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来回踱步,以此平复暴躁的心绪,“你也别跟我横,你说吧,怎么办?”
袭朗望了望聚在一起等着太后口谕的女眷,摆一摆手,“回房去,不必等了,谁怪罪有我担着。”语声瞬间变得和煦温缓。
宁氏笑着点头,转身携了香芷旋和袭胧的手,和声道:“我们听老四的。”
香芷旋笑着称是,与一众人等走出松鹤堂,看到等在院门外的铃兰,使了个眼色。
二夫人本是不情愿的,想看看老夫人到底意欲何为,怎奈今日宾客满堂,她不好不去应承,只得等晚些时候再问二老爷了。
她们离开之后,父子二人之间的气氛愈发阴沉,似随时会有疾风骤雨袭来。
袭朗点手唤一名护卫:“去二老爷的书房,告诉大舅爷和罗老板,心中不平,便让众人评评理,银子没人还,便去官府讨个说法。”
护卫应声而去。
“站住!”大老爷吼道。
护卫充耳未闻。
大老爷眼中充斥着惊骇、怒火,“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该做的事。”
在室内的二老爷一直观望着父子俩的动静,一见情形不好,慌忙去了室内,将外面情形委婉的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勉强笑了笑,随后叹气,“唉,这脑子不清不楚的,折子就带在身上,居然忘记了,让连公公见笑了。”说完,慢腾腾的从袖中取出那份给太后的折子,另外还附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儿子、孙子都不懂事,老身就不留公公久坐了。”
连公公笑着道辞,转身到了院中,停下脚步。
二老爷看着暗自发笑,他还生怕连公公没看戏的好兴致呢。
“我的事早就不归你管了,别对我发号施令。”袭朗正对大老爷道,“我比你更清楚我在做什么。”
“可你又何苦如此?!”大老爷被气极了,都没发现连公公出现在院中,也知道顾忌什么都没用了,“等会儿折子送到宫里,你我的下场还是一样,只是更麻烦而已!你疯了不成?连轻重都分不清楚了!?”
袭朗不理他,转头对连公公拱手行礼,道:“老夫人交给您一道折子?”
连公公笑着走到袭朗面前,深施一礼,“没错。”语必将折子递给袭朗。
袭朗拿到手里,借着院中一排排大红灯笼的光看完,讽刺一笑,问:“您要不要看看?”
连公公连连摇头,“老夫人已经病得神志不清,想来折子上也是些糊涂话,不需看。”
大老爷满脸惊诧。
二老爷已是面如死灰。
袭朗将折子信手抛到赵贺手里。
赵贺会意,取出火折子,将折子烧了。
连公公看完竟是松了一口气。
袭朗和声道:“去喝一杯喜酒?”
连公公就哈哈地笑着摆手,“我平日里就爱多喝几杯酒,酒量倒是尚可。只是,今日除非袭四爷能破例多喝几杯,否则真没什么意思。再者,太子爷还等着我回话,您也忙着处理家事,就先告辞了。”
“行,改日我陪您多喝几杯。”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袭朗唤赵贺送客。
连公公是太后面前很多年的红人儿,如今竟转头投靠了太子。
太子呢?是他不允许袭朗频繁来往之人,可看眼前这情形,两人交情可是不浅,太子这算不算是干涉朝臣的家事?!大老爷丝毫没有麻烦迎刃而解的轻松,因为袭朗已经给他埋下了一堆隐患——
香若松、罗老板此刻肯定去酒席宴前闹起来了。丢的是谁的脸?
他还想观望几年再站队,而袭朗这分明是已有选择,他日后是跟儿子保持一致还是反其道而行?
二老爷已是面色惨白,踉跄着奔进室内,跪在老夫人面前失声痛哭。
晚了,完了。
什么指望都没了。
大老爷也想哭,可他更想打人。他久久地凝视着袭朗,目光越来越阴寒可怕,沉声道:“给我去祠堂罚跪,等着家法伺候!我倒要看看,你今日是受着还是造反!”
赵贺送客回来,站到袭朗身边。
袭朗吩咐道:“让人给大老爷请一段时日的病假。明日二老爷父子就要被人告上公堂,事情也要宣扬的满城皆知,大老爷急怒攻心,病倒在床。再有,请一位太医过来。”
“是!”
袭朗这才对上大老爷的视线,笑意凉薄,“老夫人和二房不贪财,没有今日,我设局也不能成事。你不动辄说出让我休妻的话,我不会替你做主何事,可你说了。是以,今日不妨把话说明白。要我听你的,已无可能,不如你明日趁热打铁,把我逐出家门,日后形同陌路?”
大老爷嘴角翕翕,怒瞪着袭朗。
“可你不会。你怎么会那么傻?你就是想杀了我,也要维持个父慈子孝的名声。再把我赶出去,你这名声可真就完了。”袭朗语声愈发柔和,语气透着安抚,“还是听我的,与其上朝被言官骂得灰头土脸,不如称病在家躲个清静。你放心,我不会放闲杂人等进府打扰你。”
大老爷分外缓慢分外吃力的抬手指着袭朗,手抖得厉害。他想说你这个混账、逆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跋扈残酷的儿子!反了,真的反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偏生一个字也说不出。喉间泛起一股腥甜,胸中气血翻涌的厉害。
一口气没提上来,他的身形忽然向后仰倒,摔在地上。
袭朗微微一惊。他不记得父亲是这么气性大的人,移步过去看了看,竟是真的晕厥了。
他刚要说话,二老爷慌慌张张从室内奔出来,抖着声音道:“快传太医,传太医!老四,你祖母不好了……”
?
☆、第49章
? 罗老板带着一群人去了宴客厅,当着宾客的面,说了袭朋欠债不还的事。袭朋怎么会承认,气急败坏之下,要唤护卫将人绑了丢到街头。场面陷入混乱。这件事,香若松没露面,是为避嫌。他一现身,人们就少不得想到并提及袭朗和香芷旋,话传来传去,兴许就会传成香家与袭家的是非,那样一来,唯有坏处。
香若松在整件事里的作用,是物色到了罗老板这样一个有来路可查的商贾,并让二老爷注意到这个人。
事成之后,两人看着分掉五万两,并且,袭朗答应给罗老板一条能在京城扎根的财路。
这两个人能帮袭朗狠狠收拾二房,五万两,值了。况且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笔花费真正的出处是二房。
香若松如今正愁没钱周转,银子于他不亚于三伏天里冰镇的水。
无奸不商,罗老板本来也不是善类,但在广州的时候一个没留神,被香若松坑了一把。他转手或变卖部分家产来到京城,一来是要跟香若松讨个说法,二来是看看京城有没有适合自己的财路。但是这一来不要紧,在同行间传来传去,就变成了他发誓要在京城立足。因为这种传闻,有一度他处境很是尴尬——回广州去,同行一定会说他在天子脚下找不到立足之处,才灰溜溜的回了原籍。
罗老板近来一直跟香若松憋着一肚子火气,打定主意跟他耗上了——香家不是跟袭家结亲了么?那你就得给我谋取好处,不然我让你身败名裂。
香若松被罗老板纠缠的紧了,下跪磕头的心思都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了京城,他就是穿鞋的,怎么能不担心自己正费尽心思巴结袭朗的时候,被罗老板一脚踹到泥潭里去。
万幸,袭府情形太乱,袭朗让他出这一把力。
五万两银子,他只能拿五千两——坑罗老板的账,这次顺道算了。他已经很知足了,没后顾之忧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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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变成了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