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沅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就上火了?只是眼下伤员众多,周围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没心思多管其他,又到另外一个重伤员跟前忙活去了。
如此忙到夜幕一片浓黑如墨,方才收工,回去收拾一下好吃饭,结果在帐篷门口遇到端木雍容,他道:“刚来,正要让人找你。”
两人进了帐篷,邵棠留在了门口静立待命。
慕容沅在清水盆子里净了手,因为端木雍容在,没好意思赶着换衣服,便拣了椅子静静坐着,不知道说点什么,那天实在闹得太不愉快了。
“小羽,咱们的事……”端木雍容本来想着大家冷静一段时间,再好好的说道,偏生赶上最近又要攻城,千头万绪的,没有大把的时间来闲叙。怕她受了冷落,再胡思乱想地什么,因而先道:“眼下战事十分激烈,后面几天要是忙起来,我可能会没有时间过来看你,咱们的事过些天再说。”
“嗯。”
“你别乱走,也别多想,先好好的休息几天。”
“嗯。”
端木雍容今天没有打下巢州城,但是伤亡却不小,心情本来就不好,见她这样不冷不热的,顿生不悦,“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是不过来反倒更好一些?”
慕容沅侧目看向他,微微蹙眉。
他强吻自己,只是象征性的赔礼道歉几句;自己没有心甘情愿的让他爬床,他就把自己喝斥一通;现在因为打仗心里不痛快,觉得自己不够热切的关心他,看样子自己若是不哄他几句,赔个笑脸,今儿又有不是了。
----越发不想多说一个字。
当初是你救了我一条命,我一直记得,可不是这样还啊!
两个人拧到了一块儿,就这样一个沉默上火的看着,一个闷声不吭的坐着,僵持了两盏茶的功夫,说也没说一句话。
聂凤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将军,有事要议。”
“知道了!”端木雍容豁然起身,身上盔甲一阵“蹭蹭”乱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慕容沅一眼,最后摔了帘子匆匆离去。
门外站着邵棠,在后面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心情有些不平。
大将军对小公主有救命之恩,又替她报了杀父之仇,平时待她也是如珍似宝的,她到底还有哪一点不满足?这么拧着,扛着,半个月过去了,见面还是冷冷的,以为自己还是皇室的金枝玉叶吗?使小性子也该有个限度!
心中压抑许久的不满,悉数涌出。
若是小公主和大将军两情相悦,恩爱美满,那么即便自己一个人伤怀,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她一面享受大将军对她的关爱,一面作践他的真心,她这样的姑娘,不配得到大将军的一生呵护!
邵棠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这样去想,可是一旦开始,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便止都止不住,纷乱的涌了出来。
----既然小公主这么不情愿,为什么不离开?
这个念头在邵棠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像是一道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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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沅心情烦闷,根本没有留意到邵棠的细微变化,满心想的都是,什么时候把命还给端木雍容,这样自己就不欠他什么了!至于他活捉淳于化,替自己报杀父之仇,费了一番功夫,羊皮卷上的东西应该可以回报他了。
对于他那种人来说,相比区区一个小女子,肯定还是天下大业更重要一些。
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机会。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次日一早,端木雍容和宇文极带着大部队出去攻城,才走了半日,就有一支小股西羌部队偷袭,直奔粮仓而去,和驻扎营地的兵卒们打成一片。
慕容沅听闻消息大吃一惊,想了想,对邵棠道:“咱们也过去帮忙。”怕她不同意自己去冒险杀敌,底下还准备了一番说辞。
意外的是,邵棠居然点头道:“好,我们过去!”
慕容沅只当她是一根直肠子,倒是省了口舌。回去穿了盔甲,戴了头盔,然后提剑上马便往粮仓赶去。外面激烈交战,已经有个别敌军冲出了包围圈,往这边跑来,邵棠当即一记飞箭,却不准,只中那人的大腿。
下一瞬,对方便提刀砍了过来!
邵棠赶忙往后退。
“两个小娘儿们!”那人明显没有放在心上,一声冷笑,手起刀落就要斩下两颗人头,却意外的被纠缠住。一阵刀光剑影之后,竟然吃力,招架不住这两个弱女子,特别是个子小小的那个,领他险象环生。惊吓之余,赶忙勒马后退,却被慕容沅一剑刺破了喉咙,鲜血汩汩冒出。
“你,你们……”那人满眼的不可置信之色,一头栽了下去。
今天奉命驻守营地的是曹三虎和蒋小六,杀着杀着,忽地发现了慕容沅她们,曹三虎不由“啊呀”大喝一声,拼出一条血路杀了过来!嘴里大喝道:“两位小姑奶奶,都赶紧回吧!你们出了事,大将军岂能答应?”
邵棠一面挥剑格挡敌人,一面道:“我不要紧,小羽姑娘回去。”
慕容沅第一次自己出来杀人,根本顾不上看他们,喊了一句,“我不回去!”然后便一心一意躲避、刺杀,根本没空说话。
有个人哈哈大笑,“东羌无人,娘儿们也跑出来闹着玩了。”
慕容沅一剑砍过去,“找死!”那人身子灵巧,几个回合下来都没有刺中,加上对方嘲笑和讥讽,不知不觉杀入战圈儿!最后还是在蒋小六的配合下,方才合力斩杀,两人都溅了一身血,只来得及把眼睛擦了擦,便又继续打了起来。
西羌来偷袭的人不算多,但是都拼死向前冲,杀近粮仓的人一个接一个,不断的将牛皮水壶的油扔出去。有的扔在了粮垛上,有的扔在了帐篷边,西羌偷袭者虽然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油壶却是越扔越多。
再这样下去,谁扔个火折子可就要燃起来了。
而这群闯进营地的少数偷袭者,显然就没有打算生还,全都卷了进来,和驻守的将卒们打杀的难解难分,一副要鱼死网破的狠命样子!
慕容沅一面着急,一面气喘吁吁。
虽然偷袭部队没有特别厉害的人物,但是男女气力悬殊,体力也悬殊,曹三虎他们没什么事,自己杀了一会儿,便有些跟不上趟儿了。
“杀了这个小娘们儿!”一个胡子大汉策马冲了过来。
慕容沅赶忙勒马掉头,避其锋芒。
曹三虎想要帮忙却被缠住,不由大喝,“邵棠!蒋小六!”
邵棠也和一人打得难解难分,差点被砍中,无法分*身。
蒋小六隔得有点远,情急之下,只得将手中的长枪狠狠掷出去!正中那胡子大汉的肩头,痛得他“哇呀”一声,杀红了眼,扭头去找蒋小六的麻烦,“兔崽子!看你爷爷我不杀了你!”
慕容沅赶忙追上去要补一剑。
不料那人只是疑兵之计,毫无征兆的,便用力向后挥刀横平一砍,回头大喝,“小娘儿们,给爷爷死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往粮垛上扔了一个火折子,“轰”的一下,火光冲天而起,一道橙色光芒在慕容沅眼前晃过,不由吓了一跳。
情急之下,只能踏马凌空飞起。
不过火光也阻止了那胡子大汉,使得他一时看不清,为了避开火光,不得不停顿了一下。曹三虎冲了过来,和蒋小六、邵棠一起,一番纠缠打斗,最终三员猛将合力将其斩于马下!
这边慕容沅狼狈不堪的跌下了马,还未站定,火焰映天视线闪烁,躺在地上的胡子大汉口喷鲜血,将手中的钢刀奋力掷了过来!赶忙躲避,虽然那一刀只是强弩之末,但还是被刀砸中脚踝,痛得“咝”了一声,怕再有危险,赶忙忍痛翻身上马。
“作死!”曹三虎一刀砍下那人的脑袋。
一番厮杀过后,西羌的偷袭者全部都被肃清了,火也被扑灭了。虽然刚才烧着了几个粮垛,但是战事中的粮垛都有防火防水布置,真正烧坏的粮食并没多少,除了一小部分伤亡意外,总得说来算是虚惊一场。
反倒是慕容沅一瘸一拐的,成了伤员。
端木雍容和宇文极又打了一天,还是没有打下巢州城。等他们回来,听说粮仓被西羌的人偷袭,还死伤了几个,伤员包裹慕容沅时,----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像是两朵要下雨的乌云,一起赶了过去。
慕容沅早就动作利落给自己包扎好了。
见他两人一起过来,微微惊讶,继而道:“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说着,还站起来走了几步,忍着痛,尽量不那么瘸,“你们看,走路都没有问题。”
宇文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端木雍容原本就黑得要下雨的脸,更加黑了,----自己过来她不理会,宇文极一过来她就装轻松,连脚上的伤都不顾了。
慕容沅实在应付不了他们两个,只能先打发宇文极离开,尽量做出轻松的样子,微笑道:“我没事,你回去歇着吧。”
宇文极担心的看着她,可是伤在脚踝,也不好查看,只能再次确认问道:“真的不要紧?你可别逞强。”又道:“就算有人偷袭也不是大事,不到万不得已,你怎么能亲自冒险呢?下次再有这种事,该躲哪儿躲哪儿,别出来了。”
慕容沅点头道:“知道,知道,你别啰嗦了。”
宇文极倒是很想啰嗦一阵子,恨不得直接上前看看,可是她眼下在端木雍容这边住着,自己不好拉人,再说她也不愿意跟自己走,最终只能道:“这几天攻城正到了紧要关头,你自己好生休养着,不要轻易出门。”
再三叮嘱,方才强忍不舍告辞而去。
端木雍容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说话,脸色倒是不那么阴沉,而且变做一种无形的低气压,叫聂凤翔等人都受不了,悄悄的溜了。
慕容沅也不打算找他的霉头,转身进了帐篷。
“都滚远一点!”端木雍容在外面一声断喝,然后掀了帘子,走进来,冷冰冰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去跟人拼命?”方才宇文极一问,倒是提醒自己,“你以为,你死在战场上,就算是偿还我了?”怒道:“我早说了,救你,是因为你替出云七州说话,什么时候要你以命还命了?简直不知所谓!”
慕容沅一瘸一拐的走到椅子中,坐下不语。
端木雍容看了更是动怒,质问道:“你不是没事吗?这会儿脚又疼了?!”他气不打一处来,“当着他的面,倒是装得挺像的呢。”
慕容沅因为才受了伤,血色褪去,更衬得发色如黛、面白如玉,她静默不语,眸光清凉凉的,像是冬日清晨的第一抹明亮雪光。
她越是冷清,越是不言不语,就叫端木雍容越发愤恨叠生!这个女人,自己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她还是这样,哄也哄不好。
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么得到人就好了。
等她成了自己的女人,就再也不会想东想西,犹豫个没完,就不会跟自己没完没了的闹小性子。至于别的男人,谁敢再盯着她看,自己就挖出他的眼珠子!!
端木雍容忽然上前抓住了她,不言语,也不顾她惊恐不定的眼神,便动手去解她的腰带,“上次是我太心软了,不该惯着你。”
“你疯了!”慕容沅一巴掌扇了过去,“啪!”却被他挡住,只打在手臂上,愤恨嘶声道:“你羞辱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再羞辱我第二次?!”旋即反手拨了头上的金簪,飞快地刺向自己的咽喉,狠狠扎了下去。
端木雍容是何等敏捷身手?比她更快,一把握住簪子的另外一头,两人争执间,掌心被簪子扎破,鲜红的血珠缓缓滴落。他手上的刺痛,心里的痛,慕容沅脚踝上扭动的痛楚,两个人都静默下来。
慕容沅心中尽是委屈和酸楚,忽地大哭,“你混蛋!你说话都不算数,都是骗我!是你强行把弯刀塞给我的,哄我……,说我可以考虑,可以还给你。”她呜呜咽咽,“你又说会等我三年,结果我稍微不如你的意,你就、你就……”
端木雍容在她的泪水中消了气,却道:“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抓紧了她,目光像是要点着了一样,咬牙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喜欢宇文极?”
慕容沅委屈无限,只顾抽抽搭搭的不停啜泣。
“回答我。”端木雍容的眼睛深邃宛若万丈深渊,黑沉沉不见底,不顾自己手上还在流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牙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慕容沅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生疼的,哭得泪水飞溅,愤恨道:“没有!”
“那就好。”端木雍容声音忽然缓了下来,轻飘飘的,“小羽,你最好别口是心非的骗我!”明天还要攻城,没有时间整夜不休的纠缠,用力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哄道:“好了,刚才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一切等我打完这场仗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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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州的攻城战,可谓艰苦非常,双方的死伤都是惨重无比。
----好在最终城门还是破了!
端木雍容为了鼓舞士气亲自领头上阵,一路杀入城中,将军神武、力斩百人,枪头红缨鲜血滴答,一路划出一道鲜红血线。
宇文极也不是第一次上阵杀敌,同样杀得战袍染红一片。
自己若不立下军功,不收服手下六万人的兵马,回到东羌也没有任何出路,只能拼死一搏!跟着端木雍容一起,和聂凤翔等人组成先锋战团,像是一柄锐利的刀锋插*入城中!西征大军遇佛杀佛、见魔杀魔,一路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往前杀进去!!”端木雍容提刀指挥,队伍按照先前安排各自分开,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杀戮,当西征大军在大路口汇合时,有一片高楼忽地着火了。
“噼里啪啦……”有烧毁的木楼残骸,带着火光,不断的掉落下来,挨着高楼的将士纷纷躲避,退的退、躲的躲,场面顿时有一点混乱。
“速速退后!”端木雍容当即勒住缰绳,强行将正在奔袭的马儿勒住惊起,一声嘶鸣惊天动地,喝令聂凤翔等人,“去看看,是什么人在纵火捣鬼!”
“嗖----”一阵纷乱的箭雨零星袭来!
众人纷纷格挡躲避,一支流矢冷冷飞向宇文极!他赶紧挥剑劈箭,然而混乱中,另外一个方向又来几支,正好是右手下的空档,一支利箭正中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