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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节
    桑玥耍赖似的地笑了:“我不承认就好,他能把我怎么样?”

    莲珠吐了吐舌头,端了一些瓜果去看望荀玉儿,顺带着把这项让人无语的计策告诉了玉如娇。

    也亏得云傲病了,否则慕容拓的帐篷内有桑玥的丫鬟出入,保不准云傲就直接怀揣着疑惑冲过来一探究竟了。说到底,他虽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却是个控制欲望极强的君主,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决不允许凭空出现自己无法掌控的状况。

    他疼爱桑玥的心不假,想把桑玥一辈子留在身边的欲望更真,因此他容忍不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在没叫他一声“父皇”之前就被别的男人给拐跑了。尤其这个男人,还是慕容家的后代。

    慕容宸熠和慕容宸瑞对冷香凝的那点儿情愫,他焉能不知?

    慕容宸瑞那个老贼,当年得不到冷香凝,如今就唆使自己的儿子夺走他和香凝的女儿!

    云傲心里的那团火啊,把骨子里所有的病全部激发了出来!加上,桑玥傍晚时分的一激,他就真病倒了,服用了苍鹤的药也不管用,梁太医开了些温和的方子,嘱托他静养。

    偌大的卧房内,他昏昏沉沉,偶尔梦呓几句,大抵都是在叫着冷香凝和云恬的名字。

    冷贵妃穿着正紫色对襟华服,宽袖的边缘镶着银线,作祥云图腾,内嵌几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她拧了个帕子,为云傲细细擦拭额角的薄汗,宽袖轻舞,凤凰活灵活现,仿佛随时都要离袖而飞,煞是奇美。

    “娘娘,淑妃娘娘求见,说要探望皇上。”门外传来多福海恭敬的通传声。

    冷贵妃如青山远黛的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葱白纤指轻柔地拿开云傲鬓角的一丝落发,语气淡淡地道:“皇上歇下了,今晚谁也不见,让她回吧。”

    荀淑妃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哪里还需要多福海转告?她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她承认入宫以来,自己得到的纵容多过于恩宠,哪怕生下了两个孩子,和皇上相处的次数却并不怎么多。但是,赶路的二十天,她日日得见皇上,还那么近那么近,她只觉得十多年的委屈都一扫而空了。今晚,当她知晓皇上病倒了,一颗心顿时就揪成了一团,巴巴儿地跑来探望,却被冷贵妃拒之门外。

    真气人!

    多福海瞅着荀淑妃的脸上愠色渐生,咧唇笑了笑:“淑妃娘娘,皇上要是醒了,奴才第一个给您带话。”

    荀淑妃蹙眉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地离开了此处,转身往自己的帐篷走去,却在半路遇上了刚执行完任务的莲珠,实际上,莲珠就是顺带着来探知一下皇上的状况的。

    “奴婢参见淑妃娘娘。”莲珠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荀淑妃向来疼惜桑玥,对她的丫鬟也颇为和颜悦色,她敛起濒临勃发的怒火,挤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笑容:“玥儿也知道皇上病了?”

    莲珠笑答:“是,小姐命奴婢来看看。”

    荀淑妃的笑容一收,沉声道:“去了也没用,贵妃娘娘在里面,谁都不让进。”

    莲珠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还真被小姐给猜中了?连淑妃娘娘都吃了闭门羹!她迅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恭顺地道:“如此,奴婢就如实禀报小姐了。”

    “曦王殿下失踪了?”莲珠刚走了几步,荀淑妃出声叫住了她,她转过身,道:“狩猎的时候碰到了许多猛兽,好像受了伤,姚公子和禁卫军已经去寻了,想必天亮之前就能有结果吧。”

    “希望他没事吧,这两个孩子……真够苦的。”荀淑妃一边呢喃自语,一边回了自己的住处。

    莲珠望着荀淑妃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居然瞧出了几许落寞和寂寥,淑妃娘娘是爱皇上的吧?那……皇后娘娘回宫之后,淑妃娘娘又该如何自处?

    莲珠甩了甩头,嘲笑自己杞人忧天,荀家人个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荀大人不也一边爱着皇后娘娘,一边又守着皇上的疆土?淑妃娘娘明知小姐是皇后的女儿,还对小姐这么好,可见,淑妃娘娘跟贵妃娘娘终究是不同的。

    连淑妃都都被拒之门外,云澈、云绥和瑜安公主、临川公主想要觐见云傲更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在毡房附近不期而遇的四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原路返回。

    云阳和庆阳公主则不同,方才荀淑妃求见的时候,二人就在云傲的卧房,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冷贵妃的孩子?这点儿特权还是有的。

    “母妃,我来陪父皇,您去歇息吧。”庆阳公主担忧地说道。

    冷贵妃从云阳的手里接过凉得差不多了的黑汁汤药,舀了一勺喂到云傲的唇边,却发现他根本张不开嘴,那药酒顺着唇角一淌而下,很快地,在明黄色的枕头上晕了一层污渍。她淡淡地道:“你们两个都退下。”

    庆阳公主还想说什么,云阳拉过她的手,对着冷贵妃温柔一笑:“儿臣告退。”

    两个孩子走后,冷贵妃盯着药丸,半响没有动作,似在犹豫什么,终于,她冷然的目光落在了云傲熟睡的面容上,又是盯了许久,才幽幽一叹,含了一口药,缓缓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晓月当空,繁星闪耀,夜风熏人醉,芳草默含香。

    茫茫草原,映着无际的天,商队的帐篷外,曲终人散,只余那熊熊燃烧的篝火,似不落的旭日,照得四方热情如火。那随风弯折出各种勾人弧度的火苗,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细听,又好似发出了情人间的细语低喃、微喘浅吟。

    但火种终究是火种,渐渐的,干柴烈火烧尽,空气中只残留了几分余韵荏苒、馥雅浓香,其间,似有一丝极淡的、极淡的竹韵和苏合香。

    “皇上,丽雅公主求见。”云傲的毡房外,多福海硬着头皮通传,这差事,还真不好当,走了荀淑妃,又来了丽雅公主。

    “不见。”冷贵妃不假思索地回绝,只是此时的声线,竟透着几许沙哑和慵懒。

    多福海的眸子一紧,随后飞速眨了眨,对着丽雅公主道:“丽雅公主,皇上歇下了,您请回吧。”

    “没有,明明是皇上召见我的,”丽雅公主不依不饶,掂了掂有些沉重的宽袖,悄声道:“多公公,你想办法进去,当着皇上的面儿,再通传一次。”

    多福海疑惑地看着丽雅公主,心道:皇上召见你,我会不知道?

    丽雅公主见她不信,于是掏出宽袖里的珍珠,用极小的音量,道:“我真的没骗你,你看,这是我父王敬献给皇上的吧?皇上特意赏给了我,还传了口谕让我来见他。”

    多福海的眉心一跳,心中大惊:我的个老天爷啊!云恬公主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假传圣旨!这珍珠皇上一颗不落地全部赏给了公主,她倒好,用这个来迷惑丽雅公主!

    丽雅公主察觉到了多福海的震惊,权当多福海信以为真、只是难以接受罢了,不免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挤眉弄眼道:“多公公,其实皇上下午就看上本公主了,这么晚召见本公主,多公公难道不懂皇上的意思吗?”

    多福海提醒道:“丽雅公主,贵妃娘娘在里边歇着呢。”

    歇着了?丽雅公主跺了跺脚,还是来晚了一步,让冷贵妃捷足先登了!她定了定神,勉力笑道:“皇上给贵妃娘娘一点面子,当然不好当着娘娘的面宠幸他人,你再通传一次,告诉皇上本公主在外面等着。”

    在丽雅公主的心里,冷贵妃再大,大不过皇上,皇上想宣谁侍寝,冷贵妃根本管不着!

    多福海这会子终于理解为何桑玥会把丽雅公主给轰出去了,这人,存心是要爬上龙床!

    就在多福海思量着要怎么回绝丽雅公主的话时,毡房的门被推开了,一道紫色的倩影缓缓走出,许是红罗碳过于暖和的缘故,她的双颊泛着淡如雾霭的绯色,其眼眸略显迷离,波光却渐渐犀利冰冷,这张脸,无一处不精致完美,饶是丽雅公主有蒲柳之姿,这会子跟冷贵妃一比,立刻就是云泥之别了,丽雅公主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萤火与日争辉。

    “贵妃娘娘。”丽雅公主在冷贵妃不怒而威的气势下恭敬地行了一礼。

    冷贵妃连笑都懒得笑,只云卷云舒、漫不经心地道:“丽雅公主深夜求见皇上,所为何事?”

    她的语气柔和唯美,又透着几许清冽,就像温暖宜人的春季忽然刮过一阵刺骨寒风,叫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丽雅公主的一颗心就在她冷沉的眼神下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这个……”当着冷贵妃的面,她竟然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来到这儿的真实原因。

    冷贵妃倪了她一眼,淡道:“没什么事,就别打扰皇上。”

    语毕,潇洒转身,进了毡房,丽雅公主顿时觉得如释重负,一摸手心,全是粘腻薄汗。这个冷贵妃,当真名不虚传,好可怕!

    ……

    夜深人静,不管是商队还是大周君臣,全都进入了睡梦状态。

    慕容拓的帐篷外,伫立着两名侍卫,如雕塑一般,仿若冻僵在了暗夜之中。

    月光隐入了云层,一道黑影闪过,侍卫警觉地道:“谁?”

    二人同时拔剑,左侧的侍卫去追那道人影,右侧的侍卫严阵以待,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动静,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的后颈一痛,再无知觉,直愣愣地倒在了草地上。

    卢王双手负于身后,阔步走来,晚风阵阵,鼓动他藏青色的衣袖,越发显得他肥胖如猪、体态笨拙。他满脸横肉的脸上扬起一抹猥琐的笑,对着身后的两名黑衣人打了个手势:“给本王进去查,要是发现了慕容拓,格杀勿论!不过,万一他不在,你们可不许惊醒桑玥!”

    终于可以一亲芳泽了,原本他没打算这么早占有她,不过,这月黑风高的夜晚,不做点什么倒真是太对不起自己跑这么一遭了,要知道,从熄族山脉走来,说远不远,却也足足有一个半时辰的路。他怎么,也得讨点儿利息。桑玥总归会成为他的人,早一点、晚一点,根本没甚区别!

    不多时,两名黑衣人出来复命,头上戴着金色布条的是头领,他如实答道:“没找到慕容拓,桑小姐睡着了。”

    卢王的两眼骤亮,笑呵呵地搓了搓手,又舔了舔唇:“给本王守好了,没有本王的吩咐,就连一只苍蝇也别想放进来!”

    “是!”

    卢王进去后,黑衣人头领打了个手势,另外十道黑影迅速从两旁集结而来,在他的吩咐下,将慕容拓的帐篷围了个水泄不通。

    慕容拓的帐篷斜对面,便是郭玉衡的住所。这也是为何,昨日破晓时分,郭玉衡一出去,就被慕容拓的护卫给发现了。

    但今晚,郭玉衡没有宿在这儿,而是应冷昭的要求,跟冷昭彻夜谈天去了。

    冷煜林挑起一侧的帘幕,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卢王的动静,他的右手,紧握着一柄宝剑。

    卢王进去了,说明慕容拓不在,而桑玥在。距离卢王进去已有一刻钟的时间,慕容拓若潜藏在附近,没理由不出来。

    尽管他觉得事情顺利得有些蹊跷,却也不得不归功于胡国皇室的血卫确实厉害。

    大周的枭卫擅长忍术,身法灵活,轻功了得,以快取胜。

    胡国的血卫擅长暗器,见血封喉,步步杀招,以毒制胜。就连他们本体都是带了剧毒的,哪怕打斗的过程中沾染了一点他们的血液,毒素就会立刻侵入骨髓。不到万不得已,冷煜林还真不愿意跟胡国血卫对上。

    所以,他在等待时机,一旦卢王尽兴了、满足了,撂下桑玥独自离去,他就冲入帐篷内,摘了桑玥的脑袋。桑玥一死,皇上势必大怒,下令彻查,但无论皇上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他的头上。

    现在所有的形势都对他十分有利,他不需要亲自动手,安排暗卫也能杀掉桑玥。但不知为何,他不亲眼见证桑玥的死亡就无法安心。也许,他是希望桑玥在临死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是他——冷煜林!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帐篷里隐约传来女子的抽泣和卢王兴奋的低吼。

    冷煜林的面目就在这些抽泣和低吼中慢慢地狰狞了。

    这一刻,他忽然很是厌恶卢王!

    卢王的精力出奇地旺盛,一遍一遍地折磨不休,旁人或许感知不到,但对于武艺高强的冷煜林来说,绝对是声声入耳,敲得他越来越恼火、越来越心烦意乱!

    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他的脑海里飘过一丝不安,但转念一想,他想算计谁,还从未失手过。桑玥再聪明,也只是一介弱女子,那些大宅里斗嫡母、嫡姐练就的弯弯肠子跟他熟知兵法谋略的智慧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桑玥是个很强的对手,他并不否认,但他比桑玥强上百倍!

    暗沉天际的最后一颗星子消失了,卢王也餍足了。

    没有掌灯的缘故,他瞧不清身下之人的容颜,但那双熠熠生辉、如冷月如冰泊的眸子,他过目不忘,绝对不会认错!

    他穿好衣衫,满面春风地离开了帐篷。

    此时的天色依旧灰暗,无人晨起。

    卢王带着手下离开后,冷煜林戴上面纱,着一袭黑色夜行衣,拿好宝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帐篷。

    桑玥,你的死期到了!

    就在冷煜林的手摸到了帐篷的帘幕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飘然入耳,他迅速踅步回了郭玉衡的帐篷。当他从缝隙里看清策马之人的模样时,一张俊脸,骇然失色!

    那不是祁山军营的左副将吗?

    左副将魏延中神色凝重,一副煞气腾腾的样子,难不成军营出了乱子?若非是极大的事,左副将不可能亲自前来向皇上禀报。

    这么一想,冷煜林再也不能把刺杀桑玥放在第一位了。他作为将军,如果军营出了乱子,他不能坐镇指挥,通报到上头,即便三姑姑也保不得他!

    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是即刻返回军营。

    一念至此,他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商队驻扎的营地,并潜入自己的帐篷,乔装成一名四旬左右的药商,选了一匹精壮的马,驼了提前备好的药材,望着祁山的方向而去。

    马匹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急速奔腾,他的褐色衣袖被风儿吹得横飞飘舞,乍一看去,犹如一朵凌空飞逝的霓虹。

    从熄族到祁山山脉,必经之路是塞外的波亭路。

    波亭路位于两座巨大的山峰之间,原是一条乱石耸立的峡谷,为了方便商人的流通,熄族和大周共同花巨资建造了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

    就在冷煜林即将驶出波亭路时,两道劲风自前方迎面打来。

    他双脚一蹬,腾空而起,两支利箭贴着他的鞋底呼啸而过,铿铿两声,砸入石壁之中,擦出了金色的火星子。

    天色不那么暗沉了,只是晨曦依旧未出,借着一点月牙儿的余晖,冷煜林瞧见了不远处,两道健硕的身影正坐在马上,缓缓而来。

    他定睛一看,勃然变色:“姚晟!冷煜安!”这两个人,怎么弄到一块儿去了?

    姚晟的身形随着马匹的前进优雅地晃动着,他深邃如泊的眸子流转起极冷极厉的锋芒,看向冷煜林:“很诧异吧,我明明随着禁卫军去小巫峰寻找曦王殿下了,何以会出现在这里?”

    不得不说,桑玥真是掩藏得太好了,直到他请了圣旨,才把计划告诉了他。

    姚晟身旁的冷煜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面那个衣冠楚楚的堂弟,声沉若铁道:“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居然会对一个弱女子使用那么下三滥的手段!你枉为一国将军!枉为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