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将荷包在手里反复看了几遍,笑道:“你颇有心,花样也是我素日所喜,针工又好,我身边还真没有如你这般擅长针线的。”
寒芳低首道:“各位姐姐都灵巧,奴婢不过是微末手艺罢了,当不得姑娘夸奖。姑娘若是喜欢就留下玩,奴婢再绣一些更好的奉上。”
青苹进来提醒:“姑娘,用些点心吧,快到请安的时辰了。”
如瑾淡淡点头,遣了寒芳出去。一直立在身后的碧桃就低声说:“她有些刻意钻营,似乎不大妥当,奴婢再着人盯紧了她吧,翠儿没她灵透,不一定看得住。”
如瑾接了青苹端来的素点心:“可以,先看一阵再说。不过她是明面上的,倒是还省力,恐怕院子里还有暗中的人没跳出来,你警醒些。”
碧桃一惊:“红橘,品霞,寒芳……还有谁呢,翠儿和红橘以前走动得勤……”
“别总盯着翠儿,勿让旧隙左右了你的判断。昨日之事提醒了我,那边有本事在南山居里杀人,恐怕各处隐下的人还会有,你留心看看其他人吧。”
碧桃自知失言,忙告罪应了。
……
用过点心,看看时辰不早,如瑾就去给母亲请安,之后陪着母亲一起往南山居去。
因为昨日回来已经大略问清了首尾,秦氏不似先前那般担心,只是有些叹惋。
“瑾儿,你事先并不同我说,是怕我劳神担心影响身子。母亲明白你的苦心,也知道你是极聪明的,能保自己周全。只是……”秦氏眼里不觉有些水光微闪,“母亲还是希望你能提前知会一声,母亲能够帮你才是心里踏实。你有孝心,我也有疼你的心。”
如瑾携了母亲的手,柔声低语:“并非有意瞒着母亲,只是我也是临时起意,借着五妹的由头暂时布置几下罢了,会有何结果尚未可知,事后闹得这么大,却也出乎我的意料。母亲勿多想,以后我尽量和您商量就是了。”
孙妈妈也在一旁说:“太太宽心,姑娘是最懂事的,岂不明白隐瞒更让人担心劳神,不若说出来大家参详更好。”
这话说给秦氏听,也是说给如瑾听。如瑾深知其意,转头对她笑了笑:“正如妈妈所言。”
秦氏因了如瑾的话,想起蓝如琳来。“五丫头……往日只觉她轻浮不稳重,现下看心却是太黑了些,幸亏脑子不大灵光,不然也如东边的人那样可怎么好!”
如瑾浅浅一笑:“无需咱们劳心,祖母那里必是不肯饶她的。”
说话间已是到了南山居,一进院子,张氏和蓝如璇正站在廊下候着。昨日已然剑拔弩张,似乎两人也不想再做表面文章,齐刷刷两道刀子似的目光就飞过来。
秦氏脸色一凝,如瑾低声在母亲耳边道:“她们是继续昨天被喊冤的戏码呢,自然不能给咱们好脸色,否则岂不自打嘴巴。不必与之一般见识,坦荡如常便是。”
秦氏醒过味来,就冲张氏点头打了招呼:“弟妹早。”
张氏冷冷的不发一言,两边僵着,满院子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各自轻手轻脚做事,唯恐不小心惹了谁。
一会人都到齐了,蓝老太太那边也收拾停当,让众人进了屋。待得大家行礼问安毕,老太太立时发话:
“璇丫头最近身子不好,泯儿媳妇多看顾着些,孩子最要紧,其他先放放。府里事情若忙不过来就分你嫂子点,她近日看着体格强了些。”
若说上次提起这个还是似有似无的试探,这一次却坚定了许多,看似在商量,话里话外的语气却不容人反驳。
张氏脸色惨白。昨日傍晚老太太的厉色已让她辗转忐忑了一夜,还忍不住又跟女儿口角了几句,今晨本来打算好好哄劝了婆婆做些转圜,不料想当头一棒打下来,直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媳妇忙得过来,璇儿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被郑顺家的和红橘惊着罢了,等事情过去自然……”张氏嗓子哑着强撑,却被老太太打断。
“有你这样做母亲的么,不必说了,将这边事情交出去吧,照看好女儿和自家事便可。至于你提起那两个奴才,我昨日问你怎么处理尚未答我,如今可有了主意?”
张氏当着众人如此没脸,惨白的脸色顿时羞恼成了深红,噎在那里一时说不上来。身边蓝如璇脸色也不好看,心头愤懑翻腾地几乎要扼了气息,但停了一会,目光闪了几闪,最终咬了咬牙。
“母亲最近为我的事烦心,精神不大好,祖母莫怪。孙女随后就帮着母亲交卸事情,至于那两个不堪的奴才,污言挑拨主子,定不能轻饶,本人一死抵罪亦不为过,合家也要发卖了,以儆效尤。”
如瑾眼波微动,转目看过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蓝如璇眼底深深的嫌恶和怨毒藏也藏不住。如瑾扬了扬唇角,无声浮起浅淡的微笑:
“听大姐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既然都是奴才挑拨,你我姐妹一如往昔亲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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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初涉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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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如璇嘴角也是牵了牵,却最终没有笑出来,像是抽搐似的落了下去。“妹妹所言极是,昨日误会,还请三妹妹担待。”
“不打紧的,自家姐妹,一切都好说。”如瑾得体大方地给了她一个宽容的笑,随后有些踌躇之态,说道,“只是两个奴才虽然不堪,但已经没了一个,剩下的就宽容些如何?想必她也不敢再欺主,不如给其机会重新做人。”
蓝如璇闻言一惊,醒悟自己方才失言了,余光觑着罗汉床上蓝老太太的神色,忙强自压下了满腔愤懑,镇定心神,点了点头:
“三妹所言极是,我方才只顾着给妹妹出气,未免严苛了些,既然三妹不计较,我也十分愿意给她机会。”说着就讨老太太的示下,“祖母您看?”
蓝老太太目光如池底浮光,轻轻掠过两个孙女皎若初露的面庞,淡淡道:“那么就撵了她们两家出府罢。多行善事,勿起邪心,神佛都看得到。”
蓝如璇立刻道:“祖母恩慈。”
老太太不置可否,屋中一时无人再言,变得异常静谧。如瑾暗暗感叹,蓝如璇真是好快的应变,瞬息之间,就能反应过来最最细微的关窍,顺着祖母之意表现善心。
回想起来,昨日若不是她们急于求成,若不是自己早先查过红橘的事,恐怕一时疏忽还真能被算计进去。
而和蓝如璇比起来,张氏就有些不够机变了。似乎两人之间,出主意做决定的是蓝如璇?如瑾微觉纳罕。她是经过了一番生死之后刻意在这上头留心,才能与旁人周旋一二,可蓝如璇只比她大了两岁,这样的心思和手段,真是可怕。常闻宿慧之人多行异常事,难道这份歹毒心机,也算得上是一种宿慧?
只是,现下却不是思量这些的时候。蓝老太太的骤然号令不但让张氏措手不及,如瑾却也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虽然是她一心相求的结果,可这结果来的太早,却并不一定是好事。略略理了一下言语用词,如瑾方要开口,身边秦氏已经站了起来。
“婆婆,我最近身体是好了许多,能得您看重将家事交托,心中十分感激,也愿意帮弟妹分担。只是……”秦氏露出愧疚的神色,“我大概还需要调养一阵才能彻底好起来,求您一个恩典,也请弟妹再担待些日子,待我完全好了再接手府里事务,如今只帮着弟妹将针线和植造管起来如何?”
如瑾心中一宽,未料自己没开口,母亲已先觉察说了出来。便跟着秦氏的意思言道:“正是如此,母亲素来体弱,还请婶娘多帮衬一些。”说着冲祖母笑了一笑,“您心疼大姐姐让婶娘多陪陪她,孙女也心疼母亲,就请您允了母亲的请求吧。”
这番推拒出乎众人意料,不但张氏和蓝如璇诧异,连一直神色不明的蓝老太太也露出了疑惑之色。她看住大儿媳:“你真的只接针线和植造?”不同于账册、人事等事务,管着针线和植造是没什么弄权之处的,而且若只管这些不管账册,银钱上也颇多束缚,无甚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