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清楚地记得,在后世,宣纸的泄密常常被人当作一个经典的案例提起,但在他的记忆中,还有一件事也令他印象深刻,而那件事正和丝绸有关。
传说在很久以前,养蚕、缫丝只有汉人才会。因此历朝历代,在东西方贸易中,丝绸一直是汉人的拳头产品。但是西方的一些国家并非单单购买丝绸织物,有时候他们还会购买大量的生丝,然后自己进行纺织,其中有一个国家甚至将这个当成自己国家的支柱产业。后來,由于丝绸之路时断时续,他们无法获得足够的生丝,大量织工无事可做,渐渐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最后,这个国家的国王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历尽艰辛远赴东方,偷学了养蚕、缫丝的方法,并且带回了蚕种。从此以后,虽然丝绸仍然是东方的主要贸易商品,但价格却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坚挺了。这个故事究竟发生在哪个国家,刘欣已经记不清,但是深刻的教训他却无法忘记。
同样的事情在后來还曾经发生在茶叶生产方面,英国人利用传教士从中国偷取了茶叶的种植和加工技术,一举打破了中国在茶叶生产上的垄断,并且打造了自己的茶叶品牌。
刘欣可不是一个国际主义战士,国外的技术只要能够学到的,他都想学。就像人在图布罗的店铺中看到的那些农具、兵器、盔甲,他就要全部弄回去好好研究一番。而对于中国人掌握的技术,哪怕只是很无关紧要的东西,他都会像对待珍宝一样捂得紧紧的,绝对不能让外国人偷了去。
烧制瓷器、造纸、印刷这些技术比较容易保密,只要将那些作坊和熟练工匠控制起來就可以了,比较困难的是如何去保守种桑养蚕和培育茶树的秘密。不过,这些问題不需要刘欣亲自考虑,他在信中把这个任务下达给了沮授,让沮授去制定严格的法令设法解决便是。
在贾诩写信的时候,刘欣并沒有闲着,他也亲自写了一封信给马芸。在写给马芸的信里,刘欣当然要倾诉一下思念之情了。这样一封信自然不便请贾诩代劳,刘欣只得自己动手,幸好他跟随蔡邕练了许多时的书法,一手毛笔字却也说得过去。刘欣虽然能够轻松地看懂文言,自己却写不出來,这封信也只好是用现代的大白话來写了。不过,刘欣也不担心这封信被其他人看见,因为他是用简体字写的,即使别人看见,也不会认识这些字是什么意思。
刘欣专门给马芸写这封信,当然不会仅仅是为了告诉她,自己想她了。刘欣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马芸,那就是关于古罗马的情况。刘欣虽然自己不清楚这个时代罗马的情况,但他相信马芸一定知道。
尽管大汉和罗马相隔万里之遥,以这个年代的交通水平,两个国家之间除了偶尔互相派一下商队、使团之外,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会发生什么交集的样子,而且到目前为止,所谓的大秦帝国对于东方的大汉似乎也表现得十分友好。但刘欣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多了解一些罗马的情况,总归不是什么坏事,何况知道得更清楚一些,对于即将派出的使团也是有好处的。
除了打听关于古罗马的情况,刘欣还询问了一下马芸,是否有这个可能将大汉钱庄开设到西域。当然了,刘欣也简要地介绍了一下西域这边的状况,包括横行的马匪,破烂的城墙,孱弱无能的地方军队。
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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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诩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连声应道:“属下遵令。”
其实前段时间,贾诩已经走遍了西域诸国,但他拜访的都是各国的王公大臣,并沒有留意这些普通百姓的生活,更不要说深入街市了。而刘欣今天了解情况的做法令他大开眼界,并且刘欣立即就对自己原先的各项策略进行了针对性很强的调整,处理问題的能力可见一斑,令贾诩十分折服,他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所以贾诩现在很愿意跟着刘欣再跑一趟。
人市在图布罗店铺的西边,而军营在扜泥城的东部。刘欣和贾诩前往人市,不可避免地再次经过了图布罗的店铺,只见刚才还门可罗雀的店铺现在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刘欣也忍不住驻足观看,只见被他用來做广告的那对精美的梅瓶正摆在店堂的中央,周围用一圈胡凳围了起來,每个进出店铺的人看到这对花瓶都是啧啧称奇。从店铺里出來的人很少有空着手的,不是夹着大块大块的丝绸,就是小心翼翼地捧着几件瓷器。刚才那些懒洋洋的伙计,现在也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异常。
图布罗正乐得合不拢嘴,生意照这样火爆下去,要不了一天功夫,他就可以把欠刘欣的钱全部还清了。做生意的人总是特别眼尖,图布罗正想着可以还清欠款的时候,便一眼看到了站在街对面的刘欣,慌忙跑了出來,施礼道:“刘大人,你放心,那些兵器和盔甲都已经收拾好了,只等你的人过來便可以拉走了。你是不是再到店里坐一坐?”
就在刘欣他们离开以后,图布罗便赶紧派了一个伙计去王宫打听了一下昨天进城的那支汉军的情况。在这座扜泥城中,只要有钱,就沒有办不成的事情。一串铜钱交到王宫守卫的手上,几名守卫便七嘴八舌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倒了出來。现在,知道了刘欣的真实身份,图布罗格外热情了。
刘欣却摆了摆手,说道:“不坐了,刘某想去下人市,路过这里,顺便看两眼。不过,图布罗,你的生意很不错嘛。”
图布罗嘿嘿笑道:“那还不是托了刘大人你的福。刘大人要到人市去,不如小民陪大人一起去吧。”
精明的商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和刘欣这样的大人物套近乎的机会,图布罗非常自然地提出了陪同刘欣一起去人市的请求。
有个本地人做向导,刘欣当然求之不得了。不过,看着图布罗店铺里一派繁忙景象,刘欣又迟疑道:“你离开了,那你这店里的生意谁不照应?”
图布罗满不在乎地说道:“大人不用担心,那些伙计都非常熟练,而且这些伙计也是我从人市买回來,有他们看着,不会有什么不妥。”
原來,图布罗店铺中的这些伙计并非他的雇工,而都是他的奴隶。实际上,无论是西域诸国还是自称要脱离西域的大宛、乌孙,以及西域周边的身毒、贵霜这些国家,目前都还处于奴隶制社会当中。奴隶不仅毫无地位可言,而且在官府中都有严格的登记,如果背叛了主人,除了死沒有第二个结局,就连去做马匪都不会有人要。这些伙计既然都是奴隶,他们的一切都是属于图布罗所有,他们也就沒有必要中饱私囊,图布罗自然也就放心将店铺交给他们管理了。
刘欣虽然还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道道,但是对于图布罗的热情甚是满意,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刘某也就不再推辞了,就请你前头带路吧。”
第636章霸道的答复
整个扜泥城中,除了哈尼的王宫以外,只有东城一带还有几座像样点的房子,能够住在东城的都是鄯善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在其他地方,包括图布罗的店铺,都显得十分低矮破旧。至于人市,直接不能用低矮破旧來形容了。
在刘欣眼里,所谓人市简直就是一个个牲口棚子圈起來的一块地方,只不过关在这些棚子里的并非牲口,而是人,活生生的人。其实在这些国家,奴隶的地位和牲口差不多,甚至有时候还不如牲口,关在牲口棚子里再正常不过了。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西域胡人,有身毒人,有匈奴人,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大秦人。不过,刘欣四周看了一圈,并沒有看到汉人的身影。
这些人沦为奴隶的原因很多。有的人本來就是奴隶或者是奴隶的子女,生下來就注定了他们的奴隶身份。还有些人是罪犯的家眷,被官府卖为奴隶的。也有些人是因为欠下巨债,无力偿还而被卖为奴隶。这些待售的奴隶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身无寸缕,肮脏不堪,异味扑鼻。
看到这个情景,刘欣不觉微微有些失望。刘欣并不是觉得这样对待奴隶有什么不人道的地方,因为这本就是个强权社会,皇帝一言就可以决人生死,人权又何从谈起?在刘欣治下的地区也有奴隶市场,对罪犯的处罚就有一条是家眷官卖为奴。但是刘欣在出售这些奴隶的时候,都会做一番精心准备,将女人打扮得漂漂亮亮,让男人展示出强壮的一面,这样才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而眼前的这些奴隶,让刘欣根本无从挑选。就算知道谁比较擅长农活,会使用那些农具,刘欣还要担心他们会不会染有什么疾病。
图布罗似乎看出了刘欣的疑虑,笑着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正是奴隶商人的狡猾之处。他们把所有的奴隶都弄成这副模样,才有机会将那些体弱多病的奴隶趁机卖了出去。不过,也不是完全沒有办法分辨。”
说到这里,图布罗忽然走向一名待售的奴隶,抓起他的手仔细查看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又走向另一名奴隶。当图布办察看完第三名奴隶的时候,转向刘欣说道:“大人,这个奴隶常干农活,只是年纪大了一点。”
“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在农活方面的经验会更足一些。”刘欣点了点头,说道,“就他了。”
刘欣需要的是懂得使用这些农具的人,以便研究院的人可以从这些与中土不同的农具上得到启发,改进现在有的农具,而不是让他们真正去干农活,就算年老体弱也无所谓。
图布罗小露了一手,但刘欣并沒有追问他是如何看出來的,因为刘欣很清楚他用的方法,无非就是通过查看这些奴隶身上的特征,比如哪里的老茧多一些,來判断这些奴隶曾经从事过的职业。
不过,看到刘欣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一心想在刘欣面前卖弄的图布罗还是有些不甘心,又走向旁边一个“牲口棚子”,那处棚子里面并的却都是一些女奴,而且都是一丝不挂的女奴。
刘欣对这些女奴当然沒什么兴趣了,而且那一片白花花、赤条条的样子也让人有些尴尬。刘欣正想叫住图布罗,忽然瞥见有一个女奴长着一头金黄色的长发。
看到这个女奴,刘欣不禁想起了黑旋风,于是随手一指,说道:“把她带过來。”
图布罗本來是想再展示一下自己挑选女人的本领,可是看到刘欣指着的这个女奴,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个女奴个子不高,相貌非常一般,身段也是一点都不窈窕,不知道为什么刘欣偏偏看上了她。不过,图布罗现在一心想要讨好刘欣,犹豫了一下,还是遵照刘欣的命令将那个女奴带了过來。
虽然刘欣并不是什么道学先生,但是大白天的直接面对着一丝不挂的女人,他还是有些不适应,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天空,嘴上却问道:“你是哪里人?”
那外女奴自然听不懂刘欣的话,等图布罗翻译过來,这才慌忙答道:“奴婢就是鄯善本地人。”
刘欣挥了挥手,让那个女奴退回“牲口棚子”,转身对图布罗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做,看看这些奴隶里面有沒有大秦人,如果有的话就全部买下來,我出大价钱!”
因为玉门关已经封闭许久,沒有了來自大汉的商品,那些不远万里而來的大秦商队也就不会出现在扜泥城中。虽然随着刘欣重启商路的计划不断取得新的进展,这些大秦商队也终会有一天再次出來在这里,但是对于迫切想要了解大秦帝国情况的刘欣來说,他可沒有耐心等待那么长的时间。
在看到那个女奴的一头金发以后,刘欣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找不到大秦的商队,能够找到几个來自大秦的奴隶也是一样啊。而刘欣承诺的这个大价钱并不是直接付给奴隶商人的,而是付给图布罗的。商人重利,有了这份大价钱做诱惑,相信图布罗一定会尽心尽力。
刘欣沒有直接去问那些奴隶商人,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想让那些奴隶商人知道自己想要购买的是來自大秦的奴隶。因为,如果那些商人知道了自己的目的,极有可能强令手下的奴隶自称來自大秦,以图做成这笔生意,结果自己的目的反而难以达到了。所以,刘欣想都沒有想便将这件事交给了善于辨识奴隶的图布罗了。
不过,想要在这么多奴隶当中挑选出來自大秦的奴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奴隶地位太过卑贱,他们的主人根本懒得去查问他们的过去,也就无从得知他们的出身,这些都需要图布罗挨个去打听。这样一來,就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刘欣也就不能急着离开扜泥城,而必须耐心地等待。
就在刘欣等待图布罗挑选合适奴隶的时候,糜芳带着他的货物也顺利抵达了濮阳城。
其实,濮阳城离着前线很近,与重镇黎阳几乎只隔着一条黄河,曹操将这里作为大汉的临时都城,颇有些后世明成祖定都北京那股天子守国门的味道。
其实,曹操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他一直欠缺钱粮,因此也就不可能大量招兵买马。随着他地盘的日益扩大,许多地方都要分兵把守,但是由于人马太少,也只能尽量分清主次了,有些地方要设置重兵,有些地方却只能派少量兵丁驻守。但不管怎么说,前沿边境肯定是要部署重兵的,而作为大后方的“都城”,兵力也不能太过空虚。而曹操居然就能想出这样一个大胆的主意,将“都城”直接设在临近冀州的濮阳,一下就将需要重兵驻守的两处地方合而为一,顿时解了兵力不足的困境。
不过,兵力不足的困境虽然暂时解开了,但却因为这里太靠近前线,那边战事一启,这边便是一片惶惶,城里城外不时可以看到行色匆匆的人们,而城里的物价也是一个劲儿地往上窜,粮价更是高得离谱。
糜芳是持着刘岱开出的凭条,大摇大摆地进入濮阳城的,他带來大批粮食的消息便在濮阳城中不胫而走。糜芳一行刚刚寻了处客栈安顿下來,便接二连三地的人登门拜访。
前來拜访的人当中,既有嗅觉敏锐的商人,也有濮阳城中的士族世家,当然也少不了曹操留在这里的一些官员,甚至就连曹操的头号谋士荀彧也亲自來了。
所有这些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糜芳手里的这批粮食。糜芳离开谯县的时候,一共携带着七万五千石粮食,进城的时候当场解缴了两万石。因为濮阳城的四门都设有征粮处,负责接收各地解缴过來的军粮,倒也省了糜芳不少功夫,但是他剩下的五万五千石粮食却也因此露了白。
身处乱世,那些奸商们都想着囤积居奇,而士族世家和那些官员则想着在家中多存一些粮食以便不虞,荀彧则是一心为曹操着想,要抢在其他人前面将糜芳手中的粮食全部买下來。虽然各人的出发点各有不同,但目标都是一致的。
对于这些人的拜访,糜芳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不见!”
但是,糜芳手里的这批粮食太诱人了,这些人岂是他两个字就能够轻松打发的,许多人还在那里死缠硬磨地询问不见的理由,而糜芳的答复更加霸道:“我和你们又不熟!”
那些商人也就罢了,他们本來就沒指望能够轻松从糜芳手里捞到粮食,不能见到糜芳也在预料之中。但是其他人却都是濮阳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外地商人居然敢让他们碰了一鼻子灰,自然心怀不忿,有些人按捺不住便要当场发作。不过,当他们看到荀彧的反应时,却又不得不收起怒容,乖乖离去。
第637章攀交情
曹操对荀彧非常信任,在他率兵与袁绍鏖战的时候,整个后方几乎完全交给了荀彧。如今在濮阳城中,荀彧便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人物,不要说那些商人和普通的士族世家,就连留守濮阳的陈群等人在荀彧面前也都表现得非常谦恭,而糜芳这样一个外乡來的商人居然就胆敢给荀彧一个闭门羹。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荀彧竟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这样的结果让那些同样不被糜芳待见,正等着看糜芳好戏的人大失所望。但是连荀彧都沒有采取什么措施,看來这个南方來的粮商很有背景,其他人也只得收起了给糜芳一点颜色看看的小心思。
荀彧确实很在意糜芳手上的这批粮食,但他却不能对糜芳采取什么过火的行动,因为他知道糜芳的身份來历。
曹操志在天下,自然也会在各地布有耳目。这些耳目的能力虽然不能和刘欣的幻影秘谍相比,但是糜芳这么大一支车队,又不加任何掩饰,如何能够瞒过他们。
既然知道了糜芳是糜竺的亲弟弟,荀彧也就不敢对他來横的了,而且还强令其他人不许妄动。因为荀彧更加清楚,现在曹操与袁绍的战争已经陷入僵局,如果这时候动了糜芳,那就会得罪糜竺,很有可能会引來刘欣的报复,致使曹操腹背受敌,想不败都难了。所以,荀彧权力再大,也是不敢强來。
荀彧不敢动糜芳,并不代表他放弃了对这批粮食的想法。他很清楚,商人图得自然就是钱财了,而糜芳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粮食运到濮阳,绝对不会只是过來玩玩的,他这批粮食迟早是要出手的,关键问題是不知道他要如何出手。
这也难不倒荀彧。他不敢直接对付糜芳,却可以动用手中的权力,禁止城中的其他商人、士族、官员与糜芳接触。这样一來,糜芳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将粮食卖作军粮,要么自己再将粮食运回去。现在已经到了比耐心的时候了。
不去故意为难糜芳,并不代表荀彧就放任他不管,在客栈的周围已经密布了荀彧派出的探子,糜芳的一举一动,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报到荀彧的案头。从这些探子反馈的信息來看,糜芳似乎一点都着急。接连三天,他不是在濮阳城内外游山玩水,就是寻花问柳,仿佛他到濮阳根本就是旅游來了,而不是來做生意的。
糜芳不急,荀彧可坐不住了。三天内,曹操催讨粮草的文书已经接连來了三份,前线的粮草只够再支持半个月了,而到目前为止,还沒有人可以和糜芳当面谈起这笔买卖。
情况万分紧急,荀彧将留守濮阳的一众官吏都召集起來共商对策,就连本不属于曹操阵营的董承、孔融这些人也被请了过來。荀彧将催讨粮草的文书给众人看了一遍,说道:“诸位有何良策?”
专程从前线赶回來负责押运粮草的乐进拱手说道:“荀大人,末将已经去四门征粮处看过了,除了谯郡,其余各郡的军粮均未解缴到位。但是前线将士不可一日无粮,末将请令,从民间强行征收吧。”
陈群起身说道:“乐将军此言不妥。主公出发前,已经征过两次粮草,现在百姓家中已经沒有多少余粮,如果再行强征,只怕会激起民变。”
乐进不由从席上蹦了起來,冲到陈群面前,厉声喝道:“难道陈先生就忍心看着前方的将士饿着肚子吗?”
他虽然是个武将,身材并不算高大,与陈群站在一起明显要矮上一头,但是气势却十分骇人,令陈群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讪讪地说道:“乐将军说哪里话,当年在邺城,陈某还是蒙乐将军所救,又哪里忍心让将士们饿肚子呢?陈某只是就事论事,这民间的粮草确实不能再强征了。不过,陈某却听说从汝南來了一个姓糜的商人,他的手上倒是有不少粮食,或能解一解主公的燃眉之急。”
乐进性格凶悍,听说城里有这样一位商人,不由大怒道:“既然他手上有粮食,为什么不去买下來送往军前?”
在糜芳初到濮阳的那天,陈群也曾经前往客栈拜访,想要买些粮食存于家中,以便不时之需,结果却吃了一个闭门羹,一直怀恨在心,如果不是荀彧一直压着,他早就去寻糜芳的晦气了。现在乐进为了粮草心急如焚,陈群哪肯放过这样一个机会,不由笑了笑,说道:“乐将军有所不知,荀大人和陈某又何尝不想将那批粮食全部买下來,只是商人嘛,都是奸诈狡猾,他这是想要囤积居奇,坐地起价呢。可是将军也知道,主公目前不仅缺粮,而且缺钱……”
乐进果然暴跳如雷,怒吼道:“放屁!如此奸商,正该将其当街斩首,粮食充公,却怎能令他逍遥法外!末将这就带兵前去,将他抓起來。”
荀彧早看出陈群的目的,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乐将军稍安勿躁,这个姓糜的商人,咱们现在还动他不得。”
乐进虽然敢对着陈群大喊大叫,却不敢对荀彧无礼,因为他很清楚荀彧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只得拱了拱手,说道:“不过是一个南边來的奸商而已,荀先生何以对他……”
荀彧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都欠考虑了。这个姓糜的商人既然可以从汝南弄來这许多粮食,必有他的门路。而主公缺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短时间内恐怕也沒有办法可以得到缓解。所以,我们必须牢牢抓住这些机会,保住这样一个稳定的粮食來源。”
对于他不敢动糜芳的真实原因,荀彧自然不会在这里公开,否则对于士气将是一个不小的影响。不过,荀彧找的这个理由也是冠冕堂皇,不由人不信。
乐进果然安静了下來,双手抱拳说道:“是末将鲁莽了,还望先生勿怪。不知道先生可曾与那人谈妥此事?”
荀彧叹息道:“荀某也是数次登门求见,那姓糜的商人却只是百般推托。到现在为止,荀某还未曾见过他一面,又何从谈起?不过,荀某听他话里的口气,只有相熟之人,他才肯见面。不知道诸位可有谁能够与他攀些交情?”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连连摇头。他们都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客栈,还不是同样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如果他们能够和这位姓糜的商人攀上交情,那还不早就将粮食买过來了,要知道,这批粮食一转手,那就是大笔的收入啊。
荀彧又转向董承、孔融等人,拱手问道:“不知道诸位大人可有良策?”
这些人有的是跟随刘协逃难过來的朝廷重臣,有的是地盘被曹操占了,只得來濮阳任一闲职,都不受曹操的信任,平常议事的时候,根本轮不上他们插话。但是,今天却不同,因为粮食的问題太过紧急,荀彧也不得不集思广益。
只是董承等人既无实权,又受到曹操的排挤和监视,哪里肯真心帮他着想,都是埋了头一言不发。
荀彧长身而起,说道:“看來也沒有什么好办法了。乐将军,你即刻起带兵在濮阳城中,挨家挨户搜集军粮,有藏匿粮食,拒不缴纳者,当场格杀!”
却听一人慌忙说道:“荀大人,万万不可!”
荀彧抬头一看,却是孔融,不由皱眉问道:“那么文举先生可有什么良策?”
孔融本是北海太守,曹操占了北海以后,将他带到了濮阳,让他做了将作大匠,其实只是一个闲职,并沒有任何实权。但是,孔融素來爱民,听说荀彧想要强征军粮,难免令百姓受苦,慌忙起身劝止,说道:“敢问荀大人,这位姓糜的商人究竟來自何方,如果大人知道,不妨明言,我等也好商量商量,说不定还真有人可以与他套个交情。”
荀彧本來就沒有打算强征军粮,他身边这一干曹操的心腹,都是知道糜芳身份的,如果有人可以与他搭上关系,问題早就解决了,又何须在此商议。今天这场议事,之所以将董承、孔融这帮人请过來,就是想要借助于他们。
不过,荀彧并沒有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和盘托出,而只是故作思考一番,说道:“荀某也不清楚他是何方神圣,只听说此人原是徐州望族,所以才有能力弄到这许多粮食。”
孔融沉吟道:“孔某曾经去过徐州,碰巧认识一位姓糜的先生,只是不知道与他可有关系。如果荀大人信得过孔某,孔某愿意前往一试。”
在濮阳的这些时日,孔融很少参与政事,平日里只是谈诗说文,而他又生性清高,不屑于为了粮食的事情奔波,所以并沒有去客栈拜访过糜芳,如今为了城中的百姓免受其苦,只得硬起头皮讨这份差事。不过,他自己心中并沒有抱什么希望,也只是试着碰碰运气而已。
但是荀彧却是脸色大喜,欣然应允,并且朝孔融深施一礼,说道:“前线数十万将士和城中百姓,全拜托先生了!”
第638章人质
孔融來到客栈。果然和其他人一样也吃了个闭门羹。不过。想到如果自己沒能见到糜姓商人的消息传回去的话。整个濮阳城恐怕马上就会鸡飞狗跳了。孔融只得硬起头皮。继续对门外的那几个随从说道:“烦请诸位再行通报一声。就说在下孔融。当年与徐州糜大人曾经有过一面之交。”
那名随从听了。诧异道:“原來先生却与我家家主有些交情。为何不早说。请先生在此稍候。待某再去通报一声。”
糜家是徐州首富。家产多为经商得來。这一点孔融非常清楚。所以他听荀彧介绍这个商人姓糜以后。便想当然地以为就是糜竺本人。因此孔融也只是简单地通报了一下姓名。却不料对方居然不买他的账。不过。听说对方果然是徐州糜家的人。孔融很是松了一口气。
沒一会儿。门内传來一阵爽朗的大笑。一个汉子迎了出來。拱手说道:“沒想到孔大人乃是家兄的故交。在下刚才多有怠慢。还请先生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