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消消火……”
沧澜酒店内,翟思思拧开一瓶矿泉水,小心谨慎地递给邓翠梅。
靳乔衍开了两个套间,邓翠梅和翟明明一套,他和翟思思一套。
靳远真的把他们统统都赶出来了,大半年以来的小争大吵,他终于爆发,再不偏倚靳乔衍,慕容珊期盼已久的这天,总算来了。
靳家的大少爷,不再是靳乔衍。
邓翠梅眼圈红红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一瞅翟思思的脸,鼻子顿时发酸,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很失望。
望着晾在空中的矿泉水,翟明明顺手接了过去,递给邓翠梅说:“妈,你就先喝口水,听听姐怎么说。”
闻言邓翠梅抬眸看了眼翟明明,默不作声地接过矿泉水喝了几口。
翟思思正欲说话,忽而一张熟悉的银行卡出现在眼前。
修长的手指夹着翟思明的银行卡,靳乔衍站在她的身后,淡淡地说:“翟思明给的钱都在这,要是你们坚持不收,可以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翟思思错愕地抬头,他逆着光,身上仿若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疑惑地问:“买房子的钱是你的?”
靳乔衍颔首,蹲下身摊开翟思思的掌心,把银行卡交给她:“翟思明不是善类,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虽然翟思明是心甘情愿掏出这一百万的,但翟思明能丢下儿女二十几年不管,其人性好坏不言而喻,谁知道他会不会就这一百万生出什么事端来?当初给翟思思钱的时候,两人什么协约也没签,至少最近一两年内,这笔钱不动为妙。
翟思思忽然萌生一种冲动,一种想要扑进靳乔衍怀中说谢谢的冲动。
他的温柔,他的细心,他的体贴,统统都让她感到很暖很暖。
从小到大,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她都是江海里的一艘孤舟,没有依靠也没有同伴,在生活的激流里随波逐流,遇上了冰山,就自己瞎转方向,遇见了海浪,被卷进了海底,又挣扎着重新浮上水面。
如今,靳乔衍像是一艘带着光华万丈的豪华轮船,对她放下了甲板,将她这艘孤舟抱进了船舱内,用坚硬的外壳替她遮挡一切狂风暴雨,用他睿智的头脑替她帷幄运筹、掌航未来。
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一个人。
但到底她没有主动的勇气,她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明知靳乔衍心中有人,又怎么可能主动靠近他?
她的执拗劲,不是用在被伤害上的。
捏着银行卡,她说:“妈,我明天就去把卡还给他,你别生气了好吗?是我错了,我不该要他的钱,我只是……”
邓翠梅俯视着蹲在地上的翟思思,抬高了分贝:“你只是什么?为了一百万,你把我们都给骗了!还有什么只是的?我从小就教导你们,不要撒谎不要欺骗对你们好的人,出了大城市,看惯了城里的花花绿绿,把我的话全抛诸脑后了?!”
“我……”
翟思思一时语塞,幼时母亲的孜孜教萦绕在心头,她垂下脑袋,没再吭声。
靳乔衍拍了拍翟思思的肩头,将她搀扶起来。
搂着她的腰,他对邓翠梅说:“妈,这钱你可以很有骨气地还回去,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翟思明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欺骗你,还把他们姐弟俩扔下不管?”
邓翠梅眼一闪,心里憋着气没吭声。
还能为什么,看她傻觉得好欺负呗!
靳乔衍想说的,也正是这句话。
但他没有直说,而是婉转道:“这么多年来,他都觉得你们好欺负,明明身缠万贯,却又吝啬于给你们那一千几百的赡养费,如果连送上门的一百万你们都不敢要,更不是正合他意?”
要是现在把这一百万还回去,并非常有骨气地说从今往后和翟思明没有任何关系,岂不是正中翟思明的下怀?
随后他又说:“他但凡是对你们有一点感情,也不会用这一百万买思思闭嘴,我倒是支持思思把钱收下,这钱是你们母子三人苦了半辈子应得的,我们拿也拿得理直气壮,难不成就这么便宜了他?我想你们也不会认他这个爹,那这一百万,除了买你们闭嘴,也买他后半生的不打扰,对你们、对他,都好。”
这也是商人一贯的做法,在他们眼中就没有钱办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给双倍。
在他们眼中,情义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翟思思很庆幸,靳乔衍不是这样的商人。
至少对她,对费腾他们不是这样。
靳乔衍的话宛如一颗颗巨大的石子,扔进了邓翠梅的心湖久久不能平静。
心中填满了石子,堵得她难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定夺,睨着翟思思布满担忧和歉意的脸,她叹了口气,妥协道:“这钱暂时先收起来吧,不早了,都休息去吧。”
翟思思和靳乔衍退出邓翠梅的客房,回到隔壁套间,关上门。
她走在前面,踩着灯光,忽而转过身来,深深一鞠躬:“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和靳乔衍的合约规定要扮演好靳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做好大少奶奶的样子,却没想到会连累靳乔衍一并被赶出来。
靳远的突然爆发是在靳乔衍预料之中的,时间掐得刚刚好,不早不晚。
薄唇微勾,他擦着她的肩头,往沙发走去:“没有麻烦。”
能够陪着她度过翟思明这个劫,他乐意至极。
桌面上放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上有着药店的标志。
他坐在沙发上,道:“过来。”
翟思思睫毛颤了颤,看着他打开塑料袋,取出一瓶双氧水以及一包棉签放在桌面上。
她顺从地走了过去,帮忙将棉签拆开,扔进双氧水里泡着。
靳乔衍眼未抬,朝她伸去左手:“把手给我。”
翟思思的双手颤了颤,下意识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剑眉一蹙,明显的不耐:“把手给我。”
不敢挑战佛爷耐性的极限,她没再拒绝,赶紧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上。
双手刚碰在一起,靳乔衍立刻握住她的小手。
被大手包裹的那刻,左腔室的小家伙忍不住多跳了一下。
取出沾了双氧水的棉签,他口吻温柔地说:“忍一忍。”
紧接着冰凉的双氧水覆盖在血痕处,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疼。
翟思思只是眨了眨眼,并没有说半个疼字。
他清理得很仔细,仔细到星眸都没动一下。
她只能看见他黑乎乎的发顶,还有他修长干净的手。
抿了抿唇,她问:“连累你也被赶了出来,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靳乔衍淡然地将沾了些许血丝的棉签扔掉,取出新的一根,不愠不火地说:“不会,我也是时候,向他宣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