前。
而后,他径自捧起热茶,略略暖了暖手,低头轻啄了一口,似乎并不急着说话。
裴静单刀直入问道:“李书记,您突然叫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李育才顿了顿,放下茶盏,方才开口说道:“十七年了,你父亲裴甄离世,有整整十七年了吧?”
“是,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他的忌日了。”裴静微垂着脸,淡声说道。
三年前,在跟母亲商议以后,她亲自将父亲的骨灰迁移到了杭城山中的庙里寄放着。那里晚风陡峭幽回,周遭静谧得很,又有师傅早晚诵经,想来便是父亲生前,也该喜欢这样的环境吧?
只是今年,她恐怕没法再去祭拜父亲了……
“我虽然只与你父亲共事过短短数月,可是他的为人,我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他的性子直接,这点你倒是跟他很像呢。”
李育才抬起头来凝视着裴静,不由得跟着叹了一声:“那纸申请的志愿书,我希望你能再仔细考虑一下。你母亲一个人带大你不容易,这些年,你们也是吃了不少苦头。你就这样去了江城,心里真能放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