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肸,你重情重义,与虞景颜感情深厚,我知道,你俩一定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所以你们才会建立起如此厚重的情感。你的身手也很不错,你应该是行伍出身,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你训练有素,时刻保持警惕,我感觉,你应该杀过人,我说的不是那种乱杀无辜,而是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或者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杀死过目标……你把自己隐藏得很深,你的秘密,比四郎多得多,我几乎看不透你,说实话,我有一种感觉,你认真起来,要比四郎更可怕,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的身手在四郎之上,而是说,你会比四郎更有办法对付敌人。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渴望,你在渴望某个东西,或许是实实在在的物件,或许是一份感情,或许是一段回忆,又或许是其他的很难形容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沈诺继续分析了陈肸。
虞景颜注视着四郎、陈肸以及沈诺,虽然他不知道沈诺对四郎和陈肸的分析准不准确,但他知道,沈诺对他的分析几乎完全正确。
“这家伙会读心术吗?他把我看得这么透彻,照这么说,他对四郎和陈肸的分析应该也差不了多少……”虞景颜心说。
“你是学心理学的?”陈肸开口道。
沈诺摇摇头:“没学过,我高中毕业后就跟着朋友倒腾青旅、客栈,后来在仙足岛开了观心青旅。虽然没学过心理学,但我感觉,我对各类人的分析不比那些所谓的心理学家差。虞景颜、陈肸、四郎,你们觉得我说得准吗?”
陈肸掏出一根烟,一把拿过沈诺手中的打火机,点上后猛吸一口,不屑地说:“你净瞎几把扯淡,老子是当过兵,老子当年在那曲后勤部队喂猪,你是兵王小说看多了吧,还扯什么老子杀过人……”
四郎也矢口否认:“沈诺,你只说对了我身手不错这一点,告诉你吧,我在康区的时候,光相好的都有几十个,我睡过的女人,你可想不到有多少。还有,我跟着虞哥混,是因为他给我开工资,你懂啥?至于你说的秘密,是我那些相好的吗,哈哈哈……”
虞景颜没有开腔,因为他意识到沈诺对自己的分析简直切中肯綮,推己及人,他感觉沈诺对四郎和陈肸的分析也有一定参考性,而且他很清楚,四郎和陈肸都是在死鸭子嘴硬。
“沈诺对人的分析的确很有一套,我虽极力隐藏琳琳消散所带来的悲伤,他却能轻易看穿我的伪装……”
“虽然你们不承认我对你们的分析,但是我知道,我分析的八九不离十,好了,我得回店里了,你们自便。”说罢,沈诺朝观心青旅走去,留下一脸错愕的虞景颜等人。
“老陈、四郎,沈诺有点本事,他对咱们的分析,如同读心术一样准确。”望着沈诺离开的背影,虞景颜开口道。
陈肸和四郎依旧坚称沈诺的分析一点儿都不准,“老虞,我看你是被他唬住了,依我看,他完全就是瞎蒙的,虽然他对你的分析有点合乎实际,但对我的分析可纯属扯淡。”
“对,对我的分析也不准。”四郎附和道。
准与不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沈诺走后,虞景颜掏出罗盘,从兜里拿出一块碎布,这是他从阿龙以前穿过的衣服上找到的。
虞景颜在绿化带后面尝试为阿龙招魂,却失败了,罗盘指针纹丝不动。
“虞哥,阿龙的魂魄去哪了?”四郎问。
“要么再入轮回,要么已然消散。”虞景颜说。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四郎又问。
虞景颜指了指观心青旅的方向,开口道:“去那里,老子跟他死磕到底!”
“他是谁?”陈肸问道。
“害死阿龙的人。”
三人再次来到观心青旅,这一次,沈诺没有要求查看他们的证件。
“沈老板,你经营这家青旅多久了?”虞景颜问。
沈诺瞥了虞景颜一眼,说道:“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撒谎?”虞景颜问。
沈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虞景颜:“马金上厕所的时候,你就在前台,他跟你借过火,你分明是眼睁睁看着他进了厕所待了七八分钟,为什么要谎称你没看见他上厕所?”
沈诺:“你这是信口开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撒了谎?”
虞景颜:“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很清楚,马金不至于在那种事上说谎,之前你还说自己问心无愧,既然问心无愧,你何必撒谎呢?你是故意想让警方怀疑马金,对吗?”
沈诺:“没有,你想多了。”
虞景颜:“好,我不跟你就这个问题扯皮,当年在这里收养小动物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沈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直到她离开后、仙足岛中发现了那口井下的小动物尸体,警方找上门来,我才知道当初她登记的证件是伪造的,她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但我看不透她,也可能是那时候我还不太会看人识人,总之我对她一无所知,她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院子里照料小动物,她很孤僻,我没怎么见过她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这些事情你们上次已经问过,就算再问一次,也没多大意义。”
虞景颜点点头,沈诺的说辞,与几年前他跟陈肸前来调查观心青旅的时候所述一致,的确没有多大意义。
“我们去楼上检查一下,可以吗?”虞景颜问。
“没问题,只要别骚扰其他的客人就行。”沈诺说。
虞景颜三人从一楼开始检查,一直查到三楼,还是没有收获,四郎翻身爬到楼顶检查一番,同样一无所获。
一圈检查下来,虞景颜感觉之前那种压抑感越发强烈,他忍不住问:“沈诺,这家青旅的装修设计是谁负责的?”
沈诺:“是我做的,很有特色对吧?楼上那些壁画也是我找工匠画的,不错吧?身处其中,可以感受到藏传佛教的庄严神圣……”
“你可知道,壁画中那些忿怒尊的护法神祇,与佛像度量经里面规定的标准有所不同?”虞景颜沉声道。
沈诺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懂了,都是绘画的师傅画的。”
虞景颜:“你真的不懂?”
沈诺:“不懂。”
虞景颜:“每一尊护法神祇,都与度量经的标准有少许差异,就是这些差异,让那些忿怒的神祇看起来更加凶狠恐怖,沈老板,这不是你故意为之吗?”
沈诺:“不是,这你得问当初绘画的师傅,我给你个地址,你去找他吧,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那位老师傅还健在不,当初找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手机,所以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只能给你地址。”
虞景颜盯着沈诺的眼睛看了良久,不知道沈诺所说是真是假。
记下绘画师傅的地址后,虞景颜心想:难道当初绘制壁画的师傅有问题,这里的邪门阵法与他有关?
经过思索,虞景颜决定先去拜访那位师傅。
按照沈诺给的地址,虞景颜一行三人来到周边不远的达孜县,给沈诺的青旅绘制壁画的,是达孜一带有些名气的唐卡画师。
沈诺给的地址有些模糊,加上多年来达孜的变化很大,三人一时间没能找到画师,只能到镇上找人打听。
“阿佳,你知道贡觉画师住在哪里吗?”虞景颜向镇上上班的藏族大姐询问。
“贡觉?你们要找他画唐卡吗?”大姐问。
虞景颜点点头,心知这位大姐应该知道贡觉的住址。
“唉,这些年来都没多少人知道贡觉了,挺好的一个人,可惜了……”大姐感慨道。
“什么意思?”虞景颜问。
“他现在画不了唐卡了,我带你们去找他吧,十来年前他忽然疯了,每天在家里鬼哭狼嚎,他家人带他看过不少医生,却一直没有痊愈,总是疯疯癫癫,家里人把他关在房间里,省得他出门吓人,我就带你们到他家门口,不进去了,说实话,县里的人都有点怕他。”大姐解释道。
“怕他?他是那种狂躁型精神病人吗?”虞景颜问。
“那倒不是,这十几年来,他从未伤害过人,但……一言难尽,去了他家你们就会知道我的意思。”
说着,大姐带着虞景颜三人在一片民房中七拐八拐,来到一座藏式小别墅后,大姐指着面前的房子说:“就是这家,你们去看看吧,不过我劝你们最好别进贡觉的房间。”
虞景颜点点头,大姐转身离去。
贡觉家的大门关着,虞景颜敲了几下后,一名中年男子推开房门,有些疑惑地说:“你们是?”
“您好,请问这里是唐卡画师贡觉的家吗?”虞景颜问。
“没错,你们是我爸啦的朋友?”男子问。
虞景颜:“算是吧,我们来找他,是想了解一些情况。”
“不好意思,我爸啦的精神状态不大好,既然你们是他的朋友,先进来吧。”
将虞景颜三人让进屋后,男子叹了口气,喃喃道:“爸啦生病了,精神不大正常……”
“嗷嗷……呜……”说话间,二楼传来一阵嚎叫。
四郎皱起眉头,右手握住藏刀刀柄,低声道:“狼?”
“是我爸啦,他经常会发出怪叫,你们找他有什么事?”男子问。
虞景颜:“令尊现在还画唐卡吗?”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虽然还在画,但是已经卖不掉了。”
“为什么?”
“因为他画得不好,以前的时候,他是全县手艺最好的唐卡画师,可是自从他生病后,画的唐卡却异常狰狞……”
男子从一楼一个房间中拿出一堆唐卡,又从另一个房间中拿出一些,开口道:“左边这些是爸啦生病以前的作品,右边的是他生病后画的。”
虞景颜打开唐卡卷轴细细查看,发现左边的唐卡题材丰富,有寂静尊、忿怒尊各种神祇,画工精细,严格遵守佛像度量经,比例协调、庄严神圣,然而右边的一堆唐卡则是清一色的忿怒尊,且都不符合度量经,在神祇的面部、身体等方面的处理很是夸张,导致这些唐卡看起来狰狞可怖,完全没有神圣的感觉。
“这跟观心青旅的壁画很相似。”虞景颜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