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流泪吃完自己的肉,那种恶心和享受同时存在的感觉令孺心差点崩溃了!再也不敢有所隐瞒了,“那画是王爷画的,上面有王爷亲笔题的诗句,大抵都是寄托相思的,末尾都有‘忆香凝,宸瑞亲笔’,是温女官送来的。”
桑玥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漫无边际的怒火:“太后还让你做什么?”
孺心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她让奴婢每日抽空,在王妃的耳边挑拨桑小姐和王爷父子三人的关系!说王爷父子三人是如何为了桑小姐而自相残杀的!温女官说每隔几日就会送给奴婢一张信笺,奴婢照着念,绘声绘色地念就可以了。”
父子三人?桑玥了然了,冷瑶原来是这么骗楚婳的,说不仅慕容拓和慕容锦,就连慕容宸瑞都喜欢她,把她当成冷香凝的替身。慕容宸瑞对冷香凝的痴迷已足以令楚婳抓狂,再加上父子三人为她而心生间隙,摄政王府从此鸡犬不宁,最后又扯出慕容天这么个即将为太子的儿子,难怪楚婳会义愤填膺,只是,她始终不相信,一个好端端的人能活活被气得血管爆裂,想当年的贤妃亦是如此。到底,是冷瑶激怒人的本事一流,还是她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桑玥的沉思落在孺心的眼中变味儿了,她哀求道:“奴婢迫不得已啊,奴婢……奴婢和宫里的侍卫有染,被太后发现了,太后说,要是奴婢不替她办事,她就杀了我们!”
“不知廉耻的东西!”樱桃啐了一口。
哼,那侍卫根本大抵是冷瑶刻意安排的,英俊年轻的侍卫要俘获一个妙龄奴婢的芳心,简直易如反掌。桑玥摊开掌心,露出白色的解药,笑得意味深长:“只要你替我办成一件事,我不仅放过你,还让你和你的好情郎双宿双飞,怎么样?”
“可……他是宫里的侍卫。”
这便是动心了。
桑玥让子归喂她服下解药,云淡风轻道:“慕容拓是摄政王最宠爱的儿子,别说一个侍卫,就是一个三品大员,他想安排到哪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
是夜,桑玥再次叩响了楚婳的房门。其实再过一个时辰,天空就要破晓,但她一刻也不愿等待,如果没有足够的有利条件说服慕容拓,那么,他一醒,怕是又会举剑冲向冷瑶。
“谁?”慕容宸瑞沙哑的声响自门内响起,夹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桑玥心中一动,眸光亮了几许,给樱桃掳了掳嘴,樱桃禀报道:“殿下,奴婢是樱桃,公子有要事相商,请你务必出来一趟。”
慕容宸瑞出了房门,绕过回廊,却在书房门口看到了恭候多时的桑玥,她穿戴整齐,眼底鸦青,眸光犀利如常,难道……她一整晚都没睡?
“参见殿下。”桑玥行了个礼,风儿卷起她鬓角的秀发和轻柔的裙裾,飘渺得似乎要乘风归去一般,她垂眸时,的确像冷香凝,然而只要看到她冰冷的眼神,那种相似便荡然无存了。
“是你要见本王?”
桑玥举眸,望进慕容宸瑞幽暗深邃的眸。
她冷,他沉;
她静谧,他暗涌;
她目空一切,他瞻前顾后。
最后,还是慕容宸瑞率先错开视线:“拓儿还好吗?”
桑玥点头,笑得清浅:“喝了安神汤,睡下了。”
慕容宸瑞神色复杂,桑玥正色道:“殿下,臣女有几个问题,还请殿下如实相告。”必须弄清楚慕容宸瑞的立场,如果他对冷瑶心慈手软,最后只会害了慕容拓,那么,她便是倾尽全力,拼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将他和冷瑶一同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心有所想,面色如常,这是死过一次后修来的本领,即便慕容宸瑞也望不穿她的伪装。
慕容宸瑞累及了似的叹了口气:“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本王不会对你和拓儿有所隐瞒。”
桑玥目眺远方,余光注视着他的眉眼:“去年五月,王妃撞破了殿下和太后的事,殿下自那之后便对王妃冷淡不已,殿下这么做究竟是在保护王妃不受冷瑶的迫害,还是殿下从未爱过王妃,所以连伪装也吝啬给予了?”
慕容宸瑞浓眉一蹙,眸子里暗涌浮动,显然,对于桑玥对知晓他和冷瑶的事十分诧异。他侧身,负手而立,望向夜空皎洁的明月,思付许久,最终不复隐瞒:“如果香凝是捧在手心的至宝,楚婳便是这只手。”
至宝丢了,他是个心痛的人,手掌若没了,他不再是个完整的人。慕容宸瑞……爱楚婳。
桑玥并不多么惊愕,笑笑不语。
慕容宸瑞从宽袖里拿出一道圣旨,递给桑玥,桑玥摊开一看,笑容凝滞,凤眸突然睁大了几分:“殿下……你……”
“在别人看来,本王权倾朝野,无所不能,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南越的局势,却没看到几国相互制衡的关系,本王毒死了慕容宸熠不假,可本王一点都不后悔,他管理南越十余年,表面德厚流光,实则荒淫无道,致使南越的国力一落千丈,民不聊生,这样的昏君实在不配做我慕容家的掌舵人。复仇易、富国难,在你眼里,只有在意的人或者仇视的人,可在本王的眼里,除了这些,还有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本王想称帝的决心不亚于任何宗亲皇子,手段之残忍也不逊于地狱修罗,但本王的心里装着南越的疆土,所以本王无法不计后果地铲除那些魑魅魍魉。”
桑玥暗叹,她不曾看到瘟疫时,成百上千的百姓横尸街头;也不曾看到兵荒马乱中,不计其数的将士身首异处;更不曾看到大战过后,妇孺幼童领着一个个刻有名字的木牌立起牦牛般多的衣冠冢,可这些,慕容宸瑞都亲身经历过。当先皇醉卧美人怀,独享太子特权时,他代替天子浴血沙场、征战四方,他的赫赫功勋,比之玄武帝也不遑多让了。先皇比他多的,只不过是个嫡子身份。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却是一个天生的好帝王。这一点,桑玥并不否认。尽管两国势同水火,但只要冷家不倒、冷芸不失宠,冷瑶就有着坚实的靠山,冷瑶如果死在慕容宸瑞的手上,冷家和冷芸都不会善罢甘休。
“臣女若杀了冷瑶,殿下可会有半分不舍?”
“有,她毕竟诞育了本王的孩子,哪怕只顾及天儿的面子,本王亦有不舍。”
“殿下很诚实,那么,我也实话实说,冷瑶,我杀定了!”语毕,将圣旨还给慕容宸瑞,屈膝行了一礼:“殿下有空就多对王妃说说话吧,王妃……应该是听得见的。”
慕容宸瑞蹙眉道:“你哪来的勇气和自信?你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吗?你的身份能否被认可还两说,你贸然得罪冷瑶,于你认祖归宗之路百害而无一利。”
桑玥笑得寒凉,语气却坚定无匹:“我从来没有想过认祖归宗,也从来没有羡慕过公主的身份,我是桑玥,我父亲是桑楚沐,我娘是姚凤兰,生母是冷香凝,如此而已。如果你担心我会连累慕容拓,那么我只能说,很抱歉,你阻止得有些晚了。”
慕容宸瑞仰头,深吸一口气:“罢了罢了,总之,摄政王府是你们的家,记得就好。”从儿子在朝堂上豁出性命反对桑玥入宫为妃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这个儿子绝非他能掌控的。
解下腰间的令牌,递到桑玥的手上:“我别无所求,只一点,像爱你自己一样爱拓儿。”
转身,踱步回房。
望着慕容宸瑞渐渐远离的背影,桑玥第一次觉得,她真的看不懂他……
呵气,平复了有些混乱的思绪,收好令牌,已经解决了两个疑惑,只剩最后一个了,不过慕容拓该醒了,只能另辟时机。
回到慕容拓的房间,东边已泛起了一抹珍珠白。
慕容拓悠悠转醒,睁开有些红肿的明眸,映入眼帘的是桑玥关切的笑脸,她点了点他的额头:“你醒了,睡得好吗?”
抬手,拉下桑玥,吻了个昏天暗地,才确定这不是在做梦,心里突然流淌过一丝莫名的感动:“臭丫头,我上瘾了,怎么办?”
“嗯?”见着慕容拓还能开玩笑,想必心里的阴霾散了几分,于是眼角的笑意更甚了,“把小慕儿接过来遛遛。”
……
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又是一个艳阳天。
桑玥身穿撒花烟罗裙,外衬一件白色透明纱衣,莲步轻移,裙裾飘飘,显得清丽淡雅,温婉恬静,偏胸襟微敞,露出一片粉红色的绣水莲抹胸,凭添了几分含蓄的妩媚。她头梳回心髻,簪两支白玉木兰钗,鬓角的两侧坠下齐颚的青丝,修饰得脸颊越发小巧迷人,向来不喜描妆的她,今日薄施粉黛,淡扫蛾眉,轻点莹润透亮的唇膏,精致无匹、秀美绝伦。
只要她愿意,便可美丽如斯、妩媚如斯。
漫步在临湖的花园里,纤白的素手轻抚过姹紫嫣红的花束,那花儿仿若娇羞了一般,微微颤动着,美不胜收,唇角咧开一个优美的弧度,俯身,吹了吹花瓣,莹润的唇几乎要贴着花束,那模样,诱惑得不远处的裴浩然怦然心动。
前两日受了重伤,吞了无数灵丹妙药后,恢复了七成功力,不出手,与常人无异。意随心动,正要抬脚,一道紫色的身影捷足先登。
慕容耀闲庭信步而来,桑玄夜告知他桑玥在这里独自逛花园,他便忍不住撇下一干巴结他的群臣过来了。对于桑玥,他是恨的,恨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但他同样也是爱的,所谓越得不到的东西,越让人心痒难耐,他自问样貌俊美、身份显赫,世间女子某不都是对他翘首以盼,唯独桑玥对他视而不见。
这两日,桑玥和慕容拓简直亲密得不像话,花园里、荷塘边、树荫下……搂搂抱抱、拥吻嬉戏,每次都是桑玥主动勾引!他从未见过那样妩媚大胆的桑玥,撩拨得他恨不得杀了慕容拓、将她狠狠地占用!所以,一听说她落了单,他便火急火燎地过来了。
“玥儿。”
桑玥循声侧目,看清万花丛中那抹紫色的健硕身影,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女参见靖王殿下。”
慕容耀的眉头一皱,妖娆的面庞上漾起了一抹愠色:“玥儿,对我如此多礼,实在有些见外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耀哥哥’。”
“臣女约了人泛舟知音湖,殿下没别的事,臣女先行告退。”冷声说完,福了福身子,迈步离去,经过慕容耀身边时,一阵暗香浮动,她扬手,似要遮掩刺目的日晖,那飘渺的白纱扫过慕容耀有些铁青的脸,犹如一只情人的手缓缓轻抚,慕容耀喉头一动,拽住了桑玥,“玥儿,别走!”
桑玥暂时还是冷静的,摇摇头,道:“殿下,臣女已心有所属,殿下还是别再做那无谓的追求,何不将心思放在比我更适合的人身上?”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慕容耀血气上涌,眸子里浮现了狂躁之色,“桑玥,你对我皇姐和碧洛做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答应做我的王妃,我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殿下,请你放手,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孤男寡女拉拉扯扯实在有辱名节。”桑玥说着,奋力挣开禁锢在自己皓皖之上的大掌,奈何那大掌像一只铁钳,撬不开,挪不动,她恼了,优雅的笑容一收,沉声道:“慕容耀,你别这么厚颜无耻!”
慕容耀的脸倏然一凛,眸光盈盈攒动:“你还知道名节?是谁一天到晚跟慕容拓厮混,不分场合,不论时间拥抱亲吻的?当我是瞎子吗?”
桑玥面色微窘,一时语塞,只愣愣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你跟踪我?”
跟踪谈不上,只是很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别岔开话题!”慕容耀的面目几近狰狞,凑近她的耳畔,压低了音量,“你说,我要是告诉慕容拓你根本不是个活人,他会怎么办?还会要你吗?”
“呵!臣女不是活人,难道还是个厉鬼?”桑玥不屑嗤道,心里却计量着,究竟还有多少人知晓了她重生一事?
慕容耀只听慕容歆说桑玥是个已死之人,其它的他尚未问明,面对桑玥此刻的质问,他反而无言以对了。
桑玥趁他愣神的空挡抽回手,往湖边走去。
慕容耀只要一想到桑玥即将和慕容拓泛舟湖上、亲密接触,甚至……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疯!
他拦住桑玥的去路,咬牙切齿道:“桑玥!你是逼着我用先皇遗诏迎娶你过门吗?”
“随你。”桑玥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慕容耀的心沉入谷底,欺身拉住了桑玥的胳膊,桑玥瞧着他双目血红的样子,惊惧得勃然变色,开口呼叫:“你想干什么?慕容耀!你这回总该没喝酒吧?来人!快来人啊!”
慕容耀被她这么一激,呆怔了一瞬,但下一刻,立即出手点了她的哑穴。
她的眸子被惊恐填得满满的,正对着裴浩然所处的方向,参天大树后的裴浩然犹豫不决,只因被桑玥陷害了太多次,难保这一回不是她的苦肉计和美人计,但转念一想,这条通往太和殿的远路从未让任何人知晓,桑玥没理由料到他会在此出现,应该,真的是巧合吧。
刚要出手搭救,又犹豫了,慕容耀早已对他动了杀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慕容耀硬碰硬,有些不划算。况且,桑玥的身边不是有个会武功的侍女吗?去了哪儿?
慕容耀将桑玥放倒在草坪上,桑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慕容耀心头一软:“还乱叫?”
桑玥摇头,无辜而胆怯。
慕容耀解开她的穴道,闻着她馥雅的清香,眸光渐渐变得深邃:“玥儿。”
桑玥看到一道黑影将自己笼罩,吓得花容失色:“殿下!您不要轻举妄动!子归马上就来了,您要再不自重,臣女……臣女会让子归杀了殿下!”
裴浩然的心骤然一紧,那名侍女不在?
桑玥拼命挣扎间,衣领半敞,露出了慕容拓留下的斑驳吻痕。这一下,慕容耀恨得彻底魔怔了,指着她的雪颈:“这是怎么回事?慕容拓那臭小子弄的?”
桑玥咬唇不语,慕容耀笑得妖娆邪肆:“凭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先认识你的人是我,不是他!”
“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慕容耀一把撕烂了她的外衫,露出一截雪白的粉肩。
桑玥泪如泉涌:“殿下!殿下!不要!臣女求你了,放过臣女吧!殿下……”
她拼命哭求,慕容耀无动于衷。
那痛苦的叫唤每一声都落进了裴浩然的心底,如果这个时候他还认为桑玥是在做戏,那么只能说明他对桑玥一点感觉也没有。上回,他故意灌醉了慕容耀、唆使他去占有桑玥,不过是希望借桑玥的手除掉慕容耀,他从未想过慕容耀能够在桑玥的手下讨到便宜。眼下,真看着桑玥遭人凌辱,他无法再保持冷静!
桑玥一抽一抽地哭着,死死地揪住衣襟,慕容耀索性放弃攻上,转而去拉她腰间的丝带。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带动一股霸道的劲风,劈向慕容耀的脊背。
慕容耀双耳一动,俯身右滑,躲避攻击的同时,翻转直立,从袖子里射出几枚暗器,看清偷袭之人的样貌后大吃一惊:“裴浩然!”
反正慕容耀已经和他撕破脸,裴浩然倒也没必要故作低姿态,他冷冽一笑:“殿下,你也太孟浪了。”
桑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爬起来躲到裴浩然的身后,探出头,狠狠地瞪了慕容耀一眼。
慕容耀瞬间暴走,抬掌朝裴浩然袭去,裴浩然出拳迎击,不过他只剩七成功力,又不欲暴露身份,只能使用最平凡的招式,很开便落入了下风。
桑玥从宽袖里摸出匕首,刺向慕容耀,危急中的慕容耀只有敌我之分,瞬间以应敌之招对上了桑玥的偷袭,桑玥肩膀一痛,跌倒在地,匕首掉落一旁,很快,她再度拾起,再度刺向慕容耀。
慕容耀火了,他没想到桑玥会伙同裴浩然对付他!霎时,杀招毕现、暗器横飞!
裴浩然眼看二人就要死在慕容耀的手中,顾不得敛藏锋芒,摸出了腰间的软剑,将桑玥拦到身后,手中的软剑幻化出九道剑影,斩向了慕容耀。
只听嘶啦一声,锦服裂帛,皮肉绽开,裴浩然的剑已穿透慕容耀的胸膛……
“啊——”湖面上的一艘游船上,楚纤纤凭栏惊呼,“天啊!裴公子杀了靖王殿下!”
紧接着,蒋茹、周珺、柳馨……众多世家千金纷纷走出船舱,看清湖边惊险的一幕后,莫不都是掩面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