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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炉膛的火已经半熄,聂轻寒往里面加了一把柴,用铁钎将将火重新拨旺。年年站在灶前,滚油放入葱花,倒入盐、酱料、花椒……先熬好酱汁,盛出。然后,冷水和米线一起下锅。

    等水沸了,年年一边加凉水,一边翻拌米粉,两三次后,热腾腾的米粉出了锅,盛到了粉彩莲花碗中,淋上准备好的酱汁。

    满室香气。

    雪白的米粉,鲜亮的酱汁,碧绿的葱花,粉彩的莲花碗,色、香、味俱全,令人不由食指大动。

    聂轻寒神色不显,默默连吃了三碗。

    年年嫌弃:“你怎么这么能吃?”心中却莫名开心:自己做的食物有人捧场,总是分外令人愉快的。

    聂轻寒目光流连在她沾了汁水的娇艳红唇上,眼中露出几分笑意,低声慢悠悠地道:“好吃。”

    好吃就好吃,你那眼神怎么回事?

    年年顿时回想起先前在树林中,他抱着自己,“吃”自己的小嘴,吃完了,还要来一句“很好吃”,那语气和现在简直一模一样。

    年年牙痒,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吃的?这边作料和食材太少啦,不然,再加上东江的虾子,云湖的莲藕,笋干丁、火腿肉丁、贝肉、干丝……那味儿还差不多。”

    聂轻寒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模样,笑意更浓:“以后都会有的。”

    以后?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聂小乙似乎不想杀她了。毕竟,他说的可是“以后”。

    三碗米粉的威力这么大?

    想到这里,年年又开始怨念了,垃圾系统,尽掉链子。要是能查到仇恨值,她就可以知道具体威力有多大了。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仇恨值降过头怎么办?

    年年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谨慎起见,为他下厨要慎重再慎重。她无情地拒绝道:“聂小乙,我可不当你的厨娘。”

    聂轻寒不以为意:“那年年教我?”全然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自觉。

    年年想到他刚刚糊成一坨的杰作,敬谢不敏。“算了吧。珊瑚的手艺也不错。”她想要什么好吃的吃不到,可不想当他的试验品。

    他道:“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珊瑚做的比他做的绝对好吃多了。

    年年懒得和他扯皮,放下筷,站起身来:“我吃好了。”打算去屋外透透气。经过他身边时,他忽地伸手将她拉住,微微使力。

    年年敌不过他的力道,一下子跌入他怀中,气得涨红了脸:“聂小乙,你发什么疯?”

    他漂亮的凤眼幽黑异常,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她唇,反复摩挲:“这里……”

    指腹的薄茧刮过她柔嫩的红唇,带来异样的压迫感。年年身子僵住。耳畔,只觉他薄唇慢慢凑近,呼吸渐重,低沉的声音伴着灼热的呼吸钻入她耳中,撩拨着她的感官:“沾了汤汁。”

    年年想踹他一脚:沾了汤汁而已,要不要搞得这么暧昧?

    她愤愤抓开他手:“说好的,不经过我同意,不许动手动脚。”

    他虚心接受:“好,不动手。”

    年年觉得他这句话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一时又找不出来。

    下一瞬,他低下头,覆上了她红艳艳的唇。

    年年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正如他这个王八蛋林中时所说,他只答应了她不动手,可没答应不动嘴呀!

    她气得咬了他唇一口。

    他呼吸一下子重了几分,掐住她纤腰的手紧了紧,抵着她唇,低低开口:“今夜许了我动手动脚可好?全用口和那一处,我怕,”他的声音越发低哑,“年年受不住。”

    年年目瞪口呆:聂小乙,你的脸呢,这种突破尺度的混账话都说得出来?

    她再忍不住,腾空的脚狠狠踩下,趁他吃痛,迅速挣脱他,扬起下巴斥道:“登徒子,不要脸!”

    他望着她生气勃勃的模样,眉眼含笑,没有再说什么,主动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年年松了一口气,面上火辣辣的感觉终于稍退。一时心神不宁,在屋中转了一圈。

    屋子小得可怜,一间堂屋,一间卧室,半间厨房。屋里家具只有寥寥几件,也不知有多少年头了,漆迹剥落,裂纹横生。处处昭示着住家的贫穷困窘。

    斑驳的泥墙上挂着几件旧农具,年年被混在农具中的一柄竹剑吸引了目光,好奇地取下、拔出。剑身已经发霉了,上面歪歪斜斜刻着稚嫩的“诛天”两字。

    莫非是聂轻寒小时候刻下的?好大的口气,好生大逆不道的志向。要知道,现在在紫禁城的那片“天”,可是他的君父。

    年年看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那股霉味,将剑放回原处。正打算去卧室看看,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动静。

    年年走在窗前向外看去,暮色中,一辆双马拉的黑漆马车正向村头驶来。

    那马车比他们雇的车可要气派得多。拉车的两匹马俱是乌黑油亮,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神骏非常;车身通体用乌木打造,雕刻华美;车头挂着两盏气死风灯,皆是用上好的琉璃制成,精致非常。

    马车后,跟着一队黑衣骑士,俱是高头大马,劲装佩剑,架势十分唬人。年年见这些骑士各个肌肉虬结,目含精光,便知这些人应该都是练家子。

    隔壁厨房,聂轻寒听到动静走了出去,抬头望向马车。

    日已西坠,明月生起,月光照在他俊美的面容上,他的神情恢复了素来的平静无波,幽黑的凤眼不带一丝表情,显得分外冷情。

    刚刚和她调笑,没脸没皮的人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年年不想理他,又忍不住分享自己的发现,趴在窗上,小声对他道:“这马车中的人,只怕是从京城来的。”

    聂轻寒微怔,回头看向她:“年年如何知道?”

    年年一一历数道:“那两盏琉璃灯是出自内造。车柱上的花纹也不是这边的风格,只有京城那一带常用。而且那些骑士各个身材魁梧,不似南边人。”

    在这个西南一隅的小小村庄,偶尔来一两个北地人不稀奇,但居然能看到内造之物出现,委实稀奇。也不知马车中人究竟是谁,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聂轻寒眼神微沉,若有所思。

    马车越来越近,在他们门口停下。坐在车前的黑胖车夫笑眯眯地向里喊话道:“小哥,劳驾,请问庄主的屋子该怎么走?”说话间,看清了聂轻寒的模样,不由一愣。这个小小的村庄竟有如此人物?而他身后似乎有个美娇娘?

    聂轻寒不动声色地将年年挡在身后,遮挡住对方探究的视线,指了指道:“往前走,占地最大,门口有三棵柳树的便是。”

    车夫谢过他,正要扬鞭驱马,继续前行,车中忽然有人敲了敲车壁。

    车夫停下动作,恭敬地问道:“大人?”

    车中人轻咳了两声,吩咐道:“有劳这位小哥指路,赵三,赏。”那声音尖细阴柔,听着古怪别扭之极。

    叫赵三的车夫一愣,随即恭敬应下,掏出一个青色荷包,向聂轻寒扔来道:“小哥拿着,我们大人赏你的。”

    荷包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不偏不倚落到聂轻寒手中,这份准头委实惊人。这个笑眯眯的车夫,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赏赐完,车中再无动静。赵三挥鞭,马车再度前行,身后骑士列队跟上,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聂轻寒立在窗前,捏着荷包,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年年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车中那人是京城口音。”而且,声音阴柔诡异,令她联想起宫里的某类人来。

    可这类人怎么会跑来这个小村庄?

    聂轻寒回过神来,将荷包塞给她道:“这个你收着。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年年讶然:“你去哪儿?”

    聂轻寒道:“回来再说。”迈步向外走去。

    留下年年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中多出来的青色荷包。从来只有她赏人的,破天荒头一遭,她居然拿到了别人给的赏银,可真是新奇。

    年年打开荷包,发现里面是个刻着事事如意的小银锭子。车里的那位“大人”还挺大方的。

    她不甚在意地将荷包丢回桌上。这份赏赐,寻常村民拿到不知该有多高兴,对她来说,自然不值什么。

    年年去了刚刚就想去看一看的卧室。

    然后,她望着屋中仅有的一张小木床,陷入了呆滞:只有一张床,晚上怎么办?难道真要动手动脚和动口二选一?

    第31章 第 31 章

    呸, 她都被聂小乙带歪了, 她为什么要跟着他的思路走?明明应该她睡床,他睡马车。他敢图谋不轨,就打断他的三条腿。

    呃, 这个方案可能有点难度。可就算武力值不够, 打断他的腿她做不到,她也可以骂他, 撂下狠话。聂轻寒骨子里骄傲得很, 她就不信,被她骂了,他还会硬凑上来。

    年年拿定主意, 信心百倍,高高兴兴地从马车中搬出软玉簟,软枕,薄绸被, 将床铺好。马车上颠簸一天, 筋骨都酸软了,这会儿她只想躺下松松骨头。

    刚刚忙完, “咚”一声, 有小石子敲到半开的窗上。

    年年懒得理会。紧接着, 第二颗,第三颗石子又飞了过来,敲得老旧的木窗乱晃,咚咚直响。年年皱了皱眉, 捡起一枚滚落屋中的石子,瞅准方向扔出。

    草丛中顿时传来一声惨叫,袁四狗捧着被砸出一个包的额头跳了出来,横眉怒目道:“好好的小娘子,下手恁般狠?”

    年年站在窗前,微微挑眉:原来是他。她望着袁四狗狼狈的模样,心中冷嗤,悠然道:“谁叫你鬼鬼祟祟的?”

    袁四狗大怒,正要破口大骂,一抬头,便见年年一张含嗔带笑的绝色面容,雪肤花容,清丽无伦,顿时魂都没了一半。

    满腔怒火顿被一瓢冷水浇熄,他痴痴地看着年年,涎着脸走近道:“聂娘子如此容色,真如仙子一般,怎么就便宜了聂小乙这只白斩鸡?也便宜便宜哥哥我呗。”

    年年一脸不解:“你长得比聂小乙丑多了,为什么要便宜你?”

    袁四狗神情僵住。要是换了旁人这么说话,他早就挥拳就上了,这会儿看着年年天人般的容貌,只觉心也是酥的,半边身子也是软的,哪提得起手。那点火气更是连火星子都冒不出来。

    他咽下一口气,嘿嘿笑道:“聂娘子还是太年轻,男人长得好有什么用,要紧的是活好,能叫小娘子快活。”

    年年似笑非笑:“不成,长得太丑,我饭都吃不下。”

    袁四狗:“……”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想要破口大骂。可再看一眼年年的脸儿,刚刚升腾起的火苗又无声无息地灭了。这样的仙女,说什么都能原谅。

    他涎笑着地道:“聂娘子休要嘴硬,马上你就知道我的好处了。”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向年年逼来。

    这丑八怪还真敢。

    年年嗤笑:“你就不怕我喊人?”

    喊人?袁四狗笑了:“聂娘子只管喊,看谁敢管我的闲事?再说,喊了,你的名声可就全没了。”他就不信,就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他还能弄不住。

    年年哼道:“是吗?”蓦地扬声道,“发银钱啦,发银钱啦。”声音脆生生的,瞬间传了出去。

    一时间,吱嘎噶声响,附近的门都推了开来,不少人围聚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哪里发银钱?”“真的还是假的?”“发多少?”

    袁四狗目瞪口呆。

    年年笑吟吟地将先前马车中人赏的事事如意的银锭子托在掌心晃了晃道:“自然是真的。”

    四周的目光顿时全集中在年年手中的银锭子上。有人问道:“就一锭银子,怎么发?”

    年年指了指袁四狗:“这个简单,这小贼趁我夫君不在,想欺负人,谁帮我收拾了他,银子就是谁的。”

    众人眼前一亮。先前问话那人又问道:“要是一起收拾的呢?”

    年年道:“谁出力最多银锭子归谁,其他帮忙的我再拿两吊钱出来分。”

    话音方落,一群人都向袁四狗扑了过去。

    聂轻寒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但见五六个村民揪着鼻青脸肿、被五花大绑的袁四狗,兴高采烈地往外走去。见到他,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小乙,今儿生受你的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