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生硬的转折,季衡之当然不可能听不出来,不过没揭穿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摸摸后脑勺,夏黎言想着,忠实粉丝什么的,其实也不算是骗人吧,谁也没规定自己不能崇拜自己啊……对吧。
眼瞅着年三十将至,整个小区的年味儿却一点也不浓,只有很少几家贴了对联,其他大部分都冷冷清清,跟平时没差。
城市越来越繁华,传统的习俗却越来越远。难得的发了一次感慨,夏黎言还是把在门口贴对联的想法给打消了,毕竟,他只是个寄居者,不是拥有者。
夏黎言也很难得的去品牌店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服。过年嘛,新气象,偶尔奢侈一回也是可以原谅的。
年三十下午,季衡之并没有早早的就回祖宅,他一直待到4点多,接了个电话之后,才出门。
走之前,他跟夏黎言说:“冰箱里有饺子,你可以自己煮着吃……新年快乐。”
……听着关门声,夏黎言的心情有点复杂,没想到这第一个新年祝福,竟然是来自季衡之的。
下午6点多,窗外开始零零散散的响起鞭炮声,噼里啪啦的,虽然有点吵,却很有种喜庆的感觉。夏黎言去厨房把饺子煮上,然后托着腮趴在窗边往外看。
天色渐晚,平常就没什么人的小区这会儿更是空旷。大概,都回家过年去了吧……
心里有复杂的情绪蔓延开来,夏黎言觉得自己好像跟整个人世间都隔离,下一秒就能羽化而登仙。
……
电视开着,在直播春晚倒计时,吵吵嚷嚷的很是欢乐。厨房里的饺子咕嘟嘟的冒着热气。房间里的灯光把世界分成两个,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明明应该是很温暖的场景,可是夏黎言看着却觉得寂寥。
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饺子熟了之后,夏黎言直接找了塑料袋子装起来,换上新衣服,在口袋里装上钱和手机,然后就拎着饺子出了门。
他没办法再在这个环境下再多待一秒钟。孤单,会把整个人都吞没。
在小区门口灯火通明的社区超市买熟食的时候,那种强烈到让人窒息的孤单感才消散点。夏黎言买了点卤菜,然后直接出门打车,目的——长寿园公墓。
的士司机多看他好几眼,毕竟在这个时候儿去墓地的,真没几个。
24、扫墓 ...
北郊离市区有点远,在大家都回家过年路上的车并不算多的情况下,还是40分钟之后才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添上开始飘雪,等夏黎言下车时,路面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
天空中还有清雪纷扬,在暮色下,顿生苍茫。
手里的食物早就凉透了,夏黎言把羽绒服外套的拉锁又往上拉了拉,另一只手放进口袋里。虽然有点风,但也没觉得太冷。只是这环境未免太过冷清了吧……夏黎言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天色已黯,借着微弱的雪光环视了一下四周,只有一条孤零零伸向远处的柏油马路,除此之外,就是路边这个依山而立的,长寿园公墓。
守门的大叔年纪有点大,四十来岁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面部轮廓很深刻,带着点混血儿的感觉。夏黎言有点得意,这么黑了,他看人还能看的这么清楚。那大叔正靠在门房外面抽烟,对这个时候到来的夏黎言,他并没有进行过多的盘问,大抵是各种各样的人见多了,只是见怪不怪的交待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递给他一只手电,就放他进去了。
“小家伙,小心点。”大叔拍拍随手拍拍他的脑袋。
夏黎言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一个哆嗦,抬头问道,“小、小心什么?”
那大叔笑咧了一口白牙:“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走路看路,别摔着,雪天,路滑。”
……夏黎言的一颗心重新归位,点了点头:“谢谢大叔,我知道了。”
夏黎言小心翼翼的举着手电筒往里走,一边打量四周,墓园里确实有点阴森森的,昏黄的路灯下,树枝像鬼爪一样张牙舞爪,墓碑上的雪花莹莹的泛着微弱的白光,和手电散发的蓝幽幽的光芒相互照应,平添几分诡异。
可是夏黎言没觉得有多害怕,他本来应该是这里的一员,只是阴错阳差不知碰了什么机缘,以至于他此刻还得以好好的站在这里,除却悲痛,只觉庆幸而已。
挨个墓碑看过去,夏黎言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自己。黑白色的照片上,他笑的灿烂无忧。小心翼翼的把手电架在一旁,夏黎言在墓碑前蹲下,伸手在墓碑一侧拍了拍:“嘿,我来看你了,新年好。”
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把手里的食物放好,却发现地上已经有东西了。
拿着手电一一照过,熟悉的糯米鸡,一个果篮,还有一束紫色的勿忘我和,红玫瑰。夏黎言眼眶有点湿,他的家人来过了,周维,大概也来过了。
那盒酥皮糯米鸡,夏黎言只消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他妈妈的手艺,小时候,每次他表现很好很乖的时候,妈妈就会给他做这个以示奖励,以至于这软软濡濡的味道,几乎成了他12岁以前的全部期待。后来慢慢长大,生活的重心逐渐被其他事情所占据,糯米鸡早就被抛于脑后,但是贯穿了整个童年的味道,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淡忘。
夏黎言伸手拿起那捧紫色我勿忘我,里面还搭配着几朵白玫瑰,嘴角泛起不知是甜还是苦的笑意,粉丝们都知道苏乐最喜欢红玫瑰,每次送礼物必然有红玫瑰搭衬,只是实际上,他之所以说喜欢红玫瑰,是因为周维送他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捧红玫瑰。爱屋及乌,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自己原本喜欢的,是代表着永恒爱意的,勿忘我。
他忘了的,妈妈都替他记着。
心下酸涩,夏黎言随手拍掉墓碑上的雪花,把自己买的东西和那一束红玫瑰悉数堆在一边,拿过那捧花和早就变的冰凉的糯米鸡,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墓碑前面,然后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是怀念,也是祭奠。
夏黎言不是不想回家,只是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去。苏乐已经死了。他现在跟苏家半点关系也无,这么突然回去,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已。更何况他虽为人子女,却从未尽过孝道,还一直在给家里添乱抹黑,或许没了他这个儿子,对家里来说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忽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在空旷的墓地里,声音大的出奇,尤为刺耳。
夏黎言被吓的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拿出电话,屏幕上一闪一闪的闪着方筝的名字。
……这家伙还真是的,夏黎言有点无语的按下接听键。
“小朋友,你跑哪去了?”方筝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夏黎言把手机离自己的耳朵远了些,“怎么了,有事儿?”
“哥哥带你去看烟花呢,怎么没影儿了?”
……在这种时候,有人能记住自己,无疑是一件很让人感动的事情,夏黎言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一失踪就半个月不见人影。”
“咳,我不是忙么,那我好歹还记着给你打电话呢,你怎么不知道主动问候哥哥一下啊?”方筝本来还有点心虚,结果越说越有理。
夏黎言一本正经的说:“嗯,我穷,交不起电话费。”说完没等方筝继续说话,就又补上了一句:“短信也是要花一毛钱的。”
方筝被他逗乐了,扑哧一下笑出声,“得了得了,你别贫了,赶紧说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接你,过了12点咳就赶不上了。”
夏黎言踌躇了一下:“看烟花……这么浪漫的事情,咱俩去看不太合适吧?”这明显小情侣耍浪漫才会干的事儿啊。
方筝愣了一下:“你这破孩子想什么呢,不是咱俩,季少也去,还是他提的去看烟花,难得咱们季大少有情调一次啊。”
夏黎言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墓园:“我可能……去不了。我现在,在北郊的长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