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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轩蓉姑娘!”

    他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块雪白汗巾,轻轻擦拭了两下冷轩蓉的脸颊,而后小心翼翼将冷轩蓉从地上扶了起来。等冷轩蓉站稳了,他又忙着上下打量,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窦……窦先生……”冷轩蓉话语中带着哭腔,她根本没有料到自己能摔得这么狠。

    “流血了……”窦先生皱着眉头望着冷轩蓉袖子上的斑斑血迹,他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抓起冷轩蓉的手查看。

    果然,冷轩蓉一双手都擦破了,尘土和血混杂在一起,让人看着就觉得疼。

    这时杜亦霖也走了过来,他望了一眼冷轩蓉的手心,点手叫过身后黑衣亲卫,吩咐道,“去弄些清水,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大夫。”

    黑衣亲卫一溜烟跑去弄水找大夫,杜亦霖走到冷轩蓉身边,见窦先生一副紧张的样子,他的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他转头望向赵寒武两人,沉声问,“怎么回事?”

    赵寒武和另一名衙差被这冰冷的目光吓坏了,两人急忙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冷轩蓉见状急忙开口道,“王爷,不怪这两位衙差,他们只是让我跪迎王爷,都怪我自己不小心,不知怎么就摔倒了……”

    杜亦霖眉梢微微挑起,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们两个回去吧。”

    赵寒武两人如蒙大赦,起身退了两步,匆忙返回队伍。赵寒武走出老远再回头看看冷轩蓉,发现她竟然和那位窦先生以及王爷如同旧识一般全无畏惧的在说话,赵寒武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两人一离开,杜亦霖就过来小声对冷轩蓉说了一句,“脑子还算好使,腿脚倒是挺笨的。”

    冷轩蓉有些吃惊,没想到王爷会用这种近乎于开玩笑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但她现在要忍住眼泪已经很不容易了,实在没有闲情去感慨这件事。

    窦先生眉头紧锁,嘟囔着,“还是要怪那些衙差,办点事情毛毛躁躁的……”

    冷轩蓉怕赵寒武受了这事儿牵连,急忙使劲儿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衙差大哥们……”

    窦先生停下手,看看冷轩蓉,无奈的长出一口气,而后又低头清理起伤口来,一边清理着还一边小声说,“不怪那些衙差,那就怪王爷好了。不去应付那些官员富贾们,非要来看什么市井街头,走这一路,闹得鸡犬不宁……”

    “皓维……”杜亦霖撇着嘴无奈的摇摇头,“说我坏话也要背着我说啊。”

    窦先生头也不抬,冷声道,“背地里说人坏话不是君子所为,要说就得当面说。”

    杜亦霖假装没听到这句话,转身看看,皱起眉头怒道,“找个大夫弄点清水怎么用这么长时间!”

    不多时,黑衣亲卫端着一盆清水来到这里,窦先生一丝不苟的帮着冷轩蓉将手上的泥土弄掉,又等了一会儿,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而来,为冷轩蓉处理伤口。

    大夫为冷轩蓉处理伤口的时候,窦先生才发现冷轩蓉的双眼似乎非常红肿,他急忙好言安慰,而杜亦霖却似乎看出什么,开口问冷轩蓉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冷轩蓉怏怏的将刚才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她谎称自己是到这边寻些缝补活计,对方却将本来答应好的活儿交给别人做了。

    “受委屈了?”杜亦霖问。

    冷轩蓉抬头看他一眼,小声回答,“为求生计,不算什么委屈……”

    “谎话。”

    那一双眼睛明显是哭过了,摔伤了都没哭的姑娘,若不是因为受了委屈,又因何而哭?这小丫头一定是因为念着那活计,心不在焉,所以才会摔倒。

    不算委屈?还嘴硬。

    杜亦霖想到这里嘴角挑起一丝微笑,压低声音道,“没想到你还真是不会说谎的人啊。”

    冷轩蓉低下头,心中暗想,王爷,你这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窦先生听了杜亦霖的话,脸上更加阴沉,不过他像是顾忌着什么,便没有再说话。

    等大夫将冷轩蓉的双手包扎好了,窦先生这颗心才算放下。他从大夫手中接过几个治疗冷轩蓉手上伤口的小药包,直接装到自己怀中,然后对杜亦霖说,“天色晚了,我送轩蓉姑娘回家,王爷你就自己回书斋去吧。”

    杜亦霖闻言就是一愣,可他随即又笑了起来,“好啊好啊,皓维,你也顺便替我拜望冷先生,告诉他,若有机会,本王会亲自去见他一面。”

    窦先生敷衍的应了一声,点手叫过一直跟在队伍后面的两顶软轿,让冷轩蓉上了其中一顶,他抬腿就要上另外一顶。

    杜亦霖一看急忙问了一句,“皓维!且慢!这可是本王的轿子!”

    窦先生回头冲杜亦霖摆摆手,大有不耐烦的意味,“没有多远,走回去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就上了轿子。

    两顶软轿缓缓离去,杜亦霖虽然冷着脸,心中却默念了窦先生无数坏话。

    无奈,他只好潇洒转身,带着身后那一群人,翩翩然漫步而行,朝染尘书斋走去。

    两拨人都离开了,街道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谁都没有注意到,李家赌庄那扇房门后面,一群人都缩头缩脑的躲在一个人身后,声息全无。

    蹲在最前面的人,正是李家赌庄的东家李渡恩。

    李渡恩望着王爷离去的身影,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他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嘴里不住的嘟囔,“王爷啊……骁瀚王,那可是正牌的王爷,皇上面前的红人啊……”

    他身边一个伙计小声说,“东家,你说咱要是能攀上他,以后不就吃喝不愁了吗!”

    “放屁!”李渡恩瞪起眼睛狠狠拍了一下那伙计的脑袋。拍过之后,他似乎又有些走神。

    伙计的话正说到他心里去了。

    这要是有个机会,让他攀上这位王爷……哪怕就让他跟王爷说两句话也行啊……

    说两句话……

    李渡恩突然皱起眉头,狠狠咬住了牙关。

    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他看的清清楚楚,王爷和那位窦先生为了一名女子还特意找了大夫来。这样的恩宠,别说是寻常百姓,就算是皇城里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也得不到啊!

    那窦先生望着那女子的神情,明显是非常担心,而那位王爷与那女子说话的时候似乎也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而且那女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王爷跪拜!而王爷竟然连怪罪她的意思都没有!这是多大的恩典!

    最令李渡恩百思不得其解,恨得咬牙切齿的是,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冷家的丫头,冷轩蓉!

    第五十章 一抹红霞,从长计议

    第五十章一抹红霞,从长计议

    李渡恩真是不明白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对那冷家的丫头了解的很多了,可就这么几天没见,她又是怎么跟突然到这里来的王爷还有那个孤傲清高的窦先生混熟的?

    这小丫头到底隐藏了多少事情?她又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李渡恩就那样呆呆的坐在门前想了好半天,等他回过神来,突然起身往里面院子跑去。他跑回自己卧房,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朱漆木盒,小心翼翼打开盒子上的牛鼻大锁,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东西。

    这东西正是冷轩蓉交给他的那几张由冷承戚亲笔写的东西。

    他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这几张纸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面,又用朱漆将盒子死死封住,然后叫来手下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盒子送出去了。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李渡恩才发现自己全身的汗水几乎浸透了衣衫,他让人去弄了洗澡水,脱光衣服泡在大木桶里,热气蒸腾,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李渡恩脑海中还在盘算着,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将那东西送出去,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上次去武明郡被拒之门外对李渡恩而言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从冷轩蓉手中得到这几张纸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不漏的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

    看过之后,李渡恩才明白冷轩蓉临走之前对他说的那句“有些事情,只要知道就不能再回头”是什么意思。

    这几张纸上写的事情,他真的想一辈子都不知道。但现在他看到了,对他而言,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前路漫漫,李大人,一路走好。”

    冷轩蓉那阴冷的声音还在李渡恩耳旁徘徊,虽然他现在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他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眼前这一条路,要么是通往高官厚禄,要么是通往黄泉地狱,李渡恩非常清楚。

    这也就是他一直没有将东西送出去的原因。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依仗,贸然邀功,只怕会有杀身之祸啊。

    可当他看到冷轩蓉与那位骁瀚王在一起的样子之后,李渡恩突然想到了,现在不仅仅是他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之中,上至那位骁瀚王,甚至是皇上,下至那狡诈的丫头冷轩蓉,无一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要从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占据一个有利位置。

    与那些人相比,李渡恩深知自己不过是一条无名小鱼。

    如果现在自己不能抓住眼前这一棵救命稻草,万一东窗事发,自己知道内情的消息走漏出去,自己必死无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爬的高一点,找一个更强硬的倚靠。

    李渡恩是天生的赌徒,当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只有两点可压的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将宝押在了自己认为赢面最大的那一边。

    一个逃官和一个郡太守。

    原本在李渡恩心中,整件事情只是围绕着这两个人展开的,就算是后来出现了那么个小丫头,他也没有太在意,就算是又出了衲岩墨阁韩掌柜的事情,李渡恩也没有害怕。哪怕是让他面对那梁家的三公子,李渡恩也没有如此心慌。

    那轻轻的几张宣纸上写的事情,对于李渡恩而言,实在太大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贺大人让他办的事情会是牵扯这么大的事情,更没想到那所谓的“高官厚禄”竟然是与他的这颗项上人头分量相当。

    怪不得……

    怪不得那冷家丫头一直阴阳怪气的。

    李渡恩撩起水拍拍自己的脸,心中暗暗下了决心,等自己过了这道坎儿之后,无论如何也要逮住那小妮子,弄清楚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又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李渡恩绞尽脑汁烦恼着这些问题的时候,载着冷轩蓉和窦先生的两顶软轿已经到了那间老屋。

    两人进到屋中,冷承戚从自己房中出来一看冷轩蓉双手都包裹着雪白的软布,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颤巍巍走过来问道,“怎么了轩蓉?这是怎么了?”

    冷轩蓉强忍手上疼痛,笑了一下,安慰父亲道,“没事儿,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时窦先生上前轻声道,“冷先生不必担心,轩蓉姑娘的伤已经由大夫诊治过了。”说着,他将那几包药从怀中掏出来放在桌上。

    冷承戚拿起药包闻了闻,这才点点头,叹道,“要小心啊……”

    冷轩蓉让父亲坐下来,然后重新跟他介绍,“父亲,这位窦先生,他是前朝隐士张承沐张先生的弟子。”

    窦先生恭恭敬敬冲着冷承戚深施一礼,道,“晚辈窦皓维,久闻冷先生大名,迟来拜望,还望先生海涵。”

    冷承戚站起身来扶起窦先生,让他也坐下来,这才说,“没想到,张先生竟然还有如此年轻的弟子……不知他身子可还安康……那几尾龙凤锦鲤养的如何了……”

    窦先生闻言便是一愣,回过神来,忙道,“家师归隐山林,每日与清风明月为伴,见繁花草木而吟诵,豁达无忧,故而身强体健。那几尾龙凤锦鲤家师一直视为珍宝,养在后院卧房窗下,朝朝见,夜夜看,偶尔还会与之共饮,舞琴而唱……”

    冷承戚听到这里,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却又长叹了一声。

    就连坐在远处的冷轩蓉都看出来了,父亲似乎与那位张先生相识,而且还不是泛泛之交。

    窦先生见状也马上问,“莫非冷先生与家师是故交旧友么?”

    冷承戚皱起眉头又叹了口气,“他老人家活的潇洒自在,现在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窦先生也皱起了眉头,他跟随师父多年,可却从没有听师父在他面前提起什么故交好友,每当说起往事的时候,师父总是用一物代替人名,所以窦先生也无从猜测师父到底说的是谁。

    不过窦先生也非常清楚,能够与师父结交的人,大多声名显赫,这些人大多脾气古怪,师父不提他们姓名,估计也是另有深意的。

    没想到,眼前这位饱经风霜枯瘦病弱的冷先生,竟然也与师父相识。

    窦先生只是稍微感叹了一下,便又说道,“冷先生,轩蓉姑娘应该也跟您说了,骁瀚王到这衲岩县来了,他从轩蓉姑娘口中得知先生您的事情之后也非常惊讶,不过……现在朝中污浊未清,王爷暂时无力分身为先生您洗脱冤情,还请先生暂时忍耐。王爷托我给您带一句话,他说来日如果有机会,他定会亲自登门拜望。”

    冷承戚听了窦先生这话,似乎也有些激动,他声音有些发颤,道,“王驾千岁能够记得老朽,已经是老朽的造化了,还哪敢劳王爷大驾亲临……这不是折煞老朽了么……唉……”冷承戚长叹一声,望着窦先生说,“窦先生,老朽常听小女说起,这段时间要不是你多次出手相助,我们父女怕是也难以度日了,如此恩德,老朽不知今生今世还能不能有机会报答。老朽身上背负的事情还不足以助王爷清污除垢,但若有用到老朽之处,就算是拼上这一条贱命,老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