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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匪寇猖狂飞来祸,公子侠义别有心
    存着十二分的戒心,谢知方在六皇子府周围布下不少人手,密切关注季温瑜的动向,以防他对谢知真不利。

    一个月过去,皇子府风平浪静,毫无异动。

    季温瑜深居简出,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入宫觐见太子之外,甚少出门,和前世里一样没有存在感。

    时日久了,谢知方略有松懈,将全部的精力放到为姐姐挑选夫婿的大事上。

    四月上旬,太子向陛下上了一道花团锦簇的折子,极言江南之民熙物阜、水软山温,奏请陛下南巡,赏天下归心之盛景,彰爱民如子之仁德。

    这嫡长子老实惯了,如今竟学会讨他欢心,陛下新奇之下,颇为受用,立时签下朱批,于四月十八日,携后妃百官并御林军近万数人马,登上龙舟,浩浩荡荡往江南而去。

    太子亦在随行之列,谢知方却为着姐姐的事,放弃了在圣驾前露脸表现的机会,留在长安。

    五月初二,谢夫人带着谢知真前往长安城郊香火颇盛的招提寺上香礼佛。

    说是上香,其实是和吕夫人约好,借个安静的所在,见一见她家的大公子。

    谢知真本待不去,架不住谢夫人一再劝说,只好换了身鲜亮些的浅粉色衣裙,淡扫蛾眉,斜挽云鬓,登上宽敞舒适的马车。

    谢夫人行事谨慎,带走了府里一多半的护卫,共计二十人之众,又点了四五个丫鬟随侍左右。

    刚走出几十米远,谢知方从后面骑马追上来,隔着车窗对谢知真道:“姐姐,我这里被一些琐事绊住了手脚,你和母亲先去,晌午用过素斋后,可在禅房里歇息片刻,我忙完便去接你。”

    他本来是打算同行的,也好去见见那位人人称赞的吕公子到底可不可靠,没成想临到跟前,太子宫中的长史送了几本账册过来,请他帮忙核对些数据,说是事关重大,耽误不得,因此只好作罢。

    帘子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芙蓉面,谢知真浅勾朱唇,盈盈一笑,道:“阿堂,你自去忙你的,不必记挂我们。”

    谢知方痴痴地看着她清丽无双的容颜,忽然弯下腰,一只手从窗子探进去,在她耳边抚弄了两下。

    “姐姐莫动,你的耳坠乱了,我帮你理一理。”璎珞串就的流苏缠绕在一起,犹如他乱作一团的心事,他耐心地找出头尾,把殷红似血的玉珠一点一点绕出来。

    送走了谢知真,谢知方总觉心神不宁,恰好撞见过来找他喝酒的林煊,便毫不客气地将对方充作苦力,拽着一同去户部察验数据。

    手握太子给的令牌,出入自然畅通无阻,两个人在堆积如山的陈年旧账里折腾了半日,林煊有些不解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谢知方探头过来问道。

    林煊指着书册上的调用记录,道:“你看,早在半个月之前,太子殿下便使人借过这本账簿,这里还盖了殿下的印信,为何现在又要我们来查?可是哪里出了差错?”

    谢知方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什么,面色大变,“腾”的一下跳起。

    调虎离山之计!

    却说谢知真乘坐的马车行至半山腰,不远处忽然传来喊打喊杀之声,马蹄急踏,地动山摇。

    几个护卫在车旁惊慌地叫喊:“是山匪!怎么会有山匪?”

    护卫统领也算训练有素,高声呼喝众人将两辆马车护在中间,围成一个圆圈,抽出长刀佩剑,严阵以待。

    不过片刻,叁四十名匪寇来到跟前,当先那个膀大腰圆,面露凶光,喝道:“呔!我乃黑牢寨寨主熊阔海!识相些的快快放下兵器,交出金银财宝,或可饶你们性命!”

    谢夫人隔着车帘对护卫统领吩咐了几句,使丫鬟捧出个匣子。

    护卫统领客客气气道:“车里坐的是太子太傅府上的家眷,因是去寺庙里上香,随身只带了五百两银子的香火钱,还请大王收下,给我们行个方便。”

    他自报家门,也是为了震慑对方,暗示他们见好就收。

    可熊阔海示意喽啰们收下银子,犹嫌不够,狞笑一声道:“堂堂太傅只拿出这么点儿银子,是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吗?车上坐的两位都是女眷罢?受累跟我们走一趟。”

    他指指护卫统领:“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准备一万两银子,亲自过来赎人。”

    谢夫人和谢知真都是弱质女流,若是被这群贼人掳到山寨里,便是毫发无损,名节也毁了个干净,哪里还有活路?

    护卫统领见谈不拢,使两个得力的手下各驾一辆马车,带着夫人小姐往山下逃,自己率领其余人马,和匪寇战在一处。

    山路崎岖,骏马一路狂奔,带动得马车颠簸不止,谢知真强作镇定,握紧枇杷和青梅的手,主仆叁人紧紧挨在一起。

    下山的岔路很多,不多时,两辆马车拐向不同的方向。

    十几名匪人追将过来,一个贼眉鼠目的中年男子遥遥看了两眼,指向浅紫色的马车:“这辆!”

    他们纵马拦在车前,断了谢知真的去路。

    马车忽然停下,谢知真心知不好,将随身所带的一枚暗器藏在袖中。

    只听刀兵相接,奏出金石之声,紧接着响起惨叫,那寨主料理了虾兵蟹将,跳到马车上,扯开帘子,邪笑道:“这位就是谢太傅家的大小姐罢……”

    他的声音忽然卡了壳,呆呆地望着车里姿容绝世的美人儿,目光中流露出惊艳和垂涎。

    谢知真见他身后的强人们个个壮硕健武,实非自己所能相抗,心下一凉,强压着恐惧说道:“不要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我跟你走。”

    青梅和枇杷闻言吃了一惊,跪地叩头:“小姐!您去哪里,奴婢们就跟到哪里!”

    熊阔海见她身姿袅娜,嗓音轻柔,早酥了半边身子,闻言笑道:“谢小姐愿意配合,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伸手进来摸她裙摆底下的纤纤玉足,被她轻轻躲了过去,倒也不恼,收回手放在鼻下,沉醉地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瞥向两个丫鬟:“还不快下去?”

    青梅泪流满面,只是不走,枇杷却看懂了谢知真的暗示,狠狠擦了把眼泪,对着她又磕了个头,硬拽着青梅跳下马车,快步往山下走。

    “我们怎么能抛下小姐?”青梅捂着嘴痛哭失声。

    “闭嘴!”枇杷加快脚步,压低了声音斥责她,“咱们跟着也帮不了甚么忙,还不如快些去找少爷求救!”

    这雄阔海得了个绝世的美人,欢喜得没入脚处,将车夫的尸首抛到路旁,亲自驾着马车往不远处的密林里走。

    他一边走,一边斜着眼打量谢知真,嘴里不叁不四地说些荤话,谢知真只抿着唇端坐着,不说话也不笑,紧紧攥着帕子,手心渗出细汗。

    这时,一个白衣少年带着几名随从追了过来,声音清朗:“尔等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劫盗掳掠之事,还不束手就擒?”

    雄阔海脸色一变,从马车上跳下,率众和对方缠斗起来,不料那少年手段了得,你来我往过了十几个回合,一剑刺中雄阔海的心门。

    雄阔海口中喷出一股鲜血,错愕地指着少年,嘴唇一张一翕,想要说些什么,被他毫不犹豫地往要害处补了一剑,当即气绝身亡。

    众匪寇见势不妙,纷纷作鸟兽散。

    少年掏出雪白的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走到马车一侧,银灰色的瞳孔专注地看着谢知真,勾唇笑道:“我经过此地,听见这起子强人喊打喊杀,心生不忍,便出手相助,没想到被他们掳走的人竟然是谢小姐,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抬脚一蹬,利落地上了马车,不着痕迹地打量谢知真的衣衫发饰,确定她没有被雄阔海占去什么便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柔声道:“谢小姐吓坏了罢?莫怕,有我在此,谁也不敢动你半根汗毛。”

    谢知真惊惶不安地看了眼少年俊美的脸,垂着玉白的脸儿,轻声道:“多谢六殿下救命之恩,还请殿下帮人帮到底,送我回家。”

    季温瑜见她不若那日里倔强,多了几分柔弱,心气稍顺,笑道:“这是自然。”

    他将车帘重新放下,往马背上轻轻挥了一鞭子,驾着马车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不是下山,而是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