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一抹残阳,略显苍白的映射在“向阳公寓”的字牌上。嶙嶙峋峋的枝杆下,焦黄的梧桐叶子在寒风中瑟瑟滚动着。
南方一贯湿冷,里三层、外三层,三岁的乐乐浑身上下罩着厚厚的冬装,远远看着倒像是个胖乎乎的小球。她手里拿着逗猫的花球,到处呼唤着她的猫咪回家吃饭。
猫咪蹲在墙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乐乐,“喵喵”地叫,却怎么也不肯跳下来跟小主人回家。
何知勉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不由得略略皱起了眉头:“乐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家了,爸爸还得回去做饭呢。”
乐乐小嘴紧紧抿着,一双水润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爸爸,妈妈今天说好了,会回来跟乐乐一块吃饭的。那她还会回来么吗?”
闻言,何知勉几不可闻地低头暗暗叹了一声。他竭力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好,而后蹲下身去,替乐乐把衣服的领子翻起来,将她冻得像两团红果的脸颊仔细包住。
“妈妈最近工作忙,还要在医院看病人呢。她要是空了,一定会回来陪你吃饭的啊。”这话听着似是宽慰乐乐,又似是在说服何知勉自己。
何知勉和妻子裴静,是申城大学的校友。毕业以后,一个留校做了辅导员,一个去了美国杜克大学医学中心进修。
等到裴静归国以后,两个人几乎是裸婚的。没有钻戒,没有任何的婚礼,只拍了一张简简单单的结婚照就算完事了。市区房源太贵,郊区找了一处价格合适的出租房,就算临时安了家。
申城是东南沿海最发达的地区,处处繁华的背后是居高不下的房价与物价。在家里新添了孩子以后,生活压力陡然剧增。
裴静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在医院里连轴转着。她是住院医生,最近刚有同事辞职离开,目前病区就两个人在轮班。平时除了分管病房的病人以外,还要负责随同会诊。
白班的时候,说是五点多可以下班,实则时常忙到半夜才能归家。夜班就更苦熬了,大部分时候都在不停的看着急诊收的病人。三天一个轮值,没有休息日,也没有节假日。
何知勉能看到妻子的时间屈指可数,甚至就连一块吃顿饭都是种奢侈。而小乐乐呢,每天夜里都是趴在窗户边上,在盼着妈妈回家的期待中睡着的。
凌晨两点,“啪嗒”按键声响起,裴静拖着疲惫的身影,在玄关弯腰换拖鞋。出于职业习惯,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卫生间洗手。
池子里放满了冷水,裴静下意识的把整个头浸到水中去。冰冰凉凉的冷水冲击着脸上每一寸肌肤,好似这样她才能够缓解一些头脑的昏沉。
“回来啦。”何知勉倚在门框边上,双手交叠在胸前说道。
裴静扯下毛巾揩了把脸,一溜焦黄的灯光映射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恍惚。她凝视着镜中何知勉的身影,沙着嗓子道:“乐乐什么时候睡的?今天原本答应了她要回来一块吃晚饭的,结果病房出了点状况,又抽不开身回来。”
“我跟乐乐解释过了,说你忙呢。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了点小菜,还温在锅里呢。”说话的时候,何知勉的面色略有些沉凝。
“算了,我没什么胃口,连水都喝不下,还是先去睡觉吧。”裴静揉了揉额角,有些累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