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已经吐无可吐,只剩干呕,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你……你们两个不是因为琴棋书画才成为好友的?”
“琴棋书画?”桑玥笑得直不起身子,“臣女除了除夕夜那一支剑舞,再无拿得出手的才艺,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去定国公府一问,我可是连弹琴都不会的!”
恬郡主骗居然敢骗他!
桑玥笑得诚恳:“等臣女入宫伴驾之后,多的是时间将臣女的看家本领展现给皇上。”
“入宫伴驾?你休想?你这种人……哪有资格入宫伴驾?”
慕容天怒火中烧之际,桑玥又叹了口气,将青蛙尸体仍在地上:“臣女瞧皇上好像被它吓着了,别怕,皇上,臣女替你报仇!”
说着,桑玥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吧唧”一声,青蛙成了一坨烂泥,偏那硕大的眼珠子夺眶而出,朝着慕容天的脑门砸去!
一股热流,一种骚味儿,南越史上第一桩:皇帝尿崩了!
远处的慕容拓饶有兴趣地欣赏完一处庶女戏龙的闹剧,嘴角裂开十分优美的弧度,这点胆子也敢招惹桑玥?
夜幕降临,繁星璀璨,今夜月色独好。
露天的花园内,矮桌对齐排开,矮桌旁放了绵软的团垫,大家席地而坐,男宾为左、女宾为右。中间是一堆烧得旺盛的篝火,激情地吐着火舌,偶有微风来袭,令它张牙舞爪,映着年轻儿郎和豆蔻少女的脸,橙红的,像扑了迷人的胭脂。
男宾席的最前方,自觉地围了个大圈。大圈中央,一紫一墨,两道身影拼得热血沸腾,旁侧时不时传来欢呼和激励声。
“十四碗!好!靖王殿下厉害!”
“十五碗!慕容公子威武!”
……
世家千金们直直地盯着慕容拓和慕容耀的英姿飒爽、俊雅倜傥,愣是错不开视线。这番酣畅之姿,抬手仰头间,不知折去了多少女儿家的玲珑心思。
桑玥扶额,好好的一个酒宴,生生变成了拼酒比赛,偏偏主角还是慕容拓和慕容耀,他俩怎么就杠上了?更离奇的是:曲修宜竟然唆使人下起了赌注,赌今晚究竟谁会赢?
桑玄夜身份不够尊贵,呆在那儿并不十分招人待见,索性来到桑玥的席位旁,与她比肩同坐。
“听说慕容世子已经抵达洛邑了,第一天就打了场胜仗。”桑玄夜漫不经心地道。
都到了么?桑玥忆起那日的对弈,其实何止慕容锦,就连她自己都不想堵了那个破绽,心里期待着那盘棋能持续得久些,再久些。慕容锦不像慕容拓这般与她长期相处,却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真实想法。如果,他不是慕容锦,她不是桑玥,或许二人能成为惺惺相惜的知己吧。
“对了,怎么没看见恬郡主?她这两日不都一直缠着你?”桑玄夜环视四周,并未瞧见那个天姿国色的人,不由惊讶地问道。
桑玥捏起一块凤梨酥,斜对面的慕容拓正好饮下一碗烈酒,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篝火添彩,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染了层淡淡的朦光,他看向桑玥,挑眉一笑,清澈无瑕的眸子里竟然闪过一丝慵懒,慵懒得魅惑人心。
桑玥垂眸,慕容拓啊,你喝醉了。
“玥儿。”
“嗯?”桑玥意味深长地笑了,“恬郡主或许是身体不适,早早歇息了吧。”
此时,曲修宜走了过来,讨好一笑,递过手里的纸笔:“桑小姐,桑公子,你们两个买谁赢?”
☆、【第七十九章】温情的夜
下注,下的是心思,王公子弟们不缺钱,投靠谁就赌谁赢;千金小姐们不喜赌博,心里喜欢谁便押了谁的注。
桑玥拿过曲修宜手中的纸笔,大致瞄了一眼,一半一半,她嘴角微扬,在慕容耀和慕容拓的名字下各添了一笔,尔后掏出两张银票,浅笑道:“我和大哥一人投一注。”
曲修宜面露难色:“桑小姐,到底哪一注是你押的?”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和大哥各押一注,谁也不得罪就是了。”桑玥将纸笔还给曲修宜,“你现在跟着慕容拓混得风生水起,是不是?”
曲修宜挠挠头,咧唇一笑:“得蒙慕容公子赏识,我现在可是个十分重要的人!不过再重要,也没桑小姐重要,嘿嘿。”
桑玄夜不悦地将酒杯搁在桌上:“曲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二妹尚未婚配,别说些有的没的毁我二妹清誉!”
曲修宜脸色一沉,你二妹和慕容公子还有清誉可言?你是不知道他们私会了多少次吧?不过这话,心里想想就好,让他说出口他可不敢!万一传到慕容拓的耳朵里,免不了又要受顿折磨。
曲修宜悻悻地走了,林妙之裙裾飘飘而来。她发如鸦青,面若皎月,即便身后是一堆旺盛的篝火,她依旧光亮得不像话。这光亮,源于她独有的气质,一种唯精灵才能散发出的生机。
“桑公子,桑玥。”她简单见了个礼,桑玥拉过她在自己和桑玄夜的中间坐下。
桑玄夜微微一笑:“林小姐。”
“你可以和桑玥一样,叫我妙之。”林妙之嫣然笑道,眸子里却仍闪过一丝羞赫。
桑玄夜仿佛不察,脸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风:“妙之。”
定国公府席位不远处,便是宁国公府的席位,楚纤纤席地而坐,眸光似落在张牙舞爪的篝火上,又似远眺在无边的夜色中。她身穿宫缎素雪绢裙,耳坠紫水晶,仿佛烈焰旁的一捧白雪,不知何时就要化于无形了。她的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螺髻,用一支簪子固定。那簪并不见得多么名贵,却新颖独特,顶端用金丝绕了一朵梨花,中间点了两颗红宝石,仿若梨花吐蕊,都能闻见阵阵芬芳。
一壶烈酒下肚,慕容庆看痴了去,纤纤,还说你不喜欢我!那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钗!
林妙之和桑玄夜渐渐熟络,谈话间摒弃了羞涩,桑玄夜惊奇地发现,林妙之与其他闺阁女子大相径庭,她对事物的看法不拘泥于礼法规矩,宏观大气,见解独到,心里对这个侯府小姐多了一分好感。
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妙之啊妙之,快点做我大嫂吧!
这时,严婷兰走了过来,她简单地与三人见了礼,尔后在桑玥的另一侧坐下,露出一副亲和的姿态:“那边拼得可真激烈,不知桑小姐到底下注谁赢呢?是慕容公子吗?”
严婷兰话里有话,桑玥故作不明,淡淡笑道:“这个嘛……我和大哥一人押了一个,反正最后谁赢我们都不亏。”
“是么?反正这就是好玩儿,我们也不缺这点钱,你说是不是?”你压根就是输不起吧!
刚好此刻,慕容拓又朝桑玥抛了个闪亮亮的媚眼,桑玥扶额,长得那么好看,还露出风情万种的神态,他这是想迷死一堆千金小姐吗?
慕容拓真的醉了,在人前总是冷着一副脸的他,今夜笑得特别多,特别迷人。
桑玥定了定神,道:“严小姐说的有道理,我们这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
严婷兰看了看桑玥的首饰,再对比自己的,正欲打算炫耀的话生生哽在了喉头,她不禁自惭形秽,一个庶女,穿戴比她这个嫡女好多了!岂有此理!
她努力克制住心底的不悦,端起一杯花茶,放在唇边碰了碰,突然,蒋茹从旁侧跳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严婷兰!”
严婷兰吓得手一滑,茶杯翻落在了蒲垫上,她和桑玥的裙子同时被打湿。
“蒋茹你想吓死我?”她忙掏出帕子给桑玥擦拭,自责道:“对不起,桑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
蒋茹没好气地哼道:“你的胆子有那么小吗?不是你……”
严婷兰拍桌厉喝道:“蒋茹!你吓到我没事,可我方才差点烫伤了桑小姐!”
桑玥倪了严婷兰一眼,眸光意味深远,唇瓣勾起:“没事,严小姐无需动怒。”
“这里风大,我们去换身衣衫吧,不然会着凉的。”严婷兰站起身,伸手去扶桑玥。
桑玥掸了掸裙摆,对桑玄夜和林妙之眨了眨亮晶晶的眸子,道:“大哥,你和妙之先聊,我去换件裙衫。”
严婷兰扶着桑玥往寝宫方向走去,从花园到她们居住的寝宫,需要途径曲径深幽的小路若干、霸气恢弘的殿宇数个、雅致清冷的别院繁多,这一路远离欢歌热舞,踏着明月清辉,倒是显得格外漫长了。
夜风阵阵,虫鸣鸟叫,偶伴有几声蛙鸣,花园里的闹声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桑玥和严婷兰的耳中。严婷兰时不时地张望一番,眼睑飞速眨动,似在等待什么。终于,到了一个岔路口,严婷兰笑道:“我们的居所不在一起,我从这儿回去了。”
桑玥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笑容浅浅道:“下一个路口再左转貌似更近啊,严小姐再陪我走一段吧。”
严婷兰笑得极其夸张:“呵呵,我习惯了走这条路。”
“那行吧,这条路黑得很,严小姐要当心。”
严婷兰笑着点点头,还是当心你自己吧!她飞一般地冲进了夜色中,浑然不知此去是凶途!
因为心虚的缘故,她脚底生风,经过一条狭窄的石子路时,突兀地踩到一个滑腻的物体,整个人翻进了一旁的水沟,落水前的一霎那,她感受到了死神的宣判。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冲破云霄,从此世上,不再有人提起严婷兰。
听到严婷兰的尖叫,桑玥提起裙摆,淡淡一笑,伙同恬郡主来害我?希望你希望这种下场!
她往寝殿方向走去,路过一处别院时,桑玄夜从树后闪出,他拍了拍手,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果然被你猜中了,有埋伏。”
“大哥怎么解决的?”
“我把她们打晕了。”
桑玥和桑玄夜走进别院,她凝眸一看,竟然是素心和素兰!她们二人哪有被打过板子的迹象?呵,恬郡主几番故意设困、解围,真是用心良苦!
不一会儿,莲珠背了个人过来,她气喘吁吁地将人往地上一摔:“小姐!她可真沉!”
“辛苦你了,东西呢?”
莲珠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掉瓶塞,将花蜜粉洒在了蒋茹的脖颈处,道:“不给她脸上抹一点么,小姐?”
桑玥摇头:“她胆子小,心眼不坏,不过是交友不慎,提个醒就好,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她说出事实的真相!对了,你去准备一托盘好菜好肉和好酒,把酒往她们身上淋上一些。”
“是!”
如此,就变成素心素兰喝酒误事,将蒋茹当成桑玥抓进了别院。蒋茹消失一夜,第二天脖子又被虫蚁咬得血肉模糊,一定会供出这两日同恬郡主、严婷兰的勾结,届时,桑玥倒要看看太后怎么给安国公府一个交代!当然,还有严婷兰,她因为帮恬郡主办事,不慎摔入水沟被荆棘毁容,忠信侯府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花园中,慕容耀和慕容拓继续拼酒,楚纤纤似乎心中郁结,不愿多呆,兀自起身,离席而去,临走前,她忍不住瞟了慕容庆一眼,恰好慕容庆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哀怨痴情参半,楚纤纤眼圈一红,错开视线,消失在了花园。
慕容庆心里哇凉哇凉的,像揣了块冰。他是真的爱纤纤,与楚蓉蓉完全是巧合,好吧,他承认他对纤纤撒谎了,他不只一次地要了楚蓉蓉,但每一次他的心里想的都是纤纤。男人三妻四妾本就稀疏平常,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心只给了纤纤一人,纤纤为何还不满足?
楚纤纤越走越远,他的心也越来越空,昨夜在回廊的激情仍历历在目,他坚信,纤纤是爱他的!
思及此处,慕容庆起身,又喝了一大壶酒,悄然离开了席位。
“拓儿,今天我们一定要分出胜负!”慕容耀高举酒壶,眼含挑衅,这胜负也不知说的是拼酒还是其它。
慕容拓不甘示弱:“难道我还怕了你?”
二人齐齐仰头畅饮,忽然,书童怀安扒开人群,在慕容拓的耳边小声道:“公子,桑小姐方才和严小姐在湖边起了争执,被严小姐推下水了。”
慕容拓的拳头一紧,酒壶破裂:“她人呢?她应该会游水的。”
“奴才听曹女官说,严小姐使了坏,令人往里砸石头,桑小姐的头上被砸了好几个洞,幸而恬郡主路过将其救下,目前桑小姐正躺在荷塘附近的倾心居,恬郡主知道公子关心桑小姐,特来通报一声。”
慕容拓神色一凛,刚刚桑玥的确是随严婷兰一同离开的!
慕容耀注意到了慕容拓脸上的凝重,遂凝神聚气,想要用内力听到他们的谈话。慕容拓把音量陡然一压,声若细蚊:“你确定桑玥在倾心居?”
书童小心翼翼地点头:“奴才偷偷跟随曹女官,从院落外瞄了一眼,那衣着打扮,是桑小姐没错。”
慕容拓将破裂的酒瓶扔到地上,伸了伸胳膊,轻描淡写道:“慕容耀,你赢了。”
对于输赢,他在乎,但他更在乎桑玥,所以胜利还是让给慕容耀吧!
慕容拓这一认输,可哭惨了曲修宜:“慕容公子喂,我可是下了一千两的赌注啊,你明明胜券在握,为何说放弃就放弃了咧?”
夜色独好,淡淡的黑云自圆月前缓慢飘过,稍了一抹诡异和神秘的色彩。荷塘边的倾心居内,一名白衣女子侧卧于床榻,她衣襟半敞,露出大红色的绣着茉莉的肚兜。她的身形娇小,酥胸却长得极好,加上刻意拉低了肚兜,竟在侧卧的姿势下,挤出了迷人的乳壑。
今夜,她做了完美的部署,只要拓哥哥来,不论成与不成,拓哥哥都非娶她不可!
卧房内春色荡漾,院子外宁静祥和,曹女官静静守在院落的一侧,只等合适的人到齐,她就开始行动。远远地,她自夜色中瞥见一道匆匆赶来的身影,急忙背过身子朝另一个方向看去,不知看到了什么,心里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