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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节
    唐学士没想走这么急, 杜长史问了他一个问题, “学士还有什么没准备好?”

    杜长史斜斜的眼风望过来,那其中的刁钻肉眼可见,唐学士拈着一把美须,架式摆得足却没有合适的弹压之词, “我这里都齐全的, 只是不知纪将军胡大人那里可妥当?”

    “我问过,五天后他们都能出发。”

    “那也需请殿下下诏, 方好出门。”

    “我已禀过殿下了。”

    唐学士拈须的手一顿, 登时不满, 责怪道, “若未记错,本官方是正使,此事杜大人不与本正使商议就擅自作主,也太逾越了吧。”

    杜长史那刁面上突然绽出一抹笑,巧舌如簧道,“老大人这样的身份,我焉能用这样的小事扰您。以后这等琐碎都要您亲力亲为, 那要我们做什么?大人放心, 若遇大事自然得听您的主意。”

    先时还寒意凛凛的一副狗脸, 突然间就三月春花开的, 何况这一番吹捧很令唐学士熨帖,唐学士正想再淡淡的斥上两句, 就听杜长史又道,“先时在家我大哥教过我出来当差的规矩,那就是,上官没想的,我们得替上官想着,上官想到的,我们要先替上官办了。您是殿下的师傅,殿下也说过要我一路敬着您,凡事都得听您的。”

    唐学士立刻想到杜长史那位高权重的吏部尚书的大哥,以及这杜长史到底是三殿下的心腹,他既已知不妥,到底是杜氏子,这一路老夫慢慢引导着,总能让他归正的。

    这一番的思量,唐学士最终只说一句,“那就这么定了吧。”

    出发那日,唐学士扶着长子的手登上马车,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巡城军,也就是胡安黎练的新兵。唐学士踩在车辕上问,“胡大人这是带了多少人哪?”

    杜长史握着马鞭,随意晃两下鞭梢,“也就一两千吧。”他也想学扶谁上马,偏生挽月很没这机伶劲,叶管事他不敢劳动,只得自己漂亮飞身上马,“老大人,走吧。大半个月都得在车上,咱们就别耽搁功夫了。”

    唐学士点点头,也就登车了,他还颇拿架子,只自己坐车,不许长子坐,与长子道,“你年纪轻轻的,外头骑马去。”

    唐谦原也没有与父亲同乘一车的意思,恭敬的回一句,“儿子着人备好了马。”望一眼微熹晨光,他骑马伴在父亲马车一畔。

    杜长史驱马在前,与胡安黎一起说话,胡安黎领兵五千,不过有三千是要派往市贸司那边去的。待出城后,大军再与纪将军所率兵马集合,纪将军见到杜长史倒比见到裴如玉高兴,裴如玉天生有一种不好接近的气质,再加上三元出身,纪将军觉着跟裴三元实在有些说不到成块。杜长史就不一样了,杜长史都能帮着胡安黎练兵,在纪将军看来,杜长史一半属于武武将阶层的,言谈也随意些。

    杜长史一行走后,唐墨时常过去关怀彩云部世子,请他宽心,还会叫着慕容宸一起过去。慕容宸是上次随他爹来给亲王殿下请安,请过安后其父辞别殿下回了部落,慕蓉宸留了下来。因他为人伶俐,相貌俊美,穆安之也很喜欢他,他与主管诸部落事务的唐墨交情极好。

    唐墨递给他个蜜桃,自己也挑了个桃香满满的大桃,咔嚓咬一口,满嘴都是香甜桃汗,说起彩云世子的事十分担心,“再怎么劝世子宽心,他也宽不到哪儿去,我知道他记挂着部落的亲人,只是有句老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世子就是留下的那处青山,只要他好好的,他又肯对三哥尽忠,三哥焉能不替他夺回族长之位呢。”

    “是啊。”慕容宸啃着桃想,亲王殿下就是为了颜面权威也会帮彩云世子的。

    “不过这话我说过许多次,世子肯定听腻了,阿宸你比我机伶百倍,你多劝劝世子吧。谁一辈子还不遇上些沟沟坎坎的,先存有用之身,以待来日呗。“唐墨从怀里摸出一本《勾践传》递给慕容宸,“你把这本书带给世子吧。再难,能难得过勾践么。我家老祖宗说,读书使人开阔,人开阔了,也就不觉着过不去了。”

    这《勾践传》送给彩云世子前,慕容宸先看了遍,深觉是本好书,可见是真心想劝彩云世子。想着唐墨唐大人这样高贵的出身,又有这样的好心肠,的确是可交之辈。

    穆安之翻阅过棋盘城陈知府所犯累累案情,很不客气的查抄了陈知府的家,然后送辆囚车连同罪证一起将人打发回帝都去了。

    李玉华没想到自己月子还没出就要破财,这事是红梅姨跟她说的,李玉华把红梅姨递给她的红糖水喝一口,不满的说,“你许的宏愿,干嘛要我去还?”

    “我那会儿不是担心你把孩子生五月么,五月在咱们民间可不是好月份。可这给菩萨塑金身的事我也干不起,没那些金子啊,我当时许愿时就说了,倘菩萨灵验,保佑你把孩子生六月,你就会给全城菩萨塑金身。”李红梅到底理亏些,笑着哄李玉华,“咱们全城也就一所寺院,我替你打听了,千两黄金就足足的够的。”

    “那就是一万两银子!”李玉华红糖水喝着也不甜了,瞪眼,“疯啦,花这许多钱!”

    红梅姨赔笑劝她,“你这么想么,你是想要一万银子,还是想俩大胖小子生恶月?”

    “那当然是儿子要紧。”

    “这不就得了。”李玉华不放过这随便许大愿的家伙,“不行,你出一半,我替你补一半。”

    “唉哟喂,我要不要把命给你,龙凤胎以后的彩礼嫁妆还没个着落哪,你就要刮我骨头。”红梅姨那是一个铜板都不出的主儿,以前没这抠毛病,自从有了龙凤胎,就可会过日子了。

    俩人斗回嘴,穆安之下午回来,李玉华还把这事跟穆安之说了,抱怨红梅姨,“给我许这么个大愿,还要花这许多钱。”

    “红梅姨这愿许的还真灵。”穆安之俯身看俩儿子,虽然还是小小的,不过比起刚出生时很见长,由小猫崽变成小猫,关键是奶皮子全都脱了,现在已经不是红皮小猴子模样,都白白嫩嫩的乖巧睡颜。见着儿子,穆安之哪里还在乎银子,说,“明儿就赏赐天安寺千两黄金,他们千里迢迢的来新伊,该有厚赏。只是新伊教派好几种,我赏的话,不好厚此薄彼。”说着伸手摸儿子的粉乎乎的小脸儿,李玉华紧张地,“你别摸大海,大海睡觉轻,容易醒。”“怕什么,醒了我来哄。”这话音刚落,大海就哼唧两声,睁开眼了,不知道是不是认识父亲,小家伙竟只哼哼两声,没有哭闹,一双明净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突然没牙的嘴一咧,竟露出个笑来。

    穆安之登时大喜,“果然是我儿子,认识他爹。”喜的将大海轻轻的抱起来,穆安之的抱姿特别熟练,跟大海说话,“大海醒了啊,饿不饿?想爹没有?”

    大海反正在他爹怀里很乖,孙嬷嬷见状都说,“这就是父子天性,小爷一见着殿下就欢喜,殿下抱他半点不闹。”

    “那是。”穆安之看还在熟睡的小麒麟一眼说,“小麒麟怎么总是睡啊?”

    “咱们小麒麟可乖了,不饿是不会醒的。就是饿了,喂饱哄他一会儿就能睡着。”李玉华看到小麒麟就松心,“哪里像大海,些微动静都不行,一看就娇贵。”

    “娇贵就娇贵呗,娇贵咱就娇贵的养。”穆安之低头亲大海的小脖子一口,大海能笑出声来。李玉华也不禁笑了,“大海肯定是像三哥你。”

    “我小时候可不娇贵,你去问问如玉,打雷我都醒不了。”穆安之就想坐下说话,结果,他屁股刚挨炕沿儿,大海立刻哼唧起来,穆安之就是他儿子的读心专家,立码又站起来,来回在屋里溜达,臂弯还要如同温柔的水波般轻轻的晃着,大海方重回开心状态。

    李玉华暗觉好笑,心说,你不是爱抱么,你就抱着孩子在地上转吧!

    李玉华当然是两个宝宝一样疼了,虽然大海更操心一些,做母亲的也是没有偏颇的。但是,旁人不一样,小麒麟是长子,没意外的话就是未来的世子人选,所以,大家见着小麒麟总要多夸两句的。李玉华觉着,这还真是个问题。

    现在孩子都小不懂事,待以后大了,可别因此生出嫌隙才好。好在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红梅姨木香姐信安郡主都不这样,待俩孩子一视同仁的。还有郡王妃,若李玉华没看错,郡王妃更喜欢大海这个难带的宝宝。

    每次郡王妃过来都要先看大海,大海淘气喜欢人抱,郡王妃常抱不说,还单独给大海做针线,把李玉华郁闷的,跟郡王妃商量,“姨妈也要一碗水端平啊。”

    郡王妃虚摸摸大海那满头乱飞的小胎毛,“麒麟是长子,必备受瞩目,我多疼疼大海呗。”

    “你们这样有偏有向的,以后孩子会不会不高兴呀?”

    “大海这孩子就是会长,头发也格外与众不同。”双胞胎刚生下来真是一模一样,不过也渐渐显出不同,脾性上的差别就很大,另外,小麒麟是黑漆漆的头发,头发还很服帖,大海也是一样的黑头发,但胎毛很不服帖,成天四处乱炸型,李玉华常给大海戴上帽子,想给他压一压,可夏天有点热,大海最讨厌戴帽子了,一戴就要闹,只能这样四下乱炸着。郡王妃却是觉着大海一头炸毛都叫人稀罕,成天见了就夸。

    摸过大海炸开的头毛,郡王妃倒是宽慰李玉华,“你操心操的早了,单看两个孩子性情就不一样,麒麟一看就稳重,大海呢,以后必是个矜贵的。长子要担责任,稳重些好,次子富贵清闲,也是难得福分。至于孩子,打小细心教导就是了。他们小兄弟自小一起长大,能不亲近么。”

    李玉华悄悄同郡王妃说,“现在大多人都是更偏爱小麒麟,我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寄望的是小麒麟长子的身份,有了这份寄望,小麒麟以后就要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累了。”郡王妃望着呼呼大睡的小宝宝,“现在多睡吧,等以后大了,读书、习武、当差、理事,就没歇着的时候了。”

    直说的李玉华都微微心疼,郡王妃爱怜的眼神一转,就瞧着大海道,“咱们大海多好,一睡睡到自然醒,无忧无虑,富贵一生。”然后,郡王妃问李玉华,“娘娘觉着,哪种人生好?”

    李玉华倒是被郡王妃问住了……

    应该是各有各的好吧。

    第316章

    天安寺的和尚们很识趣, 接到王妃娘娘的厚赏后便有主持过来向殿下谢恩。原本该是谢王妃的,奈何王妃在月子中,就在殿下这里一并谢了吧。

    穆安之待主持很有礼, 说起来他与天祈寺渊源极深, 这位主持他一早认识, “我每次见法净你就想到小时候你偷吃馓子的事儿。”

    法净主持是个圆圆脸微胖的和尚,穆安之自幼长在天祈寺,对许多和尚简直知根知底。法净笑道,“阿弥佗佛, 皆是佛祖法旨。”法净那会儿也只是少年和尚, 少年人嘴馋,节下庙里炸油果子供佛, 法净别看年少, 管的是正经肥差, 给菩萨上供香的事都是他管。头天的供的果子按规矩要撤下来, 这些东西也不糟踏,多是小沙弥分食。法净不一样,他把撤下来的放着,第二天照样当新的供上去,然后那新的他就扣下悄悄吃了。

    说来真是孽缘,法净偷吃的时候就叫穆安之给逮住了,穆安之有的是馓子吃, 每次的炸果子都是要先供到柳娘娘那里去的, 穆安之却是个怪小孩, 他就要吃法净扣下的这个, 而且每次嘎吱嘎吱吃的可脆声的。

    吃完后他还一面用雪白的白手绢擦着油手指一面装大人样的说,“这免费的果子就是香啊。”那模样甭提多讨厌了。到后来穆安之有了朋友裴如玉, 他还拖家带口的来法净这里敲诈好吃的,简直把少年法净愁的不轻。

    就是现在身为一地藩王,也一样的讨厌啊。人家法净都是大寺庙的方丈了,怎么还提人家少年时偷吃果子的事啊。

    法净方丈现在修行早非少年时可比,笑道,“和尚过来,一为谢娘娘赏赐,二则带了些庙里的炸果子献给殿下与娘娘。”

    “虽不是免费的炸果子,也有劳你想的,你啥都不送,我也没法子。”穆安之打趣一句,“我听红梅姨说,你那庙里建的很不错,待王妃出了月子,我带她过去看看。”

    闻言,法净方丈喜上眉梢,立刻把先前亲王殿下的打趣抛诸脑后,想着到底与亲王殿下是老交情,法净方丈起身行一佛礼,“贫僧必带所有弟子恭侯殿下娘娘玉驾。”

    “不用这样大兴排场,咱们又不是旁人。”穆安之摆摆手,“坐下说话。”

    法净过来还有一事相禀,“原本贫僧也想来给殿下问安,殿下也知道,北疆路遥,我请了寺中武僧一路相随,据他们说,近来城中来了许多江湖人士。”

    “是啊,说来也叫人愁的很,民间门派众多,新伊更多镖局行走,哪个商贾出门不带护卫同行呢。这些人身负武功,手仗三尺剑,平常无事还好,可生事便是大事。”穆安之道,“少林也是江湖中执牛耳的门派,你们同属佛门,可有什么主意?”

    法净是个很灵活的和尚,他说,“佛门一向与世无争,虽在江湖里说句话也有份量,到底淡泊了些,殿下不妨选个有份量的江湖人,管理此事,也能时时禀与殿下知道城中情形。”

    “你可有举荐之人?”穆安之问。

    法净还真有,他举荐的是帝都清风观观主的三弟子,俗名范可宜的侠客。据法净说,是个有威望的侠士。

    “你们佛道两家关系还不错?”

    “各有各的修行,虽偶尔也有些摩擦,却也没必要弄的跟斗鸡似的。何况贫僧一派公心,只是看范侠士适合此事。”法净说的很是大公无私,穆安之笑的十分可恶,明摆着不大信,法净把得道高僧的脸摆的更真诚些,“嗯,先时初来北疆,得他相助过,的确是个爽快人,而且他是清风观出身,对朝廷官府并不排斥。”要知道许多高傲的江湖人士,是不愿意为朝廷效力的。不过佛道两门是与官方合作最好的门派了,他们也是江湖最为显赫门派,不好说这里头有没朝廷暗中相帮。

    “成,等得闲我召他入宫说说话,倘是个能干的,这事便交由他。”穆安之与法净说了半日话,主要表示了对法净宣扬佛法的支持。

    至于法净推荐的那位范可宜范侠客,穆安之没有亲自见,与裴如玉说起时,裴如玉道,“我倒认识此人,有两回武人打架被带回衙门,都是他出面去保人,他家里有处四海镖行,做的不小,瞧着在武人里的确有些威信。既是出身清风观,也是名门了。我去见见,若得用,不妨一用。”

    军中高手是有,但也不能用在城中监视武林人士,这太过浪费,武林事武林了,这些个游侠儿,还是得有个头目管着。他们只要掌握游侠头目,也便是了。

    说话间,华长史进来禀事,华长史主要有一事要问,“殿下,苏迪米尔部的驻地大臣您想好人选没?武将那里派了小李将军,小李将军就要过去赴任,来问要不要一起去?”

    穆安之道,“我总觉着蓝家那俩孩子差口气。”把蓝家二子写的文章递给华长史看,待华长史看完,示意裴如玉也看。蓝双蓝峰是杜长史举荐的,出身蓝国公府,正经蓝太后侄孙,与穆安之的关系也近。蓝太后当时吩咐的蓝国公,必要派得力子弟,所以,这俩人在国公府子弟中也是很出挑的。

    不过,显然蓝家的逆天基因都长在了蓝太后身上,穆安之身边人不多,但有一个算一个,状元就有俩,文武双全之辈更不在少数。于是,蓝家兄弟相较之下,便显平庸,而苏迪米尔部的事十分要紧,非但要安抚战败的部落子弟,帮助部落长老管理部落,另外还有玉矿开采之事,与武官之间的平衡。

    这两位年轻的蓝家公子,要胜任这样的责任,穆安之都没啥信心。

    华长史看过后也觉着文章一般,还略有些不接地气。裴如玉想了想,“还有个人选,殿下身边有位宗室公子,出身晋国公府,叫穆惜怡的。现在跟着唐墨管理接待来新伊的各部落族长事务,唐墨不奈琐务,我看这位穆公子细致妥帖。听说在帝都时,他就跟殿下在刑部当差了。”

    “倒是。哎,惜怡也是个不声不响的脾气。”相对蓝家公子,穆安之显然更看好穆惜怡。

    内侍过来请穆惜怡过去穆安之那里时,穆惜怡正在处理如今在新伊各部落族长公子们的事,说来琐碎至极,都是些衣食住行的小事,不过却也不能疏忽,甭看在各家部落也是王子一类的人,就是旁人多一盘果子,也有人提出抗议。

    何况,各位公子年纪性情多有不同,还要将他们交好的搁一块,若有矛盾的,最好住的远些,不然容易产生口角斗殴之事。

    还有部落公子对汉人的学问有兴趣,譬如慕容宸就打听过,那官学能不能他们也去读一读,此事穆惜怡还要去走访一番,参考一下其他公子们的看法,再回禀给殿下知晓。

    见殿下传召,穆惜怡暂搁了笔,掩好卷宗,略理衣襟便随内侍去了穆安之的书房。穆安之不喜正殿肃穆,一向是在书房理事。他也不喜太繁甭的规矩礼仪,穆惜怡一揖,穆安之就让他坐了,问起他最近在做什么事。

    穆惜怡条理分明的答了,而后说起有部落公子想求学于官学之事,笑道,“这事一时还说不好,只是慕容宸有这意思,旁的部落公子那里,臣也打算问一问,若是可行,不妨单立个书院出来。”

    “若旁的部落公子们无此意呢?”穆安之追问一句,带了些考校的意思。

    穆惜怡想了想,莞尔道,“那也不怕,单独给慕容氏一个恩典便是。臣在典客司这些日子,倒有些心得,这些部落啊,一向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倘单给慕容氏体面,他们难保不眼馋,必要过来聒噪,这事也能成。”

    穆安之心下暗暗点头,转而问,“苏迪米尔族长那一家子现在如何了?”

    “族长的病情已是稳定了,只是心情有些抑郁,眼下各人都还安稳,衣食这里臣亲自过目,未曾委屈了去。不过,族长的几个儿子都在壮年,常有窃窃之语,臣都会即时整理送来殿下亲览。”

    “这个我知道。刚拘了他们来新伊,一时‘雄心壮志’未息罢了。还盼着帝都有人为他们说话,好让他们重回部落哪。”穆安之话语刻薄,眼中露出讥诮之意,“我这里有让他们安分的法子,都是闲的。”

    穆安之问,“你看苏迪米尔部现下如何?”穆惜怡听这话就有些警觉,想着有传闻说殿下是要谴蓝氏子弟下去安抚苏迪米尔部的,如何会问他关于苏迪米尔部的看法。不过,穆惜怡也未多想,他管理典仪司这一宗事,对各部落知道的怕比唐墨这个主官还清楚。穆惜怡道,“既已将王族拘至新伊,不若扶植一支势微识趣的,也可便于管理部落。如此既可用在新伊的王族威慑新主,对新主也有扶立之恩,恩威并施,不怕他不为殿下出力。”

    “这事若交给你,能办好不?”穆安之问。

    穆惜怡脸上不掩惊容,这,这不是说要给蓝氏兄弟的差使么?蓝氏兄弟不会认为他抢他们的差使吧?虽然人家不一定看得上这差使,说不得还嫌部落原始呢,可穆惜怡却是知道,苏迪米尔部是北疆富裕大部,不说旁的,光是苏迪米尔部出产的玉矿,便占帝都玉石供应八成以上,全国玉石市场,北疆玉占一半,跟金山也差不离了。

    穆惜怡脸色一时惊一时喜一时犹豫不好决断,穆安之也不催他,穆惜怡做人做事都不差,可在穆安之身边一直没有冒头,与他谨小慎微不愿得罪人的性情也有关系。若少决断,再好的才干也只能为辅,这差使也是不能派他的。

    穆惜怡终于不是全无志向之人,他为前程不惜千里追随穆安之,他问了一句连穆安之都有些意外的话,“殿下,臣听闻殿下原是想让蓝家公子接这差使的。”

    “是啊,原是有这打算。”杜长史提议蓝氏子,未偿没有让穆安之与蓝家更进一步的意思,但蓝氏子才干在穆安之这里不过关,穆安之明显打算换人。

    穆安之平淡的目光下,穆惜怡心跳如擂鼓,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个太过难得的机会,只是,若他接下,明显会得罪蓝氏子。只是,这样的机会倘放弃,穆惜怡更是心有不甘。咬牙将心一沉,穆惜怡柔和的下颌线条绷紧,他起身深深一揖,沉声道,“若殿下看臣尚可,臣愿一试!”

    穆安之走到他面前,玉白色的暗纹袍摆、没有半点瑕疵的羊脂透雕飞龙佩、天青色的流苏穗子还在轻轻摇晃,穆安之的声音在穆惜怡的头顶响起,“不是一试,是一定要做好!”

    “是!臣领命!”这一次,穆惜怡的回答没有半分含糊磨唧。

    打发穆惜怡下去准备,穆安之有些想笑,穆惜怡这人也神奇,先前摇摆不定时十分令人郁闷,可一定有了决断又十分果决。

    穆惜怡得此差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得跟妹妹说一声,只是,眼下妹妹在王妃那里当差,而他也有公务要做。第一要紧的公务便是,得把手头上的事准备交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