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人落入水中,水花四溅。
她的血几乎染红了整片海,厉承骁在血海里沉浮着,拼命地想要抓住她的手,想要将她拉上岸。
然而,却像是梦魇了一样,浑身丝毫使不出一点力气,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自己的掌中滑了出去。
然后,整个人一点点的下沉。
她对着他微笑,说:“承骁,我不要你丢掉半条命,我原谅你了……”
她还对着他说:“厉承骁,好好活下去!”
“清欢,清欢……”
厉承骁猝然惊醒,整个人都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沁出了冷汗,睡衣也被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有些慌不择路的伸手,拧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暖黄色的光线,充斥了整间卧室。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
这是清秋里,他们曾经的卧室,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
厉承骁胡乱擦了把脸上的冷汗,转过头,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屏幕,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一刻!
像以往一样,起身下床,走进浴室,拧开花洒,给自己冲了个澡,之后才回到床上,拉开抽屉,找出那盒药来。
半透明的药盒里,白色的小药片已经所剩无几了。
于是,脑海里,那个声音又一次的涌了上来:其实只要是药,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毒副作用。所以这个,能少吃就少吃吧。
他对着那个小药盒,嘴角轻轻扯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他也不想每天都吃这种药,可是如果不吃,他真的睡不着。
以前他只需要吃半片,后来需要一整片,再后来,即便睡前吃了整整两片,可还是会惯性的失眠,仿佛对这种药已经免疫了。
无论吃多少,他都睡不着。即便侥幸睡了过去,多半也是以这种方式醒过来的。
厉承骁坐在床上,用手撑着额头,靠在枕头上,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她终究还是把他撇下了。
他想她想得难以入眠,她却已不知归向何处!
上午时,厉南浔来家里看他:“刚刚nancy打电话,说你今天不舒服,没有去上班。妈有些不放心,所以特意让我过来看看!”
现在厉承骁一个人生活,厉夫人不放心,可是又不敢搬过来打扰他,只能每天跟nancy管家打一通电话,过问一下他的情况。
而他的情况,也越来越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厉南浔一边说,一边关切的看着他:“承骁,现在还失眠吗?”
厉承骁现在瘦了许多,几乎一夜未眠,脸色看上去也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他身上还穿着一身蓝黑色的睡袍,整个人看上去羸弱不堪,仿佛承受不住这样深的颜色。
“我还是睡不着”,他抬手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小药盒:“大哥,你把那个药,再加一点剂量,让我好好睡会儿!”
厉南浔将那盒药拿在手里,道:“不行,这个药不适合长期服用!你吃了那么久,已经超出极限了……”
“可是我现在睡不着!”
厉承骁有些焦躁的打断他:“那药我吃了这么多年不是没吃死么,你照样儿给我配一些,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厉承骁!”
厉南浔的语气一反常态的严肃起来:“你现在不应该问我求药,你现在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厉承骁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虚软的笑了下:“我又没病,我只是睡不着……”
厉南浔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把扯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扯到跟前来,瞪着他,一字一句道:
“厉承骁,你醒醒!她已经死了!顾清欢,她已经死了整整两年了!两年时间,再难过的坎儿,都应该过来了。可是你呢?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浑身上下!顾清欢要是在天上看到,她都会瞧不起你!”
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两年了,然而,厉承骁却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个事实!
厉南浔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将这个性子无比偏执的弟弟从上到下看了看,说:“两年前,顾清欢为什么要跳下去?你还记得么?嗯?她是为了你,为了让你好好的,体体面面的活着,而不是成一个瘾君子!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中了邪一样,你对得起她为你所做出的牺牲么?厉承骁,你醒醒!你醒醒吧!”
最后一句,厉南浔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他想叫醒这个弟弟,想让他快点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
两年了,七百多个日夜,他还沉浸在那个噩梦里,怎么都走不出来!
白天,他还是一个大集团的总裁,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他连好好睡一觉,都成了奢望!
一向温和优雅的厉南浔,终于忍不住了,不顾他的挣扎反对,硬生生将他拖出了门,塞进自己的车里,往一家心理诊所驶来。
厉承骁平时坚持健身,身手了得,厉南浔这个文弱医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然而现在,两年多的失眠,让他的精力体力都远远不及平时,只能任由他摆布。
厉承骁第一次被强制催眠,迷蒙中,他仿佛看到了顾清欢。
还是初见时的模样,彼此间没有隔着那么多的爱恨情仇,她看着他微微的笑,他拉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松开,激动地几乎流泪。
她看着他,小脸上带着一丝讶异:“厉承骁,你怎么变难看了?还瘦成这个鬼样子?”
他有些羞赧,腾出一只手来摸着自己的脸颊,的确瘦了,脸上的肉都塌了下去,成了皮包骨头。
“欢欢”,他涩声开口:“我真的很想你,你多来我梦里坐坐,好不好?”
她嗯了声:“那你睡吧,你睡着了,我就去!”
厉承骁听了,乖乖闭眼,竟然真的睡了!
两年来,他第一次睡得这么熟。
厉南浔看着他安然的睡脸,心里也缓缓松一口气。
下午,厉南浔带着他从心理诊所出来,开车送他回家的时候,扔给他一张名片:“这是我一个关系很不错的同学,你每周去一次,直接给他打电话就好!”
顿了顿,厉南浔又说:“我最近很忙,别让我亲自押着你去!”
厉承骁握着那张名片,沉默了好久,才轻声开口:“大哥,我每一次被催眠的时候,都能看到她吗?”
厉南浔听后,原本想骂他傻的,但是从后视镜里看到弟弟怅然若失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心了,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厉承骁这才笑了声,将名片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睡衣口袋里:“那好,我会经常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