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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严颂只觉得年纪大的女人都喜欢他,乖巧地笑着不言语,待金折桂瞥他一眼,才醒悟到金童玉女这话不能随便说,赶紧道:“老夫人……”

    “叫什么老夫人,喊祖母就是了。”金老夫人拍拍严颂的手,又问冷氏:“给颂儿的屋子收拾好没有?纸笔都要准备好,他要考武举,要习武,院子给他收拾得宽敞一些。”

    “金祖母,晚辈不考武举了。将军叫我跟着玉家九哥谋事。”严颂道。

    “既然是将军说的,那就依着他的意思办。”金老夫人见金将晚把严颂的前程都安排好了,心想这么个女婿,不要岂不浪费了?

    “……母亲,颂儿这么大了,亲事还没着落,严邈之还求您替他相看相看呢。”沈氏唯恐金老夫人误会,赶紧插嘴。

    既然沈氏说还要相看,就显然严颂跟金折桂就不是一对的了。金老夫人一时觉得扫兴,放开金折桂、严颂的手,看金蟾宫一直把小星星搂在怀中,就冲小星星招手:“星儿快到祖母怀中来。”

    沈氏一路上费了好大功夫教导小星星喊祖母,此时看小星星不动弹,不禁有些着急。

    “星儿,过来,这是咱们祖母。”金折桂牵了小星星过来,待看她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祖母,就将她往金老夫人怀里送。

    金老夫人想起金蟾宫、金折桂在小星星这年纪,满嘴好话不用人教就会说,不禁叹了一声,将手抚在小星星背上,看她挣扎,也不勉强,就叫她回沈氏跟前坐着去。

    沈氏放了心,心想金老夫人不喜欢小星星说话迟钝,那应当不会有抢小星星的念头了。

    金老夫人又拉着严颂的手,不等她说,已经收到冷氏眼色的柳老夫人拉了拉金老夫人的袖子,指了指腼腆地颔首立在一旁的金湘桂。

    宁氏、王氏二人也明白冷氏的意思,二人把金湘桂推到严颂跟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四妹妹还没见过严家小哥吧?”

    金湘桂素来腼腆,被人推上来时,脸色涨红,不安地掐着帕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老夫人拍了拍严颂的手,却对金折桂说:“我极喜欢阿五,阿五怎没回来?”

    “祖母,阿五在塞外嫁人了。”金折桂插嘴道。

    “……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金老夫人直言不讳地说,看金朝梧、金朝桐兄弟们深以为然,就先对他们说:“好了,你们男人去办大事吧,不必杵在这。”

    “孙儿想听听严小弟说说话。”金朝梧心想既然是金将晚安排严颂做的事,指不定就是好事,如今他留在京中,也没甚要事,若是玉入禅那事稳妥,他也去插一手。

    金老夫人笑道:“那你们去说话。”叫金朝梧把严颂领走,“都去吧,魁星留下说话,其他人都去歇着,老大家的既然回来了,也别叫你二弟妹再受累了,过两日就把家事接过来。柳亲家,也回去跟你儿媳孙子好好团聚团聚。”金老夫人笑着说。

    冷氏见金老夫人没接宁氏、王氏的话,心里就不痛快,又看沈氏一回来,自己就又管不得家,越发不自在。

    “母亲,星儿还小,魁星的事又该紧着办了,不光我忙不过来,就连洁桂也要过来帮我的忙,至于家事,还是叫二弟妹管着吧。”沈氏打定主意了,等金折桂一出嫁,她就带着小星星再回西陵城。

    金老夫人道:“你是长媳,长幼有序,你的差事怎能推诿给你弟妹?我知道了,你定是怕将晚一人在外没人照料。也罢,待我指一个丫头过去照看他。”

    有完没完?沈氏心想金将晚如今都到吃补药的年纪了,金老夫人还要送个水灵灵的丫鬟过去,这不是想要金将晚的老命是什么?

    沈氏堆笑道:“母亲指点的丫鬟自然是好的,可是老爷他……”吞吞吐吐,似是忌讳旁人,不肯将话吐露出来。

    “怎么了?”金老夫人心一慌,赶紧问,昔日里沈氏送信来,偷偷地叫金老夫人送一些大补的东西过去,是以沈氏话音一顿,金老夫人就觉不好,“魁星,你父亲身子怎样了?”

    金折桂道:“父亲好端端的。”

    金老夫人心安了,只觉得往日是沈氏故布疑云。

    “可是天天吃药,好心问他吃什么药,他不说,还张嘴就教训我。”

    ☆、第137章洞房好可怕

    金老夫人心一揪,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像是金将晚那种人,七八十岁了,满脑子里想着还是风花雪月。上年金朝梧去了一趟西陵城,回来后就说金将晚干干瘦瘦,可见趁着沈氏有了身子的时候,金将晚就没闲着。只觉得自己再送个年轻的小妖精过去,未必不会把金将晚彻底吸干,也懒怠看沈氏留在家中膈应她,就大度地道:“那就还叫老二家的管着。好了,都散了吧,洁桂,扶着你婆婆回去。”

    沈氏替金洁桂扶着柳老夫人,又把叫她们婆媳搬到大房帮忙的话说了,柳老夫人自然满心愿意,可是瞅见冷氏神色淡淡的,又不敢将欣喜表露出来。

    待人都散了,金老夫人留着金折桂进了里间,躺在炕上再三打量她,不禁心酸地道:“你说你怎么那么狠心,直接出关了呢?”

    “祖母,我带你去子规城吧。祖母这气度,柔然太后也比不上,坐镇子规城,最好不过了。”金折桂笑嘻嘻地道。

    “跪下!”金老夫人听见“子规城”三字,就立时发作起来。

    金折桂跪在炕上,心想金老夫人怎会突然发作?莫非听见什么风声了?

    “是玉家老几?要是老九,你就给我死心吧,我们金家丢不起那个人,跟个孤女抢夫婿。”金老夫人斜靠在枕头上,冷冷地看她。

    方才瞅着金老夫人拉着严颂说什么金童玉女,金折桂还以为金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此时看她问,就笑嘻嘻地道:“是老八,谁瞧得上玉老九?祖母是怎么知道的?”

    金老夫人冷笑道:“你母亲冷不丁地突然回来,可不是急着要办你的事。还有那子规城,据说是玉家建的,可这子规明摆着是你的名字,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子规城是咱们家的,不是玉家的。”金折桂上前去拉金老夫人的袖子,看她把自己的手拂开,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头。

    “抓耳挠腮的,这是什么样子?”金老夫人又不满地道。

    “我怕祖母剃我头发。祖母,其实玉八……”

    金老夫人伸手一把揪住金折桂额头上的碎发,看她疼得呲牙咧嘴,就气道:“都是叫你母亲教坏了,好端端的女儿家,怎么就……也是你父亲糊涂,说什么反正你不好嫁出去,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叫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是婆婆,我可是最明白婆婆的心思,你跟玉家老八一起出关的事是赖不掉了,进了门,你婆婆能待见你?只怕汤家那小孤女都会踩在你头上。”

    “我们不进玉家,成亲后,就回子规城。”金折桂笑着劝金老夫人。

    金老夫人伸手在金折桂脸上不轻不重地一打,“糊涂,哪有那样的?不被人笑话了,还当玉家不叫你进门。”继而又想若住在玉家,金折桂少不得要受罪。

    “我们有一座城,谁笑话谁呀。”金折桂道。

    金老夫人听金折桂口口声声都是“我们”,啐道:“也不害臊……事情,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严颂是不行了,他瞧见我跟破八在一起了。还有小舅舅、玉家祖父,给柔然送亲的人,都瞧见我们了。”金折桂想起玉妙彤和亲的事,赶紧追问:“祖母,玉家妙彤和亲,跟咱们家当真有关系?祖母你……”

    “老婆子傻了才会以为太上皇会叫你去和亲,既然知道不会,谁有功夫去管?都是玉家姑娘自己作的。”金老夫人接过金折桂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思量着既然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也就是金折桂、玉破禅的事已经成了定局,眼下,自己能吵能闹的,也就只是该怎么定下来,任凭金折桂讨好地给她捶腿也不搭理她,对丫鬟道:“叫庞铮家的来。”

    “祖母,破八其实……”

    “叫破八来家里做臭豆腐。”

    “哎?”金折桂诧异了,金老夫人怎会主动叫玉破禅来金家?

    “事已至此,只能叫满京城的人知道,是玉破禅死乞白赖地赖上你的。”金老夫人眯着眼,手在自己腰上捶了捶,看金折桂跪在她身边赶紧去捶,惬意地微微眯眼。

    “其实,是孙女先看上破八的。”金折桂硬着头皮说。

    金老夫人眸子猛地睁大,原本心里想着金折桂小姑娘家的,瞧见玉破禅拿她的花名做城名,一时动了心,就便宜了那小子,再听金折桂这般说,不觉护短地道:“你比破八小,别护着他,定是马贩子设法先哄得你。”

    “不是……好端端的城主不叫,怎么都喊人家马贩子?”金折桂嘟嚷道,看金老夫人也没强硬地要棒打鸳鸯,就也不怎么提心吊胆了。

    “哼,还没喊卖臭豆腐的呢。”金老夫人躺着,瞅见庞铮家的进来了,就说:“叫庞铮去一趟玉家,当着玉家八少爷的面告诉他,想娶魁星,可以。得答应老婆子三件事:一,趁早去干点正经事,不求他立时位列朝班,起码要有个能好意思跟旁人启齿的功名;二,玉家买下钱家老宅,收拾了钱家老宅。成亲三朝后,小两口搬到钱家老宅单过;三,定亲之前,日日来金家炸臭豆腐,务必叫全城人知道是他死皮赖脸地赖上来的。”

    “祖母,子规城城主这名头不威风吗?还有,我们去子规城,也不跟着玉家人一起过。”金折桂想不透金老夫人怎地会对功名那般执着。

    金老夫人乜斜了眼睛瞅着金折桂:“你懂什么,没有功名就是下九流,有了功名,任凭你做贼,报出探花的名头,谁人不敬你三分?”

    “可是有正经事的功夫都耗费在……”

    “放肆!”金老夫人起身重重地拍向炕桌,“莫以为我不剃你头发,你就没事了。幸亏家里的姊妹们就只剩下你四姐姐那闷葫芦没嫁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庞铮家的,赶紧去传话,要是玉家老八偷偷地问魁星,你就说我把她剃成秃子了。告诉玉老八,答应了我那三件事就好办,不然,老婆子宁肯送嫁妆搭孙把孙女白送人。”

    庞铮家的垂手站着,巴巴地看向金折桂,心想金老夫人提的头一件事还不算过分,第二件,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玉家分家也只是分了大家,玉将军一房还住在一起呢,哪有才成亲,就叫人家小两口单过的。

    “还不去?四皇子没选上钱家老宅做王府,正好留下给他们两个。那什么子规城别提了,以后安生地在京城过日子,不许再出关。”金老夫人提到钱家老宅,就有些怅然。

    庞铮家的闻言,赶紧出了金老夫人屋子,快步向下人房去,过去了,紧催着庞铮去玉家传话。

    庞铮见事关金折桂的亲事,牵了骡子就向玉家去,到了玉家门上,稍稍等候,就有个管事出来问话,因亲事还没定下,金老夫人的话不能跟旁人说,于是只说要见玉破禅,任凭那管事再如何软硬兼施地盘问,都不露话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有个路过的小厮替庞铮传话,随后庞铮跟着人进去,待进了玉夫人的屋子,低着头也不敢看,“小的奉我家老夫人之命来见八少爷。”

    “有什么话,跟我说吧……你前头见那管事,没把话说出去吧?”隔着屏风,玉夫人坐立不安地问。

    一叶而知秋,庞铮立时猜到那位管事不是玉夫人的人,大抵是玉老夫人亦或者其他妯娌家的,“夫人放心,小的没说。”

    “那你有话就对我说吧。”玉夫人含笑道,虽另有玉妙彤的书信,但她心里已然不信玉妙彤这信里的话了,毕竟头会子的才可能是真心话,这次的,未必不是玉妙彤被玉破禅强逼着写下来的。况且,金折桂竟然会在风雪夜待人出塞,这样的大家闺秀,任凭旁人说她如何心善,她都要不起。

    “老夫人交代,要见了八少爷才能说。”庞铮坚持道。

    玉夫人心里很是不喜,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金老夫人有话,也该对她说才是,“老八才回来,累着了。既然庞管事不肯说,那就回去吧。送客。”瞅见屏风后庞铮的身影没了,立时吩咐丫鬟:“不许把金家来人的事告诉八少爷。”又道:“大盘小盘都没回来,挑几个伶俐的丫鬟去献捷院伺候着。”

    “夫人,八少爷叫人把行李放在前院书房,他不住献捷院。”婢女看玉夫人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答道。

    “……叫九少爷过来说话。”玉夫人心想有什么事,去问玉入禅,玉入禅自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是。”婢女答应着,立时去寻玉入禅。

    玉夫人支着头,苦恼地想这一年多,她绞尽脑汁在京中大家闺秀中为玉破禅挑选,挑中的人,就连玉将军都满意得很,唯独玉老将军不点头,几次趁着玉老将军不在,她想先斩后奏,先把亲事定下来,可惜次次都被玉老夫人通风报信搅黄了,害得她被玉老将军接二连三地数落。

    “母亲。”

    听见玉入禅的声音,玉夫人心里一喜,心想幸亏还有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瞧见阿烈穿着一身襦裙紧跟着玉入禅进来,笑意一滞,“入禅,叫丫鬟退下,你八哥跟你祖父、父亲说话,母亲跟你说说话。”

    “我不是丫鬟。”阿烈束手束脚地说,虽跟了玉入禅一段时日,但对中原的规矩陌生得很,对着玉夫人行了一个别扭的万福。

    玉夫人有意把阿烈说成丫鬟,免得叫阿烈坏了玉入禅的名声,此时看阿烈“无礼”,脸色又暗了暗,“入禅……”

    “母亲说话,我还没答,你犟什么嘴?”玉入禅忽地厉声教训阿烈。

    玉夫人吓得一哆嗦,闹不明白素来温文尔雅的玉入禅怎么了。

    阿烈一颤,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少爷……”

    玉入禅安抚地道:“住嘴,一切有我做主。”忽地对玉夫人跪下,“母亲,儿子曾受过阿烈的救命之恩,在塞外,儿子被人下毒,阿烈宁可喝毒药陪着儿子死,也不独活。儿子感动不已,已经发誓不抛弃她了。”

    阿烈看玉入禅跪下,赶紧跟着跪下。

    “……一个丫鬟而已,留下就留下。”玉夫人执意把阿烈当成丫鬟,除了这样,她没法子接受自己比较乖巧的儿子身边跟着个鲜卑女子。

    “多谢母亲,只是阿烈不是丫鬟。”

    “咱们家没有妾。”玉夫人提醒道。

    “儿子知道,可是叫她做丫鬟,其他人难免会欺负她。况且,儿子也不想叫汤家姑娘小瞧她。”玉入禅心里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那就是倘若自己装作对阿烈情深似海、非卿不娶,汤家会不会退亲?然后,自己就能不跟汤家姑娘洞房了?

    “你这是什么话。”玉夫人一心只觉得玉破禅胡闹、玉入禅懂事,被他顶撞了两下,回不过神来,“入禅,咱们家的规矩是万万不能改的。”

    “就算叫她无名无分地跟着我,也不能叫她做丫鬟。”玉入禅“退”了一步。

    “入禅,你毕竟是定过亲的人,仔细一些,别叫汤家说闲话。母亲还等着抱孙子呢。”

    “儿子听说汤家姑娘也不肯嫁给儿子,还诬陷儿子好男风,那等女子,儿子不想娶。”玉入禅方才想起了洞房,就不住地想若是洞房时自己没什么动作,怕是自己好男风的名声就摆脱不了了,况且玉夫人要抱孙子,自己又不能给她孙子抱……再一想汤家姑娘脱了衣裳露出白腻腻的皮囊,重重压力下,恍惚间几好似看见秋风中,自己正在范康压在河边喝水,一回头,就瞧见自己褪了裤子的两条白腿……好似胃里灌满了河水,河水一阵一阵地往上荡漾,忍不住掩住嘴干呕起来。

    “少爷……”阿烈伸手要去拍玉入禅。

    “走开。”玉入禅推开阿烈,对着婢女递过来的痰盂呕了起来。

    “莫非,又在想洞房的事了?”一道声音传来,却是玉破禅信步走来。

    窘态被玉破禅看了去,玉入禅顾不得答话,又连连呕吐起来。

    玉破禅抚着玉入禅的后背,劝道:“长幼有序,你急个什么,等我成亲了,才轮到你成亲。”

    玉夫人不明所以地端着茶水给玉入禅漱口,先还为金折桂、阿烈闹心,此时不禁挂心起玉入禅的身子,“破禅,入禅是怎么了?”

    “他一想起洞房,就恶心。”玉破禅死道不死贫道地拿着玉入禅转移玉夫人的注意力,“母亲,方才听说金家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