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修为如此低微，哪能支撑一个仙门？
裴长老原本不理解濯清君为何愿承认这个年轻的师弟为新掌门，但现在他稍稍能明白一点了。
风雨飘摇之际，这样的人确实比过于温厚的濯清君更适合成为主事者。
……因为这个年轻掌门是真的很不要脸！
裴长老打量夏炯的时候，夏炯也在打量这位来自轩辕剑宫的访客。
对于青华道和轩辕剑宫的大道之争，还有涉及其中的大燕皇室，有师兄和朱朱——朱恭靖成为自己人后立刻被夏炯起了代称，虽然大燕三皇子殿下并不同意——帮忙讲解，夏炯当然仔细研究过了。
他研究出的结论，怎么说呢，成为三角关系一员的青华道，并不是全然无辜的小白花。
环保组织很好，但极端环保组织很不好。虽然青华道已经算一众逍遥道仙门里观念很接近平常人的那种了，但毫无疑问，他们只是比较接近而已。
嗯，还没有到像其他逍遥道仙门那样，要求全昆源人不吃荤，不搞养殖业的地步。
“青华道融合神农一脉，压制门中神农一脉不过分开垦灵田的同时，自家观念也受到神农道影响，”曲忘生通过鲜红藤叶道，“但那些并未融合神农道的逍遥道仙门，显而易见地……”
“显而易见地走向极端，”向师兄询问的夏炯道，“我明白的。”
嗯，明白的，两者之间的差别应该是，青华道有“你砍树我就砍你”拳，而其他逍遥道仙门是“只要你进树林子我就砍你”刀？
两者区别其实挺大了，但对于一般人而言……
砍棵树就被被杀和进树林子就会被杀一样莫名其妙啊！
这时候，如果青华道势力小，只在自家一亩三分地贯彻这个标准，那也并不妨碍一般人什么。但青华道是昆源界的第一仙门，势力辐射整个昆源界，于是也试图把这个标准推行到整个昆源……
轩辕剑宫：你青华道神经病吗？？？
裴斌裴长老，就是最喜欢说“你青华道神经病吗？”的一个轩辕剑宫人。
他虽然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只有三四十的样子，穿着简朴，甚至有点灰扑扑，没有着道袍，反而穿一身江湖侠客才会穿的武袍短打。
一条红绸带系在他手腕上，夏炯记得，连贞也有这么一条红绸带，但她是系在辫子上的。
“感觉风格完全不同，比起道士更像是一群大侠，还是六扇门那种，难怪会互相看不顺眼……”夏炯低声嘟囔。
裴大侠……裴长老看了他一眼，虽然夏炯音量很低，但瞒不过元婴修士的耳朵，就……六扇门是啥？
他疑惑，那位轩辕剑宫的金丹弟子则在向夏炯赔罪，说什么近日太过忙碌，叫他们一路上昏昏沉沉，所以才忘了在快到的时候传讯给青华道。
夏掌门极为宽厚地表示原谅。
然后，他道：“既然这么忙，就不招待两位喝茶了，多谢轩辕剑宫的物资，真心的，替我和你们宫主说声谢谢哦。”
裴长老：“……”
轩辕剑宫金丹弟子：“……”
一个前来围观剧情的玩家没忍住，又噗地笑了一声。
他不是唯一一个，山门前大大小小的笑声一片，充斥着快活的空气。
别说，虽然他们掌门平时很不正经很讨打，但掌门不用这种贱兮兮的一面对他们，而是对别人时，莫名觉得，好爽啊。
虽然掌门这种行为实在太幼稚了。
但真的好爽。
裴长老视线扫过周围兴致勃勃的仙兵，依然看不出这些古怪仙兵是哪位御庭真君麾下。他皱起眉，干脆把这些仙兵无视，只盯着夏炯道：“夏掌门应知，若是送援助之物，根本不必叫本长老专门跑一趟。”
“嗯，”夏炯回答，“我当然知道啊，但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听到那句话是什么脸色嘛。”
连玩家们都：“……”
“我们掌门好贱啊……”
“他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了。”
“就是看别人不会打他嘛。”
“哎？为什么不会打？不是说那个新来的大叔很厉害，曲长老没回来的情况下，吊打我们全青华的人都没问题？”
“但我们也有元婴啊，打掌门要考虑到曲长老的面子。况且刚才看不出来，现在还看不出来？新来的这两个npc，是有什么事要掌门帮忙的。”
“这不是当然的吗？上门送礼不是求人办事还是干啥？”
“我觉得这是新地图的前置剧情。”
“对，内测结束的时候，说好了要开燕京地图来着。”
“哎？已经公测两天了，我看游戏里一点新地图的动静都没有，还以为星鲸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忘了可还行？”
并不是所有的古怪仙兵都在这里，但此刻围在山门排扣前的，也有几千人了。
他们毫不顾及这是在元婴修士面前，嗡嗡嗡嗡开口说话，轻松自如交谈，看裴长老的眼神，像是在看猴。
裴长老没有生那个青华道新掌门的气，却对这些仙兵生出一些不耐情绪。但在他发作前，夏掌门已是转身，道：“那么，裴长老先和我去碧霄宫，还有这位……”
“这位师兄，”一直等在旁边的张防微上前一步，稽首道，“请随我来。”
然后少年又点了一个玩家帮忙，让他把轩辕剑宫送来的十来个礼盒，搬去苦舟峰。
自从公测后换了新的护山大阵，玩家们连朴阳峰都不能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掌门带着新来的npc，腾云驾雾向朴阳峰飞去，然后兴奋拍照发上论坛。
在他们热烈讨论这一段新剧情的时候，裴长老已粗略扫过青华山新容貌，重点观察了一下每一亩都种满了萤月见的守拙五峰。
原以为青华道人手不够，守拙五峰的灵田恐怕会荒废掉，却没想到，这些灵田的情况这么好。
因为一些人从中作梗，濯清君自从开始轮值后，就没能回青华山待满七天过。所以这些萤月见，应该不是濯清君种的。
但不是濯清君种的，又会是谁种的呢？
那些古怪仙兵吗？不曾听闻仙兵还会种地啊？
御庭真君们蓄养仙兵，是为了对抗魔神，种田不是仙兵的本职，哪怕那是一位神农道御庭真君麾下的仙兵。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青华道的情况，和他以为的，真是完全不同。
裴长老默然间，两人已至碧霄宫。
青华太上仙君不仅是青华道祖师，也是开辟这昆源界之人，在夏炯的引领下，裴长老给青华太上仙君的神像上了香，两人才转至后殿。
夏炯请裴长老在蒲团上坐下，裴长老却眯着眼看夏炯。
“你……不是逍遥道，”他终于能认定，“你修的是风雨道。”
“我修什么道哪里值得在意啦，”夏炯则摊着手，微笑道，“不如说说仙门联盟是想从我这一贫如洗的青华山上得到什么吧？裴长老？”
裴长老：“？”
裴长老：“？？？”
你说啥？
看看外面那些东西，你说啥啊？？？
第108章
青华道已经一贫如洗了吗？
当然！
内测结束游戏进行维护的那几天里，赶回来的曲忘生给夏炯杜渐治疗后, 就带着张防微, 按照夏炯从掌门印系统里兑换到的护山大阵图纸, 一处一处对青华山的护山大阵进行修改。
按照图纸修改后，那一道宛若银河落九天的灵气瀑布出现, 叫曲忘生自己都稍有惊讶。但灵气瀑布的灵气并不能直接变现，刚打完一场大仗，又修改大阵, 还有华威公司卖出一千万台游戏头盔, 代表最多会有一千万名玩家上线, 玩家们塑体的灵气可全要青华道供给……
灵珠不断流入又不断流出，一贫如洗, 夏炯是真的一贫如洗。
要不是仓库空得连耗子都不生, 夏炯和范益春哪里会这样千方百计从玩家钱包里掏钱？
至于那些能作为一个仙门底蕴所在的道章法宝, 玉果云浆……
emmm整座青华山上, 只有被包装……被冠上青华金茗这个名字的无名野茶。
夏炯就给裴长老倒了这么一杯野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道：“你看, 现在我们青华道只能拿出这种茶叶来招待人了, 是真的穷, 这种时节,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哦。”
裴长老为夏炯刚才那句“一贫如洗”无言得胡子一翘，低头看了看那粗陋得甚至没有炒制，只是烘干而已的茶叶, 却没有如他平日里那般，不管如何都要对青华道的东西尖酸刻薄嘲讽一通，而是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
然后，他也没有把茶杯放下，就这么端着那只是竹木劈成的茶杯道：“你青华的确是遭了大劫……但只要是青华山还在，就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一贫如洗吧。”
夏炯微微一笑。
道章很重要，法宝很重要，但青华道最重要的，还是这青华太上仙君留下的灵脉汇聚之地。
青华道现在唯一能叫人觊觎的，只剩下这块地了。
所以夏炯微笑之后又托着下巴评价：“果然还是房地产发财。”
裴长老：“？”
为什么青华道这新掌门话里总有几个词他听不懂？
但夏炯没给裴长老深究他那古怪词语是什么意思的时间，只道：“所以你们轩辕剑宫是来抢夺青华山的，哎呀，现在联系不上仙界，没法请南松御庭真君还有另外几位仙君过来做主，我青华道都变成了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咳，对不起，我错了，只是开玩笑啦。轩辕剑宫毕竟也是法圣门下，勉勉强强算名门正派吧，直接来抢应该是不会做的，那么——”
裴长老瞪了夏炯一眼，想问他那句“勉强算名门正派”是什么意思。
“——那么，”夏炯不理这个大叔的眼神在瞪什么，道，“虽然之前轩辕剑宫想取代我青华道，执掌昆源的仙门联盟，但搞了这么几个月下来，你们到底还是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好啦？”
裴长老闻言，脸色一暗。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因为夏炯说的是事实。
如果轩辕剑宫是在和青华道的斗争中，打赢上位昆源第一仙门，哪怕遭遇了妖灾魔潮，不至于指挥不动昆源其他仙门。如果青华道惨案发生后，给轩辕剑宫时间，让他们发挥四方道本职，抓住杀人真凶，那差不多也能收服人心。
偏偏青华道惨案和妖灾魔潮是一起发生，哪怕一直想超过青华道尚未，那一刻轩辕剑宫却真的毫无准备，一脸懵逼。
然后在妖灾魔潮的攻势下，才勉勉强强拉起仙门联盟。
一个人要是从未做过什么事，却在一次做的时候就能做得很好，那不是天赋异禀，就是早有准备。但轩辕剑宫自己打架可以，干起后勤却是既没有天赋异禀也没有早有准备，拉起的仙门联盟，就比散沙好那么一点。
现在，这把比散沙好一点的东西，很快就要变得和散沙差不多了。
“毕竟种魔坛已破，昆源界这次危机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吧，”夏炯又摊手，“天膜裂缝全都愈合，只剩下那些烦人的妖魔人魔到处乱跑，这些畜生还不再只盯着金汤防线撞，晕头转脑攻击各家道场。能三过家门不入的大圣人是有，但一般人听说家里和工作单位两边着火了，肯定是得先奔着家里的，是不是？”
工作单位……这回裴长老勉强理解了夏掌门的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