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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节
    武惠妃现在的力气不小,努力往回抽手:“好好,我很是感谢陛下,明天我就卷铺盖搬到先帝寝室里去!替陛下尽孝。”

    翻译过来是:我要睡你爸爸。

    杨玉环低低的惊叫了一声,叼着荔枝惊恐的瞪大眼睛,这太混乱了!

    李隆基越发愤怒,又忌惮与耿耿于怀始终不肯释怀的祖先们,不敢闹出声响来。安抚自己,先别急,先等等。武后和武惠妃等到唐朝结束之后,也未必能离开帝镇,到时候别人都出去了,难道我对付不了她们?忍耐,要忍耐。我爹不会做这种缺德事,呸,算了这就是缺德事。武惠妃的姿色比起玉环……还真不差多少。他头疼的揉着大脑袋:“娘子何必自讨没趣,神女有心,襄王无意。你若说出来,只能自己讨打。”

    武惠妃的态度坚定:就算我不好过,也不能让你们好过。

    他眼看天光微明,只好无奈的转身回去……我高跷呢?我辛辛苦苦的用匕首钻孔,钻了很久,亲手搓的绳子,那么好那么稳的一对高跷去哪儿了?

    深夜万籁寂静,如果这时候要自己劈开竹子,一定会引得所有人都出来。可要是等到天亮还不回去,又会被人围殴。

    李隆基眼珠一转,走到竹林里,撕破衣服躺下睡觉。

    李世民:???

    等到清晨时,李隆基忽然一声大叫:“啊!!我为什么在这里!!昨晚上有鬼来打我!!是谁诬陷我?”

    武曌神采奕奕的走了出来:“阿瞒,你直说,是谁诬陷你?”

    李隆基盯着她不说话。

    武曌也不说话。

    两人对视了良久。

    赵飞燕:“咦?你什么时候跑出来了?”

    回家取陪葬品的刘欣忽然说:“你们俩这年龄差可有点大。”

    武曌四下里看了看,从墙角捡了一块石头,再抬头,刘欣已经跑远了。挽起袖子刚准备动手,就见到窦惠出屋:“谁诬陷你,你不会嚷么?”

    李隆基严肃道:“真的有鬼!这窘困的日子我过了许多年,难道会突然不服气?不信你们就去看,我绝不是走出来的!我敢打赌,麦田里绝对没有脚印,没有被压塌的麦子!有什么东西拎着我飞了出来,不是我私逃。”

    李旦有些迷惑:“帝镇中难道能闹鬼?咱们都是鬼,谁会飞呢?”他想起来好几个人,神鬼都会飞。晋阳公主现在也能顺风飘几丈远,像是不太平稳的纸鸢。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挂在远处竹林上的纸鸢。好不容易自己做了个,唉,挂在树梢上了,还看不清楚是那一颗竹子。

    李世民:???为什么都看我?难道我会在半夜,御风进去把他打一顿,再把他拎出来扔在外面,就为了明天再把他打一顿?好小子!干啥啥不行,诬陷第一名,一定是随你祖母。

    “你昨夜踩高跷越过麦田出来,我看的清清楚楚。”

    李隆基一脸无辜:“我不会踩高跷。”

    在这两个答案之中,好像是李隆基说的更可靠。

    长孙无病叫到:“媚娘,你来审他。”

    其实办法大家都能想出来,就是不愿意说出来,显得自己那么狠。

    “架一口油锅,他要是会踩高跷,就打一顿,要是不会,就扔进油锅里炸一炸。不论是谁捉弄他,都是他有错在先。”

    李旦一把就攥住了李倓的手腕,紧张的后退,再往后退。

    李倓本想上前劝阻,硬是被祖父扯进屋里。

    李隆基在掉进油锅的第一秒,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撒谎硬抗,但是晚了。

    太宗厌恶的掩面不看,想自己终于约到了偶像诸葛武侯,唔,去见面之前要沐浴更衣,别沾上油炸鬼的味道。

    被李豫追封为皇后的独孤贵妃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油汪汪的人哭着踩高跷,走的那叫一个脆,有些迷茫。

    第272章 (虫)

    独孤贵妃(贞懿皇后)来到帝镇的一瞬间,不论是又香又脆踩着高跷的李隆基, 还是在旁边看热闹的其他人, 以及纠结痛苦在旁边轻声哀求的李旦李亨李倓, 都惊呆了。

    太美了!光耀绝伦,姝艳异色, 这是能令人窒息的美貌。以美貌入侍果然名不虚传!她脸上还带着泪痕,更添了荷花带露、梨花带雨的娇艳容色。眼中还含着泪珠,看到这里的情景又吓了一跳:“都尉!”

    送她前来的都尉一向严肃, 今日也不免柔和了一分:“何事惊慌?”

    “我平生谨慎, 不曾犯错, 何故送我到地狱来?”

    这才给她解释原委。她入宫时,在安史之乱之前, 远远的也见过唐玄宗的衣摆(李豫再三嘱咐她不要让皇帝看到她的脸), 唐肃宗有些陌生, 也远远的见过一面。更熟悉的人是李倓:“承天皇帝。”

    “是我。”当年兄弟聚会时, 从不避讳妃妾。

    “陛下在宫中悬挂承天皇帝的画像,时常思念。”说起来陛下好惨, 以前只是思念兄弟, 去年我们可爱的女儿病死了, 他数日不思饮食, 今年我也撑不住病死了, 皇帝一定很伤心呜呜呜。

    无需赘言,独孤贵妃生前虽然独宠,却低调安分, 皇帝也很有自制力,没让外戚权倾。

    就俩字,安全。

    做了简短的交接之后,就走了。

    李倓介绍到:“这是我给兄长修建的房屋,能力有限,比不得宫殿。嫂嫂只管安住,地里这些庄稼等秋收之后,明年改种花草。”一座完整的、一排五间屋子房舍坐落在顺位的宅地中,油漆彩绘都完成了。种地嘛,是读书练武之余闲的没事,耕读是优良传统。

    李世民远远的看了一会,看那边叔嫂二人虽然对面谈话,但相隔一丈远,李倓低头不看她明艳的脸,独孤氏也低头不看长得像陛下却加倍英姿飒爽年轻的承天皇帝。这很好。

    独孤氏小声问:“玄宗皇帝何故如此……?”孝子贤孙从来不怨皇帝,只能婉转的怨贵妃不贤良,还有反贼安禄山不知感恩。别问,问就是皇帝+祖宗=不能质疑。

    李倓脸上有些尴尬,借故走开:“我去收拾一下。”真从屋里拎出来几罐大漆,十几把刷子,还有一块磨石。

    李亨也爱看漂亮儿媳妇,别误会,没别的意思,只是美人如玉,她一身素色衣裙站在这里,浑身上下浑同一色,手和脸到比白绢更白些:“玄宗皇帝始终不肯悔罪,故而列祖列宗愤懑难平。”

    私下里求情时问过——当然求情了,父亲天天被殴打,他脸上也没光彩——祖宗们一致表示,每次回家看到他推脱责任、死不认错、摆出一副假强项令的表情、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时,本来平息的怒火就又翻腾起来,越看他那个不屈的表情越愤怒——不屈?夸耀功勋?你还想反击?

    他也问过父亲为什么从不认错,李隆基表示:刚开始是我错,可我已经受了惩罚,还拿我泄愤,还没完没了,哪有一点像历史上那样神武非凡、心胸宽宏的样子。看看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就算被安禄山抓住也未必会如此!尤其是看到武曌耀武扬威,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竟然把我过继给孝恭皇帝李弘,我爹是太子,把我过继出去,显然是在我小时候就提防我。还有那可疑的闹鬼。

    横的碰上楞的。两边一杠上,再加上高祖太宗不需要考虑社会影响、皇室颜面、天下表率,本来几年时间就能结束的惩罚,就蔓延至今。当皇帝的岂能揪着对方的脑袋明说‘认错忏悔就饶了你,否则打到认错为止’?都是暗示,祖宗们等着他接受到暗示道歉认错,他等着祖宗们接受到他悔不当初的暗示。。。反正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李旦也喜欢看漂亮温柔儿孙媳妇,缓缓走过来,叹了口气:“刚强傲慢啊。”听说我娘当初道歉的速度飞快,赶在太穆皇后动手之前认错。

    唉,我以为隆基能一到帝镇就哭拜在地,捶胸顿足,痛哭流涕,极端一点按照突厥礼仪割伤面颊剪断头发以示哀伤。结果没有,隆基看起来挺舒展。他若痛哭,只是被骂几次就好了。武惠妃和杨玉环都哭拜在地,现在就不再招收额外的惩罚,只是干活,搁在一起做困兽斗,也是,后妃懂得讨好人,皇帝已经忘了。

    独孤贵妃明白过来,松了口气,等着一会尘埃落定了过去拜见祖先。

    赵合德用力把姐姐推醒,拉她起床:“快来快来看,独孤贵妃貌美非常。”

    “我见过独孤伽罗,也就那么回事。”

    “不对,你忘了阿骜说的?独孤贵妃和独孤皇后不是一家人。”

    赵飞燕揉着眼睛脚下发飘的走了出来,大叫一声:“我的天哪!!你真长得这么好看?”看呆了!这姿色!能与我不分伯仲!好家伙!丰润美艳,力压杨玉环(杨玉环最近不打扮)。

    独孤贵妃微微惊讶:“这位皇后是?”看起来不像大唐皇后。太瘦,太轻盈。

    “赵飞燕。”

    “环”环肥燕瘦!竟然都能看到,不知道赵皇后与杨贵妃一同起舞、斗舞是何等的风姿。哪能直呼环肥燕瘦呢,这是文人戏谑的称呼:“还(音:huan)是留仙裙最动人。”

    赵飞燕:“有眼光!我还以为唐朝都喜欢杨玉环那样的胖女人呢。”

    杨玉环气的捶窗子,她不胖!只是脸圆胸大。

    一个相当优秀的皇帝,一个不夺嫡不奢侈、给家人求官也有限度的美貌贵妃,自然是安然住在丈夫的大房子里,遇到尴尬的事及时避开,平时在一起闲谈时,也透着一股宁静温柔与世无争的气息。虽然忧愁,不减姿容。

    武士彟带着一些东西前来,依然是被壁垒挡住,只能互相丢东西。他本来愤恨武媚娘,这前些年被高宗李治拜托,有了暗中观察的身份,态度就好了一些。武曌当然高兴。

    隔着壁垒道:“杨玉环又织了许多匹绢、绫、绸,我们做了帷帐和衣裳,还有不少富裕。这些素绢是寻常物,阿耶怎么能卖出如此高价呢?”郭圣通拿去的那些卖的也贵,只是不到这么贵。

    武士彟淡然的负手而立:“自有妙计。”

    当然不能直接卖,先拿去染房染出比时兴更大胆、复古的花纹,制成衣裳,凭借地府的人脉,把衣服送几件给贵妇公主——现在虽然不提身份,可是姿容气度都异于常人,她们穿着上街走走,妇人们就都想跟风,别人家还没做出来呢,只有自己家有,嘿嘿嘿。

    太真公主那里,李白还时常去找她,依然不搭理王维,争风吃醋嘛,这可不是为了公主的权势——开始时是,现在似乎已经不是了。

    武曌又问:“我听说在整个阴间,只有帝镇中有蚕,别的地方连蚊虫都没有。”住了这么久,还是觉得很奇怪,没有蚊虫,却有牛羊。

    武士彟道:“没错,但并非奇货可居。陪葬物中的丝绢虽然不多,但烧化的衣服不少。”陪葬时都选那些(看起来)坚固不坏的。

    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了一阵子,问了问武士彟怎么解决了那烦人的劳役,听说不能花钱雇人服劳役,只能自己去。

    “哦,有办法的。山上的小路需要重修,我应承了。”武士彟把服劳役改成承包修路工程,虽然没敢克扣款项,还自己往里搭钱,但无形的利润才是真正的利益。而另外几十个机智的大商人抢到了各种环绕都城的项目,只要不离开城池,就不耽误做生意。“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武曌沉吟了一会,低声说:“我看镇长的位置不错。”如果不能出任高官,这是备选。如果将来可以入仕,而且上升的路途没有阻塞,那就努力奔着阎君的方向前进。只怕太宗先人一步,并把我压住。

    “哦?镇长能让位么?”

    “未可知。汉武帝潜心做学问,诗赋数术天文地理医卜星象,无所不包,职务又很清闲。”

    武士彟问到了终点:“你打算怎么做?我能帮什么忙?再过些年,如果我还没有修行,就该走了。”在地府当差可以避免传说中在地府生活二百年之后要面临的‘五衰’,但他不想侍奉别的君王。哪怕阎君是神仙,但是我爱李渊。

    “这是个小目标,还没有计划。”

    二人分别之后,李治早就等在远处。“陛下。”他把女儿的计划一说。

    李治有点失望:“居然和跟我说的一样。”

    李渊敲他头:“你以为会有什么?”正如在人间,正途就是做官这一条路,不论是通过被推荐、主动自荐还是考试,就这一条路。

    ……

    杜甫的诗流传到后世的,总共有一千多首,但他写的诗可不只这个数,唐朝有记录的接近两千,正如张若虚也不是只写了春江花月夜等几首诗。唐代时收集的很全,地府的书也很全,现在人间已经发明了雕版印刷。

    但……虽说李杜诗篇万古传,要给俩人的诗刻板印成全集,太难了,加在一起三千多首诗,起码也要一千多块雕版。所以只有二人的精选集有雕版印刷,全集还是手抄本。雇个秀才鬼抄书可便宜了,也提供母本允许穷人交押金借回去自己抄。

    李世民就借了两套书,《杜甫生前全集》,《岑参高适生前全集》,沉甸甸六七十斤。只有生前能出全集,死后再写的诗,广为流传的也凑不出全集,杜甫太能写了,出的《杜甫诗阴间卷》,出的再快也跟不上他写诗的速度。

    书店老板扼腕叹息,借书的利润可少,看他头上的金簪,身上的团花锦袍,腰间的纯金蹀躞带,挂着的镶蜜蜡的吐蕃风短刀:“我看您是显贵之人,何必借书回去自己抄呢?您看这边有抄好的,抄书这人学的是王体,师承虞世南。不瞒您说,这可是我单独留给贵客的精品。”

    李世民暗暗疑惑,他也师承虞世南,褚遂良也是,虞世南的学生大多是官员,怎么会轮流到给人抄书为生。走过去过去随手一翻,就笑了,就这个字,徒有其表无筋无骨,全篇肥肥实实的字,像是一碗鳝鱼羹。地府的鱼羹实在是少,稀少昂贵,数量不足。当年是他重点提倡写字要有骨力。

    书店老板又指着墙上的一副字介绍道:“这是李太白的酒醉狂草,真迹!挂在酒坛子旁边,四舍五入就是和李白对饮啦。”

    真迹倒是真迹,诗作写的也很好,提到了他在阴间结识的古人,依然是豪情万丈、高高苍穹的风格,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副娟上会有中缝。

    因为这件衣服来的有趣,是李白又又又没钱结账时,别人替他结账并求字。仓促间只有笔墨,没有好纸张,就脱下身上的新衣服,请李白题字在衣裳后背上,回家之后四四方方的裁下来,拆开中缝的缝线,两块布修剪好了,用宣纸在后面托好,一装裱,除了有一道浅浅的中缝之外看起来很完美。

    “本来有两幅,杜甫给我写了匾额,换走了一幅。”书店老板得意叉腰,他有很多块匾,全是书法家真迹!

    太宗这才来了兴趣:“有王羲之的真迹吗?”提到王羲之时,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没有,隔壁有王献之和他们兄弟的。”

    李世民叹气,王献之的字太妩媚了,怎么说呢,唐朝的皇后们写字都没有他那样妩媚——也没他那么好。最后买了一副钟繇、一副卫夫人的真迹,钱不重要。推着借来的六十多斤诗集回去:“李隆基,把岑参的诗抄三遍,杜甫的诗抄一遍。”别时间长了变成不识字不会写字的文盲。

    李隆基长舒了一口气,感激不尽的站起来:“喏!喏!我一定仔细写好。”终于能看见字了!看来给刘邦送礼果然有用,汉高祖在汉朝之中虽然不像唐太宗这样人人敬畏,但他是真有本事。就是嘛,则天皇后真灭了唐朝,而我只是差点,凭什么她能安然无恙的持子媳礼,儿女成群听从差遣,拿杨玉环织的布卖掉,还享受生活。近年来太穆皇后回家就忙着揍我,都没力气找她的麻烦!太不公平!

    刘邦:(⊙_⊙)我还没说什么呢。

    唐玄宗岂能坐以待毙,这两年想起来可以迂回作战,既然爹和儿子在旁边装鹌鹑,孙子劝过也无效,就偷偷的给汉高祖用酒肴和陪葬品行贿,请他以非亲非故局外人的身份,来劝一劝唐太宗。就要两样东西,一个是自由,另一个是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