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四个都是一个伢行出来的,以前各自都没什么交集,那时候的他们仅仅只是有口粮吃,个个长得瘦不拉叽,没一个好看的。
而且,她也不怎么瞧得上这个呆呆的傻小子。
谁知道,这傻小子原来认得字。
更没想到,他运气居然这么好,偏生就遇到了一个会读书认字还讲道理的主子,愿意教他认字,还如此的重用他。
而且主子又是个体恤下人的,给他们好吃好睡,还时不时的打赏奖励。
他们虽是丫环小厮,却各个养出了少爷小姐似的相貌。
看着面前这张脸,叶子几乎回想不起在伢行的那个傻小子长什么样。
面前的傻小子,在叶子看来,他自是没有楚亦那样为之惊艳的俊美,但看着却很舒服,清秀的五官,挺直的鼻梁,眼睛不是特别深邃,但是看起来很真挚,呆呆的,却让人觉得可靠。
想到刚才温婉和楚亦的相处,叶子看着秋树,心里就不知怎么动了动。
叶子一直以来都很早熟,知道自己长相普通,不像主子那样漂亮,也不像阿慧那么可爱,更比不上冬柒那样眉清目秀的清纯。
她就是最最普通的、扔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她很清楚,但她没有自卑,她只知道自已长相不讨喜,为了让更好的主子挑到,她脑子无时无刻不在转,察言观色,抓住机会,她总是比任何一个同龄人学得更快。
在其他同龄的小女孩多多少少对情爱有所期待的时候,她都一直觉得这只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是不重要、而且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她也不羡慕。
比起所谓的爱,她觉得银子和地位更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甚至妄想过去接近楚亦,对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产生非分之想,她看重的,只有“地位”二字。
但或许是生活过好了,她反倒野心没以前那么大了。
突然就向往起以前不屑一顾的东西来,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叶子第一次有了懵懵懂懂的羡慕。
“主子和温相公是真心相爱的吧。”
叶子趴在柜台上看着秋树的侧脸,自言自语喃喃道。
“可是什么是喜欢呢?”叶子顿了一下,“我会喜欢你吗?”
她想了想,使劲挖掘着自已心底里对秋树的情绪,好像又没什么,半响也没闹不明白。
最后得出结论:喜欢这种东西果然和她无缘,还是好好赚银子吧。
叶子理清思绪,利落地站起来,挽起袖子就往厨房去了,却没发现身后刚刚还一副睡得正沉的样子的秋树,此时正耳尖通红,后来连整张脸都烧了一般。
听到又有人靠近,秋树把身上的毯子拉了拉,想遮住自己的脸。
只是这一下子,原本就不太平静的心跳动得更加厉害。
他闻到毯子上那股清爽的干净的皂角味道,以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产生的一丝幽香。
他觉得自己脸更红了。
“小管事这么早?”账房老程走过来,一看秋树脸色,担心问道,“咦?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可是感染了风寒或者发烧了?”
现在风寒可是一种极大的病,一不小心也是会丧命的。
程谷香虽然才来几天,但对秋树这个年纪不大却十分踏实好学的小管事,还是十分喜欢的,不由的关心起来。
“要不要让人去叫个大夫?”
秋树赶紧蹭起来捂着自己红彤彤的脸:“没事没事,我就是……就是有点热。”
程谷香看看他身上的薄毯,“那会不会是中暑了?我看你还是去请大夫吧,虽然会花些钱,但总是稳妥些。即使你现在没有多少钱,你主子也肯定会帮你。温庄主多喜欢你们几个呀,绝对不会舍不得请大夫的钱。”
程谷香说着就想去找人。
秋树忙拉住他:“叔,我真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程谷香还在狐疑,里面的叶子听到话走了出来,瞪着他,道:“你真没事儿?”
秋树心虚的低头:“没事儿,你忙自己的,不要担心我。”
叶子却不太放心,过来在秋树的脑袋上探了探,发现他确实体温正常,这才放下心来,吩咐他喝点热汤,这便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而那边,秋树的脸更红了。
“对了,小管事,你这身衣服是在哪儿买的呀?看起来质量不错,样式也合适。你眼光可真好,下次我也去那家店里看看。”
秋树低头看,这件衣服是之前和叶子一起去城里办事的时候,叶子买给他的。
不知不觉竟也穿了这么许久,而且洗了多少次竟也没怎么败色。
想到这里,秋树有些怔愣。
“小管事?”
“哦没事,下次我带程叔去看。”秋树回神连忙道。
天渐渐亮了,出来吃早点的人也起来了,叶子进了厨房就没再出来。
这时候一个文雅的书生来到柜台,要退房门钥匙,让程谷香给他结算。
秋树一看这个书生的记录,心下有些诧异。
这个人,竟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八九天,但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显然,这个人是整天都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出来透过气的。
等他看到书生那书兜里那许许多多、写满字迹的崭新纸张的时候,秋树明白过来。
这人是忙着在房间里抄书写记录呢!
看来是个诚恳求学的人。
“这位客官,一共两百七十文。”
即使已经做好很便宜的心理准备,书生还是忍不住面露诧异,他自已也粗略算过一遍,总觉得不止这么多才是,但既然店家愿意便宜,他当然不会多嘴。
赶紧把钱掏了出来。
这么点钱,别说买书了,连借那么多都书去抄都不一定能办到。
书生兴高采烈的,又花了几文钱去买了最便宜的早点,坐在桌边吃起来。
而这时候,另一个大膀子壮汉胡走了过来,也是要退房。
程谷香看了下,发现他也在这住了八天,房间里的东西用得也不少,拔拉几下算盘,程谷香道。
“这位客官,加上房费,您一共是六百二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