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波斯猫平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主人身边睡觉,醒了,再窝到主人怀里腻歪,而且拉屎拉尿全不用人操心,干干净净的。
把葛嫔欢喜得什么似的,加上又是儿子儿媳的孝心,自是珍重非常,起了一个名字唤做“雪团儿”,每天去哪儿都不离手的。
甚至在夜里睡觉的时候,葛嫔也要把猫儿放在脚踏上。
一刻都离不开。
这么一个捧着供着的宝贝疙瘩,根本没有招惹小公主,只因她自己惹事,被猫抓了,忌讳猫,然后就在皇帝的令下惨死!
郗皇后悠悠一笑,“这一次,可是真的叫葛嫔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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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受够了!”葛嫔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叮当乱响,“玉氏那个狐狸精骑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不说。现如今……,连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也敢啪啪扇本宫的脸了!”
“娘娘,娘娘你消消气。”
“消气?”葛嫔恨得咬牙切齿,怒道:“你叫本宫怎么消气?!雪团儿碍着她什么事儿了?抓她了?挠她了?她自己作死欺负皇后的元宝,挨了抓,弄死出气也算了,居然连我的雪团儿也不放过!”
说着,一声冷笑,“真真厉害啊,让后宫所有的猫都跟着陪葬!”
大宫女茉莉打量着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那依娘娘的意思,咱们要怎么做呢?”
葛嫔把牙咬了又咬,她原本就生得颧骨有些高,恼怒的时候,更加显得表情扭曲阴冷,“怎么做?眼下么,自然是什么都不要做。”
眼下皇帝刚下令扑杀了猫儿,若是那小丫头出乱子,别说是自己做的,就算不是,也一样要惹得皇帝疑心恼怒的。
风口浪尖之际,自己才不会去什么傻事呢。
没瞧见……,就连皇后都暂时把气给咽下去了么。
葛嫔揉了揉胸口,缓了缓,恢复了平日的和善神色,吩咐茉莉道:“你去把那柄白里透翠的玉如意找出来。”咬了咬牙,“给小公主送过去,压一压惊。”
轻轻勾起嘴角,笑容怨恨。
葛嫔的礼物很快送到了泛秀宫。
阿沅看得直叹气,----明明是小公主闯了祸,害了皇后的猫,还害得葛嫔的猫儿无故的一起死,居然还能收到压惊礼物?
啧啧,这小公主可真是……
----皇宫一霸!
阿沅想了想,决定去给后妃们送点东西,赔个不是。
哎……,既然自己又重生了,还得继续做沁水公主,那么被小公主玩儿坏了的人际关系,总是要修复一下的。
能不能修复是一回事,借机熟悉一下后宫的嫔妃们,也是好的。
清风瑟瑟,外面真是天凉好个秋。
阿沅迈着小胳膊小腿儿,身后跟着白嬷嬷、大丫头青蘅,以及乐莺和另外一个叫喜鹊的小宫女,不知怎地,并没有看见前世的碧晴。
----想来是还没有调任过来吧?
阿沅想起前世的一些事,不由眨了眨眼。
到了凤栖宫,肩舆停在了侧门门口。
阿沅探了个小脑袋出来,搭着采薇和青蘅的手下了肩舆,还没站稳,就听见对面一记轻声嘲笑,“哎哟,三皇妹可真是稀客啊。”
抬头看去,门里的宫女们簇拥着一个年轻少妇。
看相貌,隐隐像是少妇版的郗皇后,容长脸儿、高高的额头,肤色白净细腻,倒也有那么几分娇媚姿色。只可惜,眼角眉梢的高傲和骄狂,衬得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
阿沅脸上不动声色。
那个少妇喊自己三皇妹,又长得像郗皇后,不会是别人,肯定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郗皇后唯一的女儿隆庆公主。
今儿自己可是来搞好关系的,不是来斗嘴的。
阿沅笑了笑,“大皇姐好。”
大约是她太客气了,倒是让隆庆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下一瞬,眼里的怒气再次浮现,咄咄逼人问道:“母后的元宝已经给打死了,你还不解气?三皇妹还想怎样?!”
白嬷嬷忙道:“大公主误会了,三公主是过来给皇后娘娘赔不是的。”
“赔不是?”隆庆公主又是一怔,继而嘲笑,“哟,我们的沁水公主居然还会给人赔不是?”一面缓缓说着,一面上前围着阿沅转圈儿,像是要看出一个究竟来,“今儿这太阳,不会是打西边出来了吧?”
她语气挑衅,但阿沅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公主,更不是真的六岁,自然不会气得跳脚,只是笑道:“嗯,我是来赔罪的。”
一句争执口舌都没有。
隆庆公主在她身后停下,眉头微蹙,像是非得挑点事儿出来才罢休,阴阳怪气笑道:“别是又安了什么心吧?难讲……”
“隆庆!”忽地一声暴喝传来,吓得众人回头看去,却是武帝不知道几时过来了,脸色阴沉怒道:“小阿沅过来给你母后赔不是,是她懂事,你在这儿百般刁难做什么?她几岁?你几十岁?你一个做姐姐的,居然在这儿为难自己的小妹妹!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皇帝劈头盖脸一顿责骂,又是当着宫人们,臊得隆庆公主涨红了脸,偏偏还不敢分辩,只能听着。
一双手笼在了袖子里面,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还不走?”武帝一声冷哼。
隆庆公主的确是给皇后请完了安,准备出宫的,但是被父亲教训一顿,再被喝斥而去,----于她而言便是羞辱了。
要不是碍于君父的威仪,不敢动作,只怕眼风都要把妹妹给挖出一个洞!最终把牙咬了又咬,恨声道:“是,女儿告退。”
武帝根本不去看她,在御辇上倾身伸手,“小阿沅,上来。”
阿沅搭着白嬷嬷的手,踩着小太监弓得跟虾子一样的背,稳稳当当上去了。
“隆庆吓着你没有?”武帝神色关切。
“没有。”阿沅甜甜一笑,“其实也不怪大皇姐,是我欺负了母后的猫儿,她替母后生气,所以……”
武帝本来就偏疼这个小女儿,见她比平日乖巧,更心疼了,“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有什么好生气的?皇后都不追究了,隆庆又多管闲事做什么?”语气之间很是不满,安抚道:“别怕,有父皇在。”
阿沅看了皇帝一眼。
猛一瞧,倒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比前世年轻许多,虽然按时间来说只提前了八年,不过武帝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保养也不错,颇有几分养尊处优、气色红润之态。
此刻的武帝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小,而前世恰恰相反,才六十出头,头发就花白花白的,满面皱纹,明显比真实年纪老了许多。那么,在这相差的八年时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皇帝一下子迅速衰老了呢?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阿沅坐着皇帝爹的御辇,从凤栖宫正门而入,直到内殿台阶前,方才下车,然后被牵着小手进去了。
郗皇后亲自迎接出来,先给皇帝见礼,“皇上金安。”
武帝挥挥手示意免礼,然后进了大殿坐下,开口便是,“小阿沅特意过来给你赔不是。”语气一转,“这原是她的孝心和乖巧,偏生隆庆年纪一大把,还跟自己的小妹妹斗嘴怄气,刻意刁难,简直太不像话了!”
郗皇后听了,脸色便有那么几分精彩丰富。
好歹是中宫之主,天下之母,面上还是很撑得住的,赶忙微笑道:“让我们阿沅受委屈了,别恼,回头母后好好教训隆庆……”见皇帝脸色仍不满意,只得忍气追加安抚条件,“再让隆庆给你赔个不是。”
阿沅干笑一声,“没事,没事,不用了。”
心下一头黑线。
爹啊,你哪儿是来赔罪的?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拉仇恨妥妥的!
得!这梁子又得多结一层了。
出了凤栖宫,阿沅又去给其他的嫔妃送礼物,葛嫔、傅婕妤,最后轮到虞美人的时候,她连声诺诺道:“当不起,当不起!不过是一只猫儿罢了。”
阿沅心里明白,她还得看着玉贵妃的脸色过日子,哪敢跟自己为难?况且自己又深得圣宠,别说区区一个虞美人,就连姐姐隆庆公主,惹了自己,都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的,谁还敢多话?
至此,猫儿风波暂时告一段落。
----至少暂时看起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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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刚好是隆庆公主二十六岁生辰。
阿沅有点不想去。
前世去豫王府参加一个生辰宴席,落了水、诊了脉、嫁了人,一连串的阴谋诡计,而这一次,自己刚刚才得罪了隆庆公主。
不过继而一想,要是找借口不去,反倒更像是不给姐姐面子了。
阿沅硬着头皮去参加寿宴。
却不想,阴差阳错的,撞破了一件天大的奸*情血案出来!
原本在这种盛大的宴席之后,都会有些小小的活动,看戏啊、跳舞啊,以及散席说话,方便王妃命妇们联络感情。
阿沅此刻才得六岁,插不上话,有点百无聊赖。
一个隆庆公主府的侍女建议,“要不……,三公主去放风筝玩儿吧?”不得回答,便一股脑儿的献媚,“不知道三公主喜欢什么样子的?有美人儿、蝴蝶、金鱼,还有大蜈蚣……”
“蝴蝶的吧。”阿沅随便选了一个。
那侍女很快就取了一个蝴蝶风筝过来,又大又漂亮。
阿沅人小力气小,跑了几圈儿都没有放起来。
那侍女长了一张圆圆脸儿,笑起来十分乖巧,“不如让奴婢先放起来,然后三公主再拿着,不是吹,奴婢从小就爱玩这个,一准儿放得高高儿的。”
阿沅不过是找个乐子,遂把风筝给她。
果不其然,圆脸侍女很快就把风筝放了起来。
乐莺拍手道:“果然放得好。”
阿沅虽然不是真萝莉,不过看着风筝漂亮,蓝天白云的,倒也来了几分愉悦兴致。谁知道乐了没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线居然断了,那风筝晃晃悠悠掉了下去。
“哎呀!”圆脸侍女有点惊慌,神色怯怯,低声道:“风筝……,好像是掉在金香园那边了。”
“怎么了?”阿沅奇怪道。
圆脸侍女小声回道:“那是有我们公主让人种的稀世兰花,平日里,从来不许人过去的。回头我们公主看见那边掉的风筝,知道是奴婢让放风筝的,”声音带出哭腔,“肯定……、肯定要打断奴婢的腿。”
阿沅想了想隆庆公主的性子,但是有可能。
就连自己这样受皇帝宠爱的小公主,还是她的妹妹,都要没事儿找事跟自己为难,何况是一个小小侍女?见那侍女畏畏缩缩的十分可怜,反正也没多远,于是叹气道:“罢了,我和乐莺过去拣回来便是。”
圆脸侍女忙福了福,“多谢三公主体恤。”
阿沅领着人,过了一个山子门,再绕过一个假山,进去便看见跌落在花圃里面的风筝,乐莺飞快的去拣了回来。
两人拿着风筝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