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里幽居深宅的谢知真挺身相救,陪他一同赴死的事,确实是谢知方的心结,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能地意识到真相即将水落石出,双拳紧张地攥起,直勾勾盯着季温瑜,忽然生出种胆怯的情绪。
这怯意来得毫无道理。
“你……欺负过她?”他从季温瑜前一句问话里嗅出些赤裸裸的恶意,声线微微颤抖。
“你姐姐生得那样美,性情又柔顺,我怎么舍得欺负她?”季温瑜重新找回主动权,阴柔的脸上透出几分淫邪,“新婚之夜,她对我一见倾心,别提多顺从,身子又敏感多汁,稍微碰一碰便湿得不像话,在床上一直求我慢些轻些,底下却咬得死紧,真是个天生的尤物。”
他说着,做出副回味无穷的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角。
谢知方的脸色沉下去,下意识回想起姐姐对他百般推拒、羞耻难安的模样。
“姐姐那时候还没有认清楚你的真面目,奉长辈之命嫁过去,以夫为天,自然恭顺。”他冷笑一声,拿这一世谢知真的态度还击,“你瞧瞧现在,姐姐肯多看你一眼么?单是听一听你的名字,都觉得脏了耳朵。”
季温瑜的思路并未被他带偏,自顾自地回忆着前世里短暂却甜蜜的岁月:“她是我完全拥有的第一件、也是最喜欢的一件宝贝,穷苦翰林家教养出的女儿,没见过甚么世面,束手束脚,小心翼翼,看着真是可怜。我疼她爱她,教她如何品茶,如何赏画,如何和贵夫人们交际来往,夜里将她压在身下,共赴巫山云雨,肏弄得她娇啼不止,再灌进去一肚子的精水,说不出的风流快活。”
谢知方既觉愤怒又觉酸楚。
若不是他任性从军,将谢知真独自撇在吃人的家里,她何至于谨小慎微,养成自卑怯懦的性子,受尽旁人冷眼嘲笑,又何至于嫁给季温瑜这么个禽兽不如的恶心玩意儿?
归根结底,错全在他一人身上。
“她是你的正妃,你待她好也是应有之理。”谢知方强端着冷漠的表情,犹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季温瑜低低笑了几声,用酸麻无力的手勉强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在唇边喝下,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继续说道:“真娘是喜欢我的,她仰慕我,敬爱我,感激我,我也对她很满意,心心念念着想让她早日怀上嫡子,待到我应天受命那一日,她就是我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是——”他的话音陡然一转,看向谢知方的眼神也带了慑人的戾气,“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谢知方皱了皱剑眉,问道:“甚么意思?”
“你从辽东回来参加宫宴那一晚,真娘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在席间偷偷地看了你不下十回,实在很不像话。我那时候忽然发现,她的心里不止盛着我这个夫君,还盛着你这个弟弟。”
即使已经是数十年前的往事,季温瑜回想起来,仍觉历历在目,当时的失望与嫉妒经过岁月的消磨,依然鲜明饱满,令他难以释怀:“是我对她太过宠爱,太过宽纵,才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你说,她害我颜面无存,我该不该好好教教她规矩?”
谢知方在这一刻意识到真相的残酷远超他想象,手脚冰冷,厉声喝道:“你对她做了些甚么!”
可他态度再凶狠,声音再响亮,也无法越过时光回到那一夜,阻止季温瑜丧心病狂的行为。
季温瑜见他终于有了失态的迹象,笑得越发快意:“我告诉她,我和你注定成为敌人,让她在中间选一个,你猜猜,她选了谁?”
不等谢知方回答,他便自顾自说道:“她选了我,哈哈哈!在她心里,终究是我这个夫君更重要些!”
谢知方不觉失望,反而悄悄松了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姐姐囿于皇子府,仰人鼻息,不敢忤逆于你,也在情理之中。”他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反驳季温瑜,“如若姐姐真的更加看重你,便不会在最后一刻冲出来,为我挡箭。”
他所言非虚,事实上,季温瑜当时就看得分明,因此才更加不满。
“她的生死在我一念之间,确实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季温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在马车里撕烂了她的衣裳,把她按在车窗上肏,接着又把她赤条条地抱进院子,当着众多下人的面玩弄。真娘真是有意思,明明是贞洁烈女的性子,却生了副放荡淫浪的身子,在那样羞人的情景下,竟然泄了好几回,喷得到处都是……”
犹如重锤凿穿天灵盖,谢知方眼冒金星,血气翻涌。
姐姐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待人接物体贴周到,轻易不发脾气,他后来使人传信,问起她的近况时,也总是报喜不报忧,说些诸事皆安的话。
他下意识里觉得没有哪个男人忍心苛待她,最多也就是喜新厌旧,将她晾在一旁,正妻的体面和尊重还是会给的。
可季温瑜的话,狠狠敲碎他固有的认知,在他心上划下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受尽委屈与侮辱,咬碎了牙齿,和血吞进肚子里,将一切不堪瞒得滴水不漏,不肯教他听见半点儿风声。
谢知方折断了手里的青玉筷,声音冷得像冰:“你不喜欢她吗?她甚么都没有做错,为何要那般折辱她?如果对我有怨气有不满,为何不明刀明枪地冲我来?在一个弱女子身上耍甚么威风!”
“喜欢?”这两个字超出了季温瑜的理解范围,他困惑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应当是喜欢的罢,不然怎么会不厌其烦地教她规矩,一而再再而叁给她机会?她在下人面前抬不起头,细究起来,不都怪她有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吗?”
“不过——”他看着谢知方暴出青筋的双手,云淡风轻地说出另一件事,“后来她变得很脏,我嫌恶心,便不再进她房里,冷落了她好些年。”
谢知方气得浑身哆嗦,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季温瑜故作惊讶,声调上扬:“怎么,季温璟逼奸你姐姐的事,你不知道?”
谢知方捂住剧痛难忍的胸口,木木地重复他的话:“季温璟?逼奸?”
是甚么时候的事?自己那个时候,在忙些甚么?
“丽贵妃的生辰宴上,季温璟找了个借口将你姐姐骗过去,欲行不轨,我赶过去的时候,她的衣裳已然碎得不成样子,身上到处都是肮脏的痕迹,虽然没有教对方得逞,也差不了许多,真是丢尽了我的脸。”季温瑜提及那一次的奇耻大辱,依然觉得咬牙切齿。
“明明是你没有保护好她,有什么资格嫌弃她!”谢知方闻言怒吼出声,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一巴掌将整块紫檀木雕就的桌子拍得四分五裂,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那你呢?你不也是在做别人的走狗,为欺辱你姐姐的人奔走卖命?”季温瑜反唇相讥,大声狂笑,“你才是那个最滑稽最可笑的蠢货吧?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话并不算错。
谢知方恨他,更恨自己。
若早知道季温璟做过那样的事,谢知方绝不会让对方死得那么痛快。
一箭毙命,太便宜他。
看着谢知方僵冷若死的表情,季温瑜笑了好半天,终于说到第二件事上:“话说回来,真娘可真是在意你,你从军的那些年,她忖度着你的身量做了满满一箱子的衣裳,因着没法子送到你手里,又舍不得扔,便随那几抬单薄的嫁妆一并带了来,当成宝贝藏着,直到死也没能让你知道。”
“后来,在我的允许之下,她这才敢给你送一两身衣裳,给你写些不痛不痒的书信。”见谢知方恍然大悟,又痛又悔,恨不得死过去,季温瑜低头看向地上大小不等的杯碗碎片,眼底闪烁着残忍的光亮,“她不知道,这是我特意埋下的暗线,为的就是让你们保持联络,让你在关键时刻漏些口风给她,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谢知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拿起一块又长又薄、锋利如刀的瓷片,抵在他颈间,双目蕴满不祥的血色,声音嘶哑:“说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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