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沉妍玉,顾青宴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涌上心间,回到内室,将那璎珞又握着手上打量,郁郁地自思自想:
“那丫头虽然狠心离开,自己答应她的事却必须要做到,此番攻打北蕃,建功立业倒在其次,能助她父亲脱罪,也不枉跟了自己一场……”
其实那丫头现在走了也好,他又安慰自己,太子乃是宫女所生,性情软弱,一向不得皇上喜欢,宁王殿下有勇有谋,皇上多次向群臣夸耀此儿类朕,奈何帝王家立储一贯的规矩是立长不立幼,又有陆铭道那类迂腐文人死谏力保太子,国本之争延续了十几年才暂时搁置。
这次宁王随军出征,一旦军功在握,以后哪位皇子最终入主紫宸殿还未可知,自己选择了宁王,这条路势必是腥风血雨,如果输了……
顾青宴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不知道那丫头答应过的替自己侍奉母亲叁年的约定还算不算数?或者,亲手做个荷包祭烧在他坟头也算有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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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二十年元月,大梁发起对北蕃的第叁次大战,老将卢胜义挂帅,领兵二十万,守备将军顾青宴为主将,宁王李玄监军,势要将侵扰国境上百年的隐患彻底铲除。
五月,顾青宴率兵两万,一举攻克北蕃重镇克刺里,敌军大败而逃,同年六月,奉命攻打雀城,利用擒王的策略,仅用叁支箭射杀了敌军首领窝巴台,活捉多位将领,十几万北蕃军队举旗投降。
正和二十一年叁月,北蕃王哈刺里病故,大儿子申盖渊主政,弟弟哈印句不服,开始夺权,申盖渊失败逃到渤洲,但哈印句并不打算放过兄长,势必要斩草除根。
申盖渊万般无奈,向宁王写信投诚,李玄大喜,再次命顾青宴立马点兵将出发,以帮助申盖渊平叛复位为名,实际行灭国之实。
大军一路攻杀,所向披靡,连下10座北蕃城池,打到屹连山下,哈印句率军抵抗,宁死不降,双方在此展开了一场异常惨烈的绞杀战,鼓声号角大作,纛旗猎猎招展。
距去年从京城出发已过了一年半时间,征调的大量粮食,牛马、衣物快消耗殆尽,补给迟迟未到,屹连山山势高险,将士长途奔袭疲惫不堪,一时间两军陷入胶着状态。
军帐里,顾青宴一身鸦青箭袖,弯腰挑亮灯芯,听到脚步声传来,转过身,副将魏伦进来回禀:
“将军,斥候来报,北蕃首城现在已经没有余粮,军中已经开始杀战马,普通百姓小到鸟鱼,大到飞禽都争相抢食,依我看,不出半月,哈印句那蛮夷必将面缚舆榇出迎受降!”
顾青宴卷起舆图,嘴角微微勾起,那日大战后他便下令围城,断绝城内一切支援,这一围就是两月,一方面逼促哈印句早日投降,另一方面,大梁军需供给不足,也确实需要休养。
“随我去伤病营看看。”
北蕃的九月已经是昼短夜长,前些时日,感染伤寒的士兵人数逐渐增多,日日都有死亡的病例,这几日,医师换了新方,才控制住了疫情蔓延。
为了省油,除了主帐和伤营等必要处,点灯处并不多。
顾青宴进到帐里,目光不经意往帐角边背对着自己的医女撇了眼,心猛地一颤,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在一处。
随军的医师走上前来,恭敬喊了声顾将军。
顾青宴收回目光,问了伤兵的情况,又接过折伤簿心不在焉翻看。
心还是如擂鼓捶打,他当然不会认错,那纤细的身子如弱风拂柳,腰肢盈盈一握,曾无数次拥抱过,也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只是她乌泱泱的头发盘成了妇人发髻,竟恍若隔世,自己根本不敢上前相认。
“元明,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卢老将军的孙女卢奕萱英姿飒爽走进来,她面容姣好,身量颇高,一袭红裙在军营里格外耀眼。
元明是顾青宴的字,关系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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