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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节
    但,不管怎样,无论哪种想法是对的,她都不希望今后要一起过一生的人,是杀气太重的家伙。她觉得,他可以杀人,然而不能无缘无故杀人。

    譬如佟秋雁。

    一个努力向上爬的女子,到目前为止,做过的最大的坏事也不过是将妹妹弄进了王府,罪不至死,而且她的存在也没有威胁到谁,他随口就说一句让她“病死”,如瑾万万不能苟同。

    所以她多说了几句,希望他能听得进去。

    说完了,就静静地看着他,看他是否会恼。

    长平王微微沉吟,露出思索的表情,于是如瑾感到比较舒怀。不管他最后听与不听,起码他在认真考虑她的话,这是尊重,也说明他不是刚愎自用,听不进劝告的人。

    “你说的也有道理。”如瑾听见他说。

    她就很高兴。

    他口口声声说将她当妻子,如果两个人在一件事上有分歧,但却不能正常沟通想法,你觉得你对,我觉得我对,谁都不能说服谁,那么这种夫妻也就没意思了。如瑾不指望片刻的交谈就能改变他的观念,但这次的谈话,无疑是一个好开端。

    “多谢王爷。”她说。

    “谢什么?”长平王诧异。

    如瑾抿唇而笑。

    “谢我放过佟秋雁?”

    如瑾摇摇头。她所感谢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心里高兴就是了。

    长平王就看见烛光映照下,弯唇浅笑的少女褪去了日常不经意间就会流露的清冷,如同揭开一层纱,拂去一层雾,笼在清冷之后的明艳光彩俱都绽放,灼灼其华,让人挪不开眼。

    他凝目,赞叹不已。

    “瑾儿,你真好看。”

    如瑾正看着他高兴,突然发现他的目光成了凝胶,热热的,牢牢的粘在了自己脸上,讶然之后有些发窘,连忙转目,别开了脸。

    “过来。”他隔着桌子将她往身边拽。

    “哎……慢点儿!”他力气大,如瑾不得不非常失态的提裙跨过矮桌,免得被带倒。幸好屋里没有旁人,不然让内侍婢女们看了这样的事,私下里怕要笑话很久吧。

    长平王自然是从来不在乎这些,如愿将人拽过去,两下就搂在了怀里,牢牢地抱着。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左右蹭来蹭去。

    头发都弄乱了!如瑾非常讨厌他这个毛病。不过……不过他这样亲近的态度,又无端让她觉得很温暖。心疼头发和些微的害羞之余,渐渐的,有些享受他的亲昵。

    ……

    唯一的一盏灯火摇曳着,些许冷风从窗缝门缝透进来,将之吹得微微晃动,屋里的光线就越发不明亮了。

    佟秋雁站在屋地中央,呆呆看着灯台发愣。

    是最普通的铜质灯台,刻了两三朵式样普通的五瓣小花,似桃似杏,也说不清是什么,总之,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

    可以钻进冷风的屋子,不入流的破灯盏,炭火不旺的笼炉,用旧了的廉价家具,佟秋雁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住这样的地方了——即便抬了姨娘,在王爷的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一只蚂蚁,一片树叶,甚至连蚂蚁树叶都不是。

    这姨娘的位份,兴许源自妹妹的献身,兴许源自父亲的功绩,总之,与自己无关就是了。王爷根本就不拿正眼看自己啊!

    一切讨好殷勤都是白费,视死如归赴汤蹈火的愿望,也不过换来他冷冷一哂。他瞧不起自己。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我从青州带来京城?!

    难道就为了等我主动献出妹妹吗?

    佟秋雁无声地问着,握紧了拳,咬住了牙,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外间是值夜的丫鬟,说是值夜,不如说是监视看守。下房里住着婆子们,从此以后俱都是让她禁足的看守了。她不想让她们看笑话。

    抬了姨娘,走进这院子的时候,她曾发了狠心,信誓旦旦要将如瑾派过来的奴才一一收服,恩威并施,细水长流,自幼从母亲那里耳濡目染学到的驭下之术,她相信肯定会有用武之地。

    可短短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发现,这收服奴才的愿望似乎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也许这辈子都做不成了。

    蓝如瑾有什么好?为什么父亲对其赞佩有加,反复叮嘱不要得罪她?她和王爷才相处多久,为什么就把王爷哄得服服帖帖,什么都以她为先?就因为她年岁小些,更好看一些吗?

    自己也不差啊。

    她伸出手,慢慢抚摸自己的脸,从眉毛到鼻尖,从红唇到两颊……

    院门外突然传来喊声。“姐!姐——”是妹妹佟秋水的声音,虽然隔着门墙,却因寂静的夜晚而显得非常清晰。谁让这院子实在太小呢。

    下房的婆子自然是不会去开门的。蓝妃说了,不许佟姨娘里外沟通消息。

    “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被禁足?出了什么事?”佟秋水不断拍门,砰砰的,很大声。

    婆子就出去应门,“小佟姑娘,上头不许姨娘见人,您请回吧,就是把门拍破了挤进来,咱们也要把你拦出去的。”

    “上头?上头是谁?王爷?王妃?还是……”佟秋水迟疑,“还是蓝妃?”

    “锦绣阁传来的消息,我们不知道是谁,总之您请走就是。”

    “我去找王爷!”佟秋水转身就要走。

    佟秋雁猛然推开了深秋时就糊死的窗子,迎着冷风朝外喊,“妹妹不要鲁莽!是蓝妃让我禁足的,你莫要管我,好好过自己的。”

    “姐,蓝妃为什么禁你足?!”

    佟秋雁欲待再说,杂役婆子赶过去将窗户关了,“姨娘别让我们难做,您再往外说一句,我们这些人都要挨板子,所以你要是再说,我们只好以下犯上了,您可三思!”

    佟秋雁气结。可到底不敢再说了。她明白这些人的来路,这样的情况下,肯定是不会客气的,她不想再被捆被堵嘴。

    “你们……你们!”佟秋水在门外听见婆子的话,见姐姐没了动静,气得眼泪迸出。原地转了两圈,不得办法,却瞄见墙角那边有人缩头缩脑,好像是西芙院的丫鬟。这里离西芙院特别近,再喊下去,只是让那些女人看笑话罢了。“姐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她喊了最后一句,跺跺脚,走了。

    提着裙子匆匆往锦绣阁跑,半路却渐渐慢下来,最后停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