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难以置信地看着唐青俞，似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唐青俞嘴里说出来的。

    说起来，还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使然。唐青俞跟秦凌的相处之中，一直以来唐青俞都是让着秦凌，宠着秦凌，他一直都有意让秦凌看到自己脆弱、单薄的一面，将自己阴沉、城府深善于算计的那一面死死地藏在底下。

    因为简老夫人的关系，秦凌原本就对唐青俞多存了几分恻隐之心，更何况唐青俞温柔体贴起来，也的确是和风细雨深入人心。久而久之，秦凌都已经习惯了唐青俞在自己面前没脾气的样子。

    也是因为这样，秦凌一直讲唐青俞划入自己的羽翼范围之内，她也明白唐青俞身份盛名，在京中如日中天不可能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可秦凌还是忍不住对唐青俞生了一股责任心。

    既是对朋友，又是对亲人、对哥哥一般。今天唐青俞总算是撕破伪装，露出了他隐藏已久，秦凌从未见识过的另一面时，秦凌除了觉得心凉，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感。

    “你觉得呢？”唐青俞错开眼神，望向一边的窗外，“秦凌，我可以事事都以你为先，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可以一点都不沾，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可以改。但是秦凌，在那之前，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是为了谁去做这些事情？为了秦凌？可秦凌又是我的谁？”唐青俞幽幽地说道，这是头一次，唐青俞近乎直白地在向秦凌求一个明白。

    他的心思，他的感情，都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秦凌的面前，秦凌知道，只要自己顺着他的话给他一个回应，先不论真假，至少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唐青俞肯定都会给她一个回答。可是这个回应，又是秦凌给不了的。

    给不了，也不能给。就算没有诸葛云乐挡在前头，秦凌也不可能回应唐青俞的心意。从一开始秦凌就清楚地认识到，她跟唐青俞可以当亲人，可以当朋友，可以生死相交，却永远成不了彼此的心头人。

    “唐青俞，这些事情不能混为一谈。”秦凌试图跟唐青俞讲道理，唐青俞却冷笑一声，“你看，你不肯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却始终试图来改变我的想法。秦凌，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我的心意你还感觉不到？”

    秦凌一阵语塞，她怎么感觉不到？唐青俞话都说成那样了，她若是还不知道唐青俞向她要的是什么，那她才是白活了两遭。

    秦凌语塞的同时也有些头疼，明明自己从勤政殿一路跟着唐青俞到了这里来，不是为了跟他扯这些儿女情长，可偏偏话题就是被唐青俞死死地扣在了这个上面，怎么都扯不走。或许，秦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唐青俞。

    只要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就永远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任何东西，反而会一步一步落入他的掌控之中，他想让你问什么就问什么，他不想让你说什么，你便一丝半点机会都不会有。

    秦凌的思绪一时间也飞远了，她想起今日出门前自己是如何气势汹汹，笃定主意要寻到唐青俞问个究竟。进了宫在勤政殿遇上下了朝的唐青俞，又是怎样无意间发现他往内宫来，惊疑之下便悄悄跟在他身后，一路尾随他来了这里。

    她想起自己刚刚在寝宫墙头看见唐青俞怀里搂着娜雅调情是多么的震惊，突如其来的愤怒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当即就从墙头翻身而下，一脸打伤好几个寝宫的宫人，一路进到这内殿。

    刚刚她质问唐青俞有多义正言辞，如今她就有多茫然。唐青俞问她要的何止是一个为什么，凭什么，他要的是秦凌在他跟诸葛云乐之间做一个抉择。

    要诸葛云乐还是要唐青俞，秦凌必须要选择一个。而现在的结果毫无疑问，唐青俞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虽然不太意外可心里也控制不住地凉了一下。他跟诸葛云乐不论从才学、人才、能力上来说都不相伯仲，唐青俞想不通为何秦凌就如此死心塌地，认准了一个诸葛云乐。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早有此准备，却不意味着不心疼，不难受。他所剩的最后一点尊严撑着他不能在秦凌面前露出脆弱的内里，更何况他这番看似疯狂又无脑的自掀伤疤的行为，都是为了接下去的话做准备。

    “秦凌，你永远不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唐青俞突然轻声说道：“我自小看似锦衣玉食，可实际上过得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这样去信任一个人，喜欢一个人。”

    “可你不是我的，你属于太多人。诸葛云乐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从前我还能安慰自己，我自幼失去亲生父母，被人收养，可收养之人又居心叵测，我从无间地狱里一路爬上来，老天爷或许是看在我前半生艰辛，所以特地让我遇到你。”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咱们还是朋友，甚至可以使相伴一生，共享喜乐的亲人。我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唐青俞垂着头，长长的眼睫挡住了那双深邃眼眸中暗沉沉的光，“可惜，人心都是填不满的。我开始不甘，开始想要更多。”

    “我跟娜雅不过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互相取暖罢了，天底下的可怜人千千万万，能够真正彼此理解的又有几个？”

    唐青俞突然抬眼看向秦凌，那眼神太过复杂，似乎夹杂了唐青俞心中所有的情感。秦凌一时竟不敢与他对视，她承受不了那双眼中那样厚重的情感。

    “我不求你理解我，甚至接受你对我的所有怀疑。可是秦凌，我希望你记住一点，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这颗心也会痛，也会冷，它做不到你希望的那样，永远淡定自若，冷静自持。”唐青俞说完，就像是浑身力气都用尽了一般，无限疲惫地往外走去。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秦凌猛然转身，想开口叫住唐青俞，嘴巴张了张，始终没能叫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