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还来不及高兴,院子外就又传来了嘈杂声。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嚣张的农妇带着两个年轻后生走了进来。
“高良氏!你管管你家的疯子!我看在咱们是远亲的份上,好心好意在村长面前说好话赔笑脸,让村里收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那妇人插着腰,站在院中叫骂。
“你儿子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非要娶个疯子。你们如今就纵着那个疯子在咱们村子里搅风搅雨!”
这妇人正是高母带高轩来投奔的远亲,说来算高轩的堂伯母,实际早出了五服。
她姓陈,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妇。原本陈氏也看在高轩年少能干的份上,对高家还有几分好脸色,可自从高轩娶了于宁,陈氏就再也没有好好对过高家母子了。
“伯母这是怎么了?”高轩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陈氏本畏惧高轩的气势,但又想到今日是自己在理,于宁祸害死了陈二家的鸡,高轩二话不说就赔了钱,那自家看家护院的大黄狗硬生生给于宁砸死了,高轩也得赔!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问你们家疯子怎么了呢!”陈氏气焰又起来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高轩身后的于宁。
“这疯子是见不得村里有活物是不是?前脚祸害了陈二家的鸡,后脚又来祸害我家的狗!再这么下去,哪天她是不是得杀人了啊!”
陈氏身后的两个后生得到陈氏的示意,一甩手将那条死相血腥的狗摔在了高母面前。
高母惊呼一声,险些站不稳。
“娘!”高轩和于宁赶紧扶住高母,陈氏一见于宁,上前就要撕扯。
如今的于宁攮子早就换了,陈氏故意扔死狗吓高母,于宁还能让着她?
只见于宁快速往旁边一让,陈氏用力过猛,却抓了个空,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好你个疯子……”
而这边,于宁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条死狗的狰狞死相,脑子里顿时跟被雷劈了一样,电光火石之间闪过许多画面。
乱成一团的鸡舍,狼狈不堪躲避恶犬的少女,还有被逼到山坡边缘,为了自救不得不举起的石块——
最后,画面停止在失足坠落时渐渐远去的天际。
于宁脑子里砰砰地跳,听着陈氏不住叫骂,便回头瞪了她一眼。陈氏抬头,上了于宁布满血丝的双眼,吓得一声惨叫。
“要死了你个短命的疯子!”陈氏抚着胸口直喘气, “你想怎么着啊?当真要杀人不成!当心老天爷降下雷来劈了你!”
“伯母!”高轩见陈氏越说越不像话,呵斥一声,“请你自重!”
“好啊,你们自己被这丧门星连累死了不要紧,凭什么还纵着她来害我们!”
陈氏越发不可罢休,坐在地上,蹬着腿就哭开了。左邻右舍都被陈氏的动静给吸引过来了。
高轩是个读书人,高母更是克己奉礼了大半辈子,让他们跟陈氏这样的乡野泼妇吵嘴,那可真是为难他们了。
然而陈氏生怕门外的人听不见,撕心裂肺地哭喊,活像死的不是一条狗,而是她那未成年的小儿子。
“伯母这话说的可不对了,你这恶狗仗势欺人,如何打杀不得?”
正在混乱间,忽然一声轻柔却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这话到底是谁在说。
高母虽然体弱,可早年间也是当过当家主母的人,她定了定神,开口问道:“宁儿,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乡里乡亲们都在,绝对不会让你平白受冤。”
“高良氏你怕不是也疯了,居然问一个疯……”陈氏指着于宁嗤笑一声,可话还没说完,她就对上了于宁清明的眼神,顿时哑口。
“你……你……”陈氏瞠目结舌。
于宁看着陈氏,冷笑一声,“往日里我蒙昧,今日大难不死,老天爷垂怜,让我清醒了过来。”
陈氏震惊不已。
疯了这么多年的人,当真醒过来了?!
“清醒?!”陈氏怪叫一声,“我可从没听说疯了十几年的人还有清醒的一天!怕不是这些年有的人都是在装疯卖傻!我不管你家这个到底是真疯子还是假傻子,总之我家大黄是死在她手上的,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都说了是恶犬先伤人,我打死它也是为了自保,你凭什么来闹事!”于宁寸步不让。
“呸!胡说八道!”陈氏插着腰,“空口白牙,你说是就是?我还说你是故意栽赃给一条狗呢!”
“我摔下山坡就是被这恶犬所逼。山坡之上还有痕迹,山下的石头上还有我的血迹!”于宁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围观的乡亲们都开始议论了。一来陈氏家的这只大黄狗的确是出了名的凶悍,二来于宁所说的那个山坡大家都知道,又高又陡没什么人去。往日里于宁虽疯疯傻傻的,可也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
陈氏眼珠子一转,察觉到围观的乡亲似乎都不怎么站在她这边,可要让她就这么白来一趟她又觉得不甘心。
陈二还能得半贯大钱,凭什么到她这里就什么都没有呢!
陈氏一撸袖子,泼辣不讲道理的模样毕现。
“从前装疯卖傻,现在又说自己清醒了,好啊,你既然清醒了,咱们就来算算,你这些年偷了各家多少东西,闯了多少祸!没有村里人你活得到这么大吗!”
于宁气结,陈氏见于宁说不出话来,越发得意。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大难不死,清醒了过来,那你跟村里的账是不是也该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