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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孙仙姑看一眼:“就这么点啊?行吧,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

    这丫头片子也已经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她还记不记得她第一次来,是为了断阴婚的?

    苏茵满面笑容,她飘飘晃晃走出孙仙姑的家,正是黄昏,人人都匆忙赶回家去,苏茵形单影只,

    她想到陶家会倒霉,心里只觉得快意。

    她过穿马路,身后传来“呯”一声巨响,人群一阵尖叫。

    苏茵什么也听不见,嘴角边浮现笑意,眼前出现一条长巷子,尽头一点残阳血色。

    就在她茫然不知自己在哪的时候,恍然看见前面小洋楼内灯火通明,像是在办酒会,苏茵的脚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她闻见美酒佳肴的味道,两个招待看见她就笑,把她请进去,被人拉着,送上了台。

    四周灯火刹那熄灭,红黄灯光变成幽绿鬼火,那新郎倌转过身,一身西式礼服,他瞎了一只眼,正是詹少堂。

    苏茵再一低头,她身上穿着雪白婚纱,她转身想逃,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时,她直挺挺的躺在花轿内,“花轿”摇摇晃晃将她送进喜堂里。

    詹老太太问陈仙姑:“怎么样?成了吗?”

    陈仙姑腰摔断了,趴在床上起不来:“这要再不成,我这条老命就没了。”连纸扎都重新做过一批,按如今时兴的样子,烧的是洋礼服和小洋楼。

    桌上放着两个木牌位,一个是詹少堂的,一个是苏茵的。

    红烛一灭,两个牌位齐齐倒下,“啪”一声,扣在木桌上。

    屋外星月黯淡,詹老太太终于如愿以偿,她心满意足的吁出口气,又有些遗憾:“我到底是没能喝到子孙酒,媳妇茶。”

    桌上那块属于苏茵的牌位,轻轻移动了一下。

    夜半三更,床头倏地显出一道红影。

    詹老太太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她恍然睁眼,就见一个盖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站在她床边,脚上一双龙凤鞋,鞋尖高高踮起,手里捧着个青瓷盖碗。

    “请老太太,喝孙媳的茶。”

    阴风吹起红头盖,露出苏茵的脸。

    詹老太太死在睡梦中,到阴间喝她孙子的喜酒去了。

    白家小楼响着一串喷嚏声,霍震烨捂着鼻子去门口拿报纸,拿进来往桌上一扔,风吹起报纸一角,显出一行油墨小字。

    《教会女学生车祸丧生》。

    下面还配着车祸现场的照片,霍震烨扫一眼,刚要放下,又拿起来细看,这照片拍到路边的一间店铺。

    店铺的玻璃窗上,印出一队纸扎送喜队伍,静静立在街道边,像是来接新娘上轿。

    “是苏茵。”霍震烨眉头微皱。

    白准从屋里转出来,他用帕子捂住鼻子,脸上神色恹恹。

    霍震烨一看见他扔下报纸:“你出来怎么也不披衣服。”进屋替他拿条毯子出来,盖在白准身上。

    白准瞥一眼报纸,霍震烨拿给他看,是不是因为他没把人偶一并烧掉,所以苏茵才会死。

    “诅咒诸毒药,所欲害身者,还著于本人。”

    霍震烨打了个喷嚏,心想话说的真没错,他是因为梦见了白准,梦里荒唐一场,所以才着凉感冒的。

    想到梦里那事儿,他就身上一热,跟着又打了个喷嚏。

    白准听他打喷嚏,想到这话也能说自己,这人就是个绝顶的麻烦精,他撇过脸去:“不是说吃锅子么?”

    两人都有些风寒,吃热锅子出出汗。

    霍震烨笑了:“知道,你躺着去吧,等锅子送来了,我叫你。”他还叫人送两坛子秋梨酒来,洋酒也有,就怕白准喝不惯。

    铜锅傍晚送来,伙计不进门,把东西交给霍震烨:“先生慢用,明日我来收锅。”

    霍震烨干脆掏钱把锅买了:“不用来拿,这锅子我要了,要是吃的好,以后你只管送炭火和肉来。”

    纯铜的锅子,清水下锅,加几段葱姜,汤越是清淡无味,就越是能显出肉的好来。

    没一会儿屋里就冒着白腾腾的烟气,白准坐在桌边,面前几只小碟,他逐一尝过,最喜欢麻酱的。

    薄肉片进滚锅,顷刻就熟了,挟出来搁到白准碗里,霍震烨筷子一松,才想起来这是他用过的筷子 ,白准这人挑剔得很,必然不肯吃。

    刚想再给他拿个干净的碗碟,就见白准用竹筷子挑着,淡唇微张,送进嘴里。

    他嚼了两口,觉得这肉这么吃确实不错,小时候冬天办完葬,师父偶尔会做酸菜白肉锅,那会儿他们可吃不起这么好的肉。

    他小口小口嚼着,眼尾一扫就见霍震烨正盯着他笑,白准咽下羊肉:“怎么?”

    霍震烨抚平嘴角,又给他挟了一片:“没什么,你再尝尝这个。”

    白准还未回神,又挟一片,沾点麻酱吃了,霍震烨给他倒了一盅酒。

    “不用。”白准不会饮酒,乡间办葬,酒肉都是备足的,他们办完白事,师父别的不要,酒收的最多,多是劣质酒,喝坏了身子。

    “这是梨酒,甜的。”辣的怕他受不了,霍震烨拿着杯子哄他喝。

    白准狐疑一眼,拿筷子尖蘸了一点,在舌头上一嘬,确实是甜的,他喝了一杯,这梨酒配上羊肉,很合他口味。

    肉吃完了,再下一盘羊肉饺子,夜来寒风也吹不进白家楼。

    霍震烨看白准一杯接一杯喝甜酒,也不拦他,他自己也喝了许多,这梨酒喝时甜,后劲绵长,他想借着酒劲,壮一壮胆。

    白准很快就喝得双颊晕红,连眼尾都带上一抹红,脑袋一点一点,似梦似醒。

    “你醉了,我抱你去睡。”霍震烨伸手把白准搂抱起来,养了这么久,他怎么一点没长,还这么轻。

    从厅堂到屋中,每一步,霍震烨都走得煎熬,白准口中微微吐出热气,一下一下拂过他胸膛,他把人放到床上。

    假装踉跄了一下,把白准压在床上,两人四目相对。

    白准睁开眼睛,白皙肌肤透出粉色,浓目含着水意,只一眼,霍震烨就口干舌燥,只想就这么贴上去,先轻吻再吮吸。

    白准半醉,被霍震烨眼中炽热灼烧,他盯住他:“陶小姐这个人很不错。”

    他声音仿佛掺了沙,哑哑的,口中喷出酒气,若平时听进霍震烨耳中,不知是何种撩拨,可在这时候,没有凉水也把霍震烨浇了个透。

    霍震烨盯住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既然跟你相亲,你们俩说不定就有缘分。”

    霍震烨气笑了,他放开白准,坐了起来:“好,我明天就去跟她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  霍·气得半死·七

    第44章 白小姐

    怀愫/文

    第二天一早霍震烨就起来了, 白家小楼里没有镜子,他换了几套西服, 自己看不见什么样, 就把阿秀拉出来当参谋。

    “阿秀,你看我这件怎么?你觉得陶小姐她会喜欢吗?”陶小姐三个字,故意念了重音, 目光还往房间里探了探。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阿秀看看霍震烨又看看白准,伸手捂住眼睛,连连摇头, 长辫子在身前一晃一晃。

    霍震烨就再换一套,可他这么折腾, 白准还躺在床上, 就是不回头看他。

    “我出门了。”霍震烨换好衣服,白准不动,他走到门边,大声说, “我真出门啦。”

    白准还是不动。

    白家小楼的门打开又关上,白准听见关门声, 缓缓睁开眼睛, 他指尖一抬,两个纸仆便把他从床上抬到到轮椅上。

    竹轮椅滚到厅堂,白准先看见桌上摆着的粥和小菜, 这人明明都出门约会了,还给他预备粥饭。

    屋中纸人悉索出声,白准抬头,就见所有的纸人全都扭着头,盯着门边,小黄雀一只翅膀直直举着,。

    霍震烨靠在门边,他没走,就等白准什么时候出来。

    还没数到十下,他就出来了,霍震烨眉梢轻抬,眼中含光,笑容添了些别的意味:“我真出门了,不是约会,是陶小姐说要谢谢我们,备了礼物。”

    白准绷着脸,但霍震烨心情大好,昨天夜里憋了一晚上的闷气,此刻烟消云散,他晃着步子走出馀庆里。

    阿秀悄悄从房间探出头,白准正坐在桌前生闷气。

    白准生气归生气,掀开眼前砂锅盖子,里面是他最爱吃的生滚鱼片粥,连粥里的姜丝都替他挑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并没有吃,竹轮椅转到屋中去,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把断头香来。

    挑出其中最长的一根,可这最长的一根也没他半根手指长,白准长睫微垂,一把将命香塞回匣中。

    阿秀悄悄跟在主人身后,小脸一歪,主人明明刚才还在高兴的,怎么又不高兴了。

    陶小姐跟霍震烨还约在之前的咖啡店,她脸色有些差,眉间几丝郁气。

    霍震烨进门就见她有些憔悴,用铜钱把她上下照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霍先生。”陶小姐站起身来迎接他,“服务生,一杯咖啡,两块蛋糕打包。”她还记得霍震烨上次来,给白准带蛋糕回去。

    “我想谢谢霍先生和白先生。”陶咏华从袋子里取出两个盒子,一只是腕表,一只是怀表。

    霍震烨没想到陶咏华会送这么重的礼,他也不跟陶咏华客气:“这礼送的太重了。”

    “霍先生不必推辞,我还怕预备的不周全。”陶咏华想到表妹死于非命,叹了口气,“我以为送她去教会学校,起码可以保住她的命的。”

    那个孙仙娘也被抓起来了,不是因为苏茵的事,而是她替有钱人家的姨太太打大太太的小人。

    被大太太打上门,把屋子都给砸了,孙仙娘一把年纪被送去吃牢饭,没多少日子也就活不成了。

    陶太太自然也要问女儿是谁帮了她,陶咏华想了想把霍震烨帮了她的事告诉了母亲,陶太太一听就问:“那你同他又有交往了?”

    陶咏华倒没脸红,她想了想:“妈,他……他好像有朋友了。”

    陶太太便以为霍震烨是有了女朋友,叹一声可惜。

    陶咏华抿抿嘴,给霍白挑礼物的时候,她本想挑一对,又觉得戳人心事,这才选了一只腕表,一只怀表。

    霍震烨看陶咏华还为苏茵伤神,喝了口咖啡:“岂能尽如人意。”

    陶咏华闻言一怔,跟着就笑了,眉间郁气一散:“是,霍先生通透,我做了我该做的,问心无愧了。”

    两人几句话就把事说完了,可霍震烨坐着没动,他闹不明白白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要是真没那种意思,吃什么干醋。

    昨天夜里,白准的眼神,要说拒绝,也不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