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靳乔衍家搬出来后,翟思思一直没有去上班,把今年的年假提前用了。
外人还不知道翟思思和靳乔衍已经分居,这医院是翟思思他们夫妻俩的,人老板娘爱上班不上班,他们哪里管得着?
打电话回去说请假的时候,她甚至听见对方狗腿的讨好,每一句话,都令她感到心烦意燥。
最后交代完,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电话。
年假统共有十五天,前两天,她哪也没去,就在家里放空自己,将这一年来和靳乔衍的种种捋清楚想明白,把心情整理好。
到第三天早上醒来,她的心境无比平静。
起床收拾好衣物,匆匆搭上回绥城的车。
这一刻,她只想看看邓翠梅,只想珍惜还在身边的人。
仍旧是那条颠簸的路,坐在熏人的客运车上,她略微蹙眉。
好在来往绥城的人并不多,她不用坐在尾座上,而是坐在中央的位置,望着车窗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进入高山地区,车窗玻璃渐渐起了雾气。
绥城冬天很冷,她特意穿戴整齐,见玻璃窗起了雾气,便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在玻璃窗上擦了擦。
九曲十八弯,这两天易城下起了雨,高山地区甚至下起了雨夹雪,道路上全是雨水,还有一粒粒的小雪粒,车辆行驶缓慢,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没有走到一半的路。
摇摇晃晃中,她靠在靠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浅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车辆停了下来,便睁开眼。
刚才擦拭过的地方再次覆上了雾气,她又一次擦拭干净,只见车子还停留在高速公路上,还没有抵达绥城。
怎么了?
她疑惑地往驾驶座方向望去,只见司机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来,冲车上仅有的几个人说:“不好意思,车子出了点故障,大家先等一等,马上就修好!”
彼时车内的人坐得腰酸背疼,按照这车速,少说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回家。
于是几人收拾好贵重物品后,背着背囊或拿着香烟下车。
翟思思只觉得车内气味难闻至极,便也背着自己的小背囊跟着下车。
一下车,凛冽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在车外的人将拉链拉得高高的,戴上帽子,瑟缩成团,站在匝道上边看司机修车,便与周围的老乡扯家常。
翟思思戴好了帽子,手里头捏着一瓶牛奶,站远了些,一个人站在车尾的方向往山下望去。
一看,眼神便定住了。
这里,好像就是上次靳乔衍下车呕吐的地方。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湖,又因故地重游,而再次泛起波澜。
徐彬立那会儿,也没有现在这般矫情。
一口气将牛奶喝完,手里头紧紧捏着奶瓶,渐渐收紧,捏扁。
“哎,这不是老翟家的大女儿吗?我记得你叫思思来着?”
站在不远处抽烟的一个大伯打量了翟思思好几眼,然后迎上前来,主动打招呼。
翟思思定定地看了他好久,才记起这正是徐彬立的父亲,同为外出打工的大军一员,别说翟思思了,就连徐彬立也极少看见他,翟思思几乎把脑子里的记忆都折腾了一遍,才想起这个人来。
小时候他和徐妈妈可没少援助过她们翟家,因此两家人在村里算是走得非常亲近的,她和徐彬立才会感情深厚。
见是认识的人,脸上的防备便卸下大半。
抛开心底里乱糟糟的想法,她生疏却又不显趾高气昂地说:“徐伯伯好,好久不见了,我差点儿没能认出您来。”
徐爸爸摸了摸锃亮的脑勺,笑道:“没认出来很正常,这些年压力大,头发都掉光了,倒是你,我刚才真不确定你是思思,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这么些年没见,思思可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和你妈年轻的时候很像!你妈年轻的时候啊,还是咱们几个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呢!那会儿提亲的人都快把你家门槛踏破了,你妈非讲什么恋爱自由情投意合,瞧不上咱们这些糙汉,你外公外婆也是宠着她,搞得我们都没机会!”
对此翟思思只是莞尔一笑,不加评论。
沉默片刻,她问道:“对了徐伯伯,我听说你们一家人都和彬立北上了,怎么您在这?”
一提起徐彬立,徐伯伯便想起儿子对翟思思做的荒唐事来。
小时候两家走得近,看两个孩子的感情也不同于其他人,徐伯伯和邓翠梅就擅作主张,给两个娃娃定下亲。
所以徐伯伯才会把翟家的事看成是自己的事去对待,对翟家多有照顾,寻思着以后这就是一家人了,能帮衬点,就帮衬点,邓翠梅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挺不容易的,而且思思这娃儿长得水灵,又懂事,要是能嫁到他们徐家,那是他们徐家的福气。
徐爸爸讪讪然道:“甭提那个臭小子了,那臭小子对你做了什么我都听说了,从小就教他知足常乐,这小子愣是没往心里去,你放心,伯伯已经给你教训过他,也揍了他了,在这里,伯伯给你道个歉!”
翟思思连忙摆手道:“别,徐伯伯,您这话言重了,您瞧,我这不挺好的吗?事儿都过去了,我们都别往心里去。”
关于徐彬立,她早就已经放下了。
见翟思思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徐爸爸竖起了大拇指,如同小时候夸赞她一样:“思思就是懂事,我家那个臭小子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这头也不至于光溜啊!”
他打趣的话令得翟思思忍俊不禁地噗嗤一笑,尤其是看见那颗锃亮的脑袋,更是笑弯了眼。
看翟思思笑了,他也就放心了:“我听说你现在已经结婚了,还嫁给了易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那男的家里头还挺有钱的?看你嫁得这么好,伯伯就放心了,小时候你和你妈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现在终归是过上了好日子,这样伯伯也就放心了。”
再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靳乔衍,翟思思心里泛起了惆怅,水眸浮上阴影。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是,到底要多久才能过去?
望着停在匝道上的客运车,徐爸爸疑惑地问:“哎,对了,你嫁给了有钱人,怎么还跟咱们一块坐大巴?这有钱人不是挺多车的么?怎么没让司机送你回来?还有,昨儿个我回村里办资料的时候看见明明了,他昨天回,你今天回,姐弟俩怎么不一块搭个伴?是不是你们老翟家又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