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煜林已经从震惊中回国了神,他仰头一笑,难掩嘲讽:“二哥,你居然会喜欢上姚家的女儿,真是叫我大开眼界!我们冷家本就跟姚家势不两立,我这么做有错吗?什么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冷煜安不屑地扬起唇角,眸光不复往常的温润,反而寒凉得似深夜最冰冷的一滴霜露:“那么,你的身份呢?你身为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擅离职守,荼毒无辜,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上肩负的是保家卫国的使命?”
姚晟冷冷一笑:“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他又不是真的冷煜林。”
冷煜林的双目一凛:“你什么意思?”
姚晟高高地勾起一侧的唇角:“魏延中刚刚带来军中急报,大将军冷煜林通敌叛国,企图密谋造反、占地为王,幸而陆副将英勇杀敌,带领军中将士拼死守城,和冷煜林决一死战,最后,兵荒马乱的,冷煜林就惨死于乱箭马蹄之下了。”
冷煜林的眸子里急速升腾起毁天灭地的暗涌:“你撒谎!”
“你以为弄个替身装病就能瞒天过海了?”姚晟嘲讽地一笑,“忘了告诉你,冷煜林死得太惨,那马蹄踏破了他的头颅,踏花了他的脸,据说,鼻子眼睛一片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就连身上的皮肤也无一处完好,将士们还是凭着令牌和破烂的衣衫才判断出他的身份。”
桑玥为何一定要收服陆青云,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更好地牵制冷家的兵权。冷煜林和陆青云的堂哥陆流风同在一个军营任职,冷煜林任大将军,陆流风任右副将,冷家事事都压着陆家,冷煜林的官职也高过陆流风的,那陆流风早就心存不满了,这回,别说有陆青云的亲笔书信,就算没有,陆流风也会密切配合地桑玥和慕容拓的计策。
桑玥不是没想过捉冷煜林的现行,但擅离职守和通敌叛国的意义截然不同,她要么不做,要么就把冷煜林一踩到底!一条命,不值得桑玥大动干戈,她从一开始谋划的就是冷煜林手中的四十万兵权!
“慕容拓……去了军营?”冷煜林瞪大了眸子,他不相信那个替身会通敌叛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这里布局,有人却在祁山端了他的老窝。
姚晟冷笑:“他不去,你怎么通敌叛国呢?”
这便是承认一切都是慕容拓所为了。
冷煜林在脑海里把事情的经过大致推敲了一遍,慕地,得出了一个荒诞不经的猜测:慕容拓一早就洞悉了自己想在小巫峰除掉他或者重伤他的想法,不管出手的是卢王还是他,慕容拓都会“受伤失踪”,桑玥再利用他谨慎多疑的心里,故布疑阵,让他迟迟不敢动手,桑玥的确是在拖延时间,却不是等慕容拓回来,而是等慕容拓去搅乱祁山军营!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慕容拓会舍得丢下桑玥,跑去祁山军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桑玥这招惑敌之计玩得可真好!
不对!他们的人一直盯着慕容拓的帐篷,确定桑玥只进没出,难道说,为了对付他,桑玥不惜被卢王凌辱吗?
“冷煜林,今日我就要替冷家清理门户,杀掉你这个败类!”如果冷煜林没有对馨予痛下毒手,或许,他还能绕这个堂弟一命。
冷煜林的浓眉就是一蹙,咬牙道:“冷煜安,你为了姚馨予,竟然不惜杀害自己的弟弟?”
冷煜安并不否认:“是,谁动她,我便杀谁!”
语毕,再不给冷煜林废话的机会,拔出宝剑,一跃至冷煜林的身侧,开始了一场兄弟间的殊死搏斗。
姚晟在则一旁做壁上观,桑玥已经把姚馨予跟冷煜安的事告诉了他,他倒要看看,这个冷煜安对姚馨予到底有几分真心?冷煜林对姚馨予做出了那般伤天害理的事,如果冷煜安对冷煜林有一招一式的放水,那么,他绝对不会同意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冷煜安。
冷煜安一剑刺向冷煜林的心脏,冷煜林左转折腰避过,同时,右手持剑斩向冷煜安的下盘。
冷煜安猛跺脚跟,一个侧翻落于冷煜林的身后,利剑划过他的头颅。
冷煜林只觉得一股森冷剑气贴着自己的脸颊呼啸而过,他心中大骇,没想到不温不火的一个文官能有如此精准的剑法。
他哪里知道,冷香凝出嫁之前,灵慧和苍鹤都是冷家的顶级枭卫,他的武功受教于苍鹤,冷煜安的则受教于灵慧。
只不过,冷煜安不显山不露水,平日里喜文厌武,他们二房的人便以为冷煜安根本是个废材。
刀光剑影,血花四射,冷煜林刺了冷煜安三剑,打断了他两根肋骨,剜掉了他右腿的一大片血肉。
冷煜安则回刺了冷煜林五剑,并斩断了他的左手,削掉了他的右耳。
战况还在持续,二人的体力都已透支得不行,可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姚晟,冷煜林幡然醒悟,自己这回是真的踢到了铁板。
当东边泛起一小抹鱼肚白时,冷煜安的剑洞穿了冷煜林的胸膛,冷煜林的心跳戛然而止,嘴,张得大大的,眼底写满了不可思议:“二……二哥……”
冷煜安猛然抽回剑:“别叫我二哥,你不配!”
第一缕晨曦冲破白云雾霭,照在了冷煜安俊秀的面庞上,金灿灿的,无限放大着他的光华,就连不远处的姚晟,此刻都无法对他进行直视。
冷煜安从马鞍上解下一个水壶,倒出橙亮的火油,再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了,随意一扔。
在他身后,燃起一地漫天大火……
从此,这世上,真没有冷煜林了。
毡房内,云傲端坐于主位上,冷贵妃和荀淑妃分别坐于两侧。
冷昭跪在明明柔而暖、他却觉得硬而冷的地毯上。
云傲把手里的军报狠狠地砸在了冷昭的头顶:“冷昭!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居然勾结胡人流寇,在祁山县城肆意作乱!打劫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还给三军将士下迷汤,愣是把我大周军旗换成了胡国的旗帜!你们冷家,是要造反吗?”
冷昭出言辩驳道:“皇上,这件事一定是有人蓄意栽赃的,冷煜林不会这么做!他……”他根本就不在军中,那个死得面目全非的人是替身啊,可这话,他说不出口,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因为,冷煜林已经失踪了!他发了无数的信号都联络不上他!
冷贵妃神色淡漠,仿佛完全置身事外了似的。她明白,这屋子里谁都能替冷家求情,唯独她不能。
荀淑妃不管这件事有无猫腻,冷昭倒霉,她就开心。她轻笑一声:“冷大人,那些流寇的手里握有冷煜林盖了印章的文书,若非如此,守城的侍卫怎会深夜放行?”
冷昭抬眸,目光凛凛地道:“淑妃娘娘,正如你所言,那些是流寇,并非胡国的正规军,他们平日里不光在大周边界作乱,也在胡国作乱啊,这绝对是有心人的陷害,挑起他们侵略祁山县城……”
荀淑妃笑了:“可是冷大人要如何解释换军旗一事?难不成也有人挑唆他们冲入守卫森严的军营,不自量力地换军旗?再说了,没有人里应外合,正如冷大人所言,他们是流寇呢,怎么闯得进军营?”
其实冷昭所言不虚,那些流寇里一半周人一半胡国人,都是些顽劣狡猾的山匪,打一枪换个阵地,人数不多,也就几十人,冷煜林并没把他们放在眼中,只要不在祁山县城作乱,他是不怎么管的。只是眼下出了这么一档子勾结的“戏码”,冷煜林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云傲闻言,腾地直起身子,雷嗔电怒道:“等你们冷家勾结了胡国正规军的时候,朕的江山只怕要易主了!”
这一厉喝,所有人,包括冷贵妃在内,都屈膝做行礼之姿,齐声道:“皇上息怒。”
若说,从前桑玥整陆鸣心、伯夷侯府和谈氏一族的时候,云傲是睁只眼闭只眼,将计就计铲除对自己不利的势力,那么这回,作为帝王的他还真真是起疑了。
冷家手握百万兵权,若真造起反来,定是防不胜防。
当然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出现了一瞬,犹如蜻蜓点水,荡起一圈涟漪,但最终归在冷贵妃的话里归于平静。
“皇上,冷煜林此次犯下滔天大罪,冷家难辞其咎,他手里的兵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交给冷家了。”
冷昭先是一怔,尔后明白了冷贵妃用意,将一切责任都推到冷煜林一个人的身上,交出兵权以保冷家。
其实,不论冷贵妃和云傲怎么明争暗斗,都师出有名,绝不授人以柄,那些朝臣哪怕恨极了冷贵妃,也找不出能够推翻她陷害的证据,这就是冷贵妃的手段。这一次,铁证如山,冷贵妃也无法推翻桑玥的陷害!“冷煜林”只剩血肉模糊的尸体,谁来还原事实的真相?
更重要的是,冷贵妃明白,桑玥敢这么做,必是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除掉冷煜林,冷煜林……再也回不来了。
这回,冷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桑玥赢得漂亮。但冷贵妃除了眉宇间偶尔闪过一丝愕然,并无太多担之色,她仍是一副淡漠高雅、胸有成竹的样子,甚至,若细细打量她的唇角,会发现那儿挂着一个似有还无的笑。
荀淑妃暗自惊诧,实在不明白冷贵妃的娘家死了人、丢了兵权,冷贵妃怎么还笑得出来!
最后,云傲夺了冷家的兵权,降了冷昭的官职,同时罚了千两白银,这件事,才算勉强盖过。
绿油油的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桑玥翘首而立,静静眺望着祁山的方向。当马蹄声越来越近,那道熟悉的墨色身影闯入她的视线时,她的双脚竟然不受控制地飞奔了起来。
慕容拓心中一喜,勒紧缰绳,止住了马匹的奔跑,生怕撞到了这个激动的女人。
他翻身下马,静立原地,默默地看着心爱的女人朝他奔来。
然而,就在桑玥离他仅十步之遥的时候,突然也止住了脚步,就那么怔怔地望着他。
慕容拓的唇角一勾,狡猾的女人,总是让他主动。
他一步一步地,愉悦地走到她面前,轻柔地说道:“我回来了。”
桑玥甜甜地笑了:“总算回来了。”
说着,柔若无骨的小手就解了他的腰带,慕容拓大惊:这……这……是不是也太热情了?
在他惊愕不已的眸光中,桑玥的手探入了他的衣襟,冰凉的指尖缓缓拂过他柔韧而细腻的肌肤,他的脸和心瞬间就滚烫了!
“桑玥……这……咝”他倒抽一口凉气。
桑玥的心一痛,摸到了狰狞伤口的手僵在了衣襟之内:“你果然还是受伤了。”
这丫头原来是想检验他受伤与否,害得他以为她要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吃”了他呢!
慕容拓拿出她的手,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点小伤,用来迷惑敌人的。”当时,那金彪的确是刺破了他的衣衫,然而并未伤到皮肤,他料到暗器有毒,索性在落水后自己割了自己一刀,假装被敌人伤到了,这才降低了敌人的警惕性。
桑玥举眸望向这个如玉风华的男子,心里暗叹,为何他每次都要把她感动得、心疼得一塌糊涂?
慕容拓瞧着桑玥又担忧又自责的神色,黑宝石般璀璨的瞳仁动了动,脸上的笑容一收,皱起了眉头:“好疼!”
桑玥愣了愣:“是伤口疼吗?”
慕容拓把从冷香凝那儿学来的无辜神色摆了出来,像猫儿一样,可纯真、可惹人怜了:“你说,我光荣负伤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桑玥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随后,忍住心底的羞涩,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吻过。
许是今日的日头格外毒辣,二人的脸都如同火烧一般,明艳燥热。
慕容拓揽住她纤细的腰,把头埋在她柔软饱满的胸前蹭了蹭,耍赖道:“不够不够!”
桑玥低低地笑出了声,用几乎无法听到的声音,柔柔地、柔柔地说:“那是利息,今天,把本金也一并给你。”
慕容拓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睁大璀璨潋滟的翦瞳,灿若星河的辉光徐徐流转,转出了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魅惑眼神:“我们……可以洞房花烛了?”
桑玥只觉得在那炽热深情的注视下,自己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她低头,避开再多看一眼就要溺毙其间的五彩眸光。
慕容拓喜极,一把拉着她倒在了散发着淡淡泥土芬芳的草地上,尔后,扣住她的头,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吻,明明极短,却几欲夺走桑玥所有的呼吸和心跳,她勉力松开他的唇,身子却仍趴在他的上面,俏脸不受控制地越发红艳了:“这……是在外面。”
“谁让你一见我就摸的?现在点着了火,我忍不住了。”语毕,又是一吻,如海浪、如清风、如晓月、如烈日……唇舌相依,辗转吸允,交织出了各种叫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桑玥的眉心一跳,被他含住的唇无法言语,但小手却是不停拍着他的肩膀。
这到底是在外面啊,被人瞧见多不好?
其实慕容拓并非没有这个顾虑,但他想的是:被人打断了多不好?等了那么些年,每次都是煮熟的鸭子漫天飞,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她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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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手乾坤,谁主沉浮?【第三十六章】情定今生
说了会给她永生难忘的第一次,自然不会草率地要了她,但是利息一定得多多、多多地要回来,这么想着,他又加深了这个吻。
“咳咳咳!”不远处响起了尴尬的咳嗽声。
桑玥的俏脸一红,按了按眉心,赶紧从慕容拓的身上起来,还不时躬身理了理微乱的裙裾,看清来人后出声唤道:“大哥,三哥。”
真是太尴尬!方才那一幕,远远望去一定是她饿狼扑食,强压慕容拓来着。
姚晟和姚奇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桑玥,就是怕诸如昨晚的危险状况再度发生。若非慕容拓色胆包天,第一天晚上就命人连夜凿了条地道直达桑玥和姚馨予的帐篷,昨晚,桑玥如何金蝉脱壳?
姚晟望着桑玥绯红如霞的脸和娇艳欲滴的莹润唇瓣,深邃的眸子里以难以捕捉的速度闪过一丝复杂的暗光,他想开口,却是欲言又止,埋在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连骨骼都在咯咯作响。
慕容拓敏锐地察觉到了姚晟的异样,他已站起身,走到桑玥的旁边和她比肩而立,翦瞳里的一线流光犀利地扫过姚晟的眼角。
姚晟原本在注视着桑玥,忽感两道比寒冰更冷的杀气朝他迎面扑来,他浑身的汗毛就在这一瞬根根冻结了。他眸光一转,撞入了慕容拓那双仿佛积聚了炼狱森寒的眼,霎时,头皮一阵发麻,脊背也顷刻间僵直了。
姚奇并未注意到慕容拓和姚晟的暗涌,他呵呵一笑:“我说好妹妹,你们两个是不是亲密得有些过头了?”还是桑玥在上,慕容拓在下。这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接着道:“祖父知道了,又该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