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姚颜卿开口,福成长公主便咦了一声,问道:“你找阿卿有事不成?若是正经事你们便自去,若是带他寻欢作乐我可是不依的。”
三皇子笑道:“哪里敢,不过是听说父皇叫五郎南下,我便想着问问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
“南下?”福成长公主看向了姚颜卿,朝堂的事她自是不晓得的。
姚颜卿不愿与福成长公主细说,只道:“圣人令我南下办差,是以安成侯夫人的寿宴我是去不成了。”
福成长公主秀长的眉头轻轻一蹙,有些失望的道:“倒是不巧了,圣人也是,朝中这么多人怎得偏生使唤你一个,我说怎得越发清瘦了,原是累的。”
三皇子端着盖碗轻呷了一口,随后瞥了姚颜卿一眼,笑道:“旁的人父皇哪里信得着,要我说这还是抢破头的差事呢!别人想去父皇还未见得肯用。”便说他,都恨不得能抢了这桩差事,在江南敛财,便是手指头缝里露出一点,都够享用一辈子的了。
福成长公主听了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口中却道:“阿卿才多大点年纪,亏得圣人忍心这般使唤他。”
三皇子笑而不语,心道,有那年纪大的老臣想叫父皇使唤还寻不到机会呢!
福成长公主见姚颜卿如今这般出息,才入仕不久便得晋文帝这样器重,不由想起了小儿子,说是年纪尚小,可却也只比阿卿小上一岁,如今阿卿能为外出办差,可小儿子的前程却是连个着落都没有,不免叫她有些心急。
“说起来四郎却也只比阿卿小上一岁,却比不得他能干,你们做兄长的还需多多提点他才是。”福成长公主温声说道,目光却是落在了三皇子的身上。
三皇子笑了一声,他自是愿意提携四郎的,可平心而论朝堂上的事他能提携的也是有限,若是四郎是与五郎一般是个有干才的,他倒可与父皇举荐,偏生那就是享福的命,哪里懂的朝堂上弯弯绕绕的门道,真入了仕,保不准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姑母何必心急,要我说等四郎高中后便在翰林中任职,既清贵又体面,操的心也少些,他心思单纯,哪里是朝中这些老油子的对手,没得在吃了亏。”三皇子倒不好说杨士英不是做官的料,且在他看来,在翰林中修书乃是最适合杨士英的差事。
姚颜卿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前世他曾笑燕灏是个睁眼瞎,连杨士英是人是鬼都未能看清,其实细想他才是一个睁眼瞎,人家三皇子看人分明看的清楚,杨士英说是心思单纯却也无错,纯与蠢不过一字之差罢了,杨士英那点小聪明也只能用在妇人争宠的手段上,哄的三皇子本就长偏的心越发偏的没边了,哪里像他为在朝堂上挣一席之地什么手段都可使得,落得一个酷史之名,相比起杨士英的俗事不染,他这人憎鬼厌的可不越发衬得他单纯无害了。
姚颜卿懒得在坐下去听这些恶心人的话,当即便道:“您若无事且容我先回府打点一下行礼,圣人命我尽快启程,我也不好耽搁了去。”
三皇子本就是来寻姚颜卿的,当即便附和了他的话,如此福成长公主倒也不好在留人,便放了他离去。
不想姚颜卿刚一出定远侯府边与杨士英打了个照面,杨士英一怔,眼底难以掩饰的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似知自己有些失态,忙迁出一抹笑来,说道:“四哥是来看望母亲的吗?”问话,便是瞧见了三皇子跟了出来,他难掩目中惊愕,目光在姚颜卿和三皇子身上打了转,半响后,说道:“表哥是个四哥同来的吗?我还当表哥是来瞧我的。”说着,嘴唇撅了起来,越发显得孩子气了。
姚颜卿薄唇勾了下,回头轻蔑的瞥了三皇子一眼,却是头也不回的跃身上马而去。
三皇子瞧见杨士英也很是高兴,原想着与他多说几句话,可见姚颜卿打马离开,顿时也顾不得杨士英这头了,匆匆说了几句后,便赶紧追了过去,他这可有紧要的事要与姚颜卿说呢!
杨士英满眼愕然,脸上更是挂不住,他何曾被三皇子这般冷待过,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笑一声后,一跺脚去了福成长公主那处问个究竟。
三皇子厚着脸皮追到临江胡同那边去,若是寻常人,门子自是要进去请示一番的,可如今都知三皇子的身份,哪里敢拦,放了人呢进去后,只来得及急忙忙的去昆玉轩通个信。
三皇子去大堂没寻到姚颜卿人,拦住一个小厮一问,叫他引了路便去了书房。
姚颜卿不是那种嗜房内布置倒也简单,右边靠墙的位置只有一个半人高的书柜,摆的却是他常看的闲书,用来打发时间的,左边则是博古架,放着几样珍玩,中间摆着四角雕花桌,上面除了文房四宝外还有一小巧的美人瓶,里面插着娇粉半开的半支莲,墙角四处都放着冰盆子,靠着窗边摆着一翘头美人榻,姚颜卿半湿着长发倚在那处,身上只着了一件名为玉锦的茶白色贡缎,发梢上的水珠滴在他肩上,瞬间就印湿了轻薄的衣衫,薄薄的料子便贴在了他略显清瘦的身子上。
三皇子推门而入,艳色入目,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心跳瞬间加速,心跳声大的连他自己都听的一清二楚。
姚颜卿冷眼看过去,远山似的长眉轻轻一拧,削薄的唇中溢出一丝冷笑,讥讽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殿下可知不请自来又是为何?”
第45章
作为不速之客的三皇子摸了摸鼻子,迈出的一条腿收回也不是,迈出去也不是,只能无奈一笑道:“便是不速之客,五郎也得拿出待客之道才是,我好歹也是皇子之尊。”
姚颜卿拿眼睨着他,长袖一拂支起了身子,说道:“殿下身份尊贵,我这小庙可招待不起您这尊大佛。”
三皇子哈哈一笑,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竟连一个可供他坐的位置都没有,只得坐在美人榻上,笑眯眯道:“如今你这里可是财神庙,还有什么人是你招待不起的。”
姚颜卿手臂一展,拎起小几上的粉彩过枝长嘴茶壶斟了两杯清茶,之后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皇子端起来闻了闻,喝了一口,笑道:“五郎莫不是端茶送客吧!”
姚颜卿轻轻吹了吹手上的热茶,轻呷了一口,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殿下有事直说便是了,能办的我绝不推辞,不能办的,也请殿下别强人所难才好。”
三皇子轻笑一声,撂下手上的盖碗,用一种略先亲昵的口吻说道:“五郎可不厚道,既有敛财的手段怎能不算上我一个。”他虽因姚颜卿之故献上夏都良策,可事后他才琢磨明白,夏都开放互市他却是插不上手的,父皇必会派心腹之人到夏都任职,他反倒是为别人做了嫁衣,细算下来,最得益的反倒是眼前人了。
“殿下的话可叫人听不懂了。”姚颜卿淡淡一笑,低头细品着香茶。
许是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姚颜卿虽饭量见涨,身量也抽了条,可人却越发显得清瘦,巴掌大的小脸面皮细薄,下巴略尖,线条极是清秀。
三皇子见姚颜卿随手扯了榻上的外袍批在身上,心道可惜,口中却道:“五郎有南下这样敛财的法子却瞒得我好苦,可见是真心不愿与我亲近了,叫人心里怪不好受的。”
姚颜卿闻言忍不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他倒不知燕灏还有这样厚脸皮的时候,亏得这话他也能说出口来,便是他听了都觉得恶心,前世他当真睁眼瞎,错看了他,可见这人就是这样,越是上杆子便越发的不值钱。
“殿下这话可是冤枉我了,当日不过圣人有此问,我才想起这事来,怎得在殿下口中反倒是我成心相瞒了,可见是殿下心里疑我,真是叫人伤心,原本殿下往日说什么表兄弟之情都是假的,原是不成把我当成你亲近的表弟才对。”姚颜卿淡淡一笑,脸上的神色略显冷凝。
三皇子叫姚颜卿的咽了一下,越发觉得他不去御史台可惜了他这嘴皮子,心下腹腓,三皇子面上却带了几许歉意的笑,温声道:“是我说话不周,五郎勿要与我一般见识才好。”说话间,亲自执壶为姚颜卿续满了茶。
等姚颜卿端起饮了,三皇子方笑道:“五郎有句话却是错了,我只把你当作亲弟弟一般,起先五郎不愿意与我亲近很是叫我伤心,像如今这般,咱们表兄弟有来有往长辈看了心下也欢喜。”比起四皇子那满腹心眼的病鬼。三皇子觉得还不如有姚颜卿这么一个弟弟,虽说像个小狐狸,可起码人是养眼的,不像老四那样瞧上一眼便觉得心尖都冒着寒气,分外慎人。
姚颜卿明白三皇子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想插手江南筹款一事,可惜,这桩事他却不愿意让他分一杯羹。
“殿下莫不是也想南下?”姚颜卿做出一脸惊讶之色,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笑眯眯的拍了下姚颜卿的手:“五郎一人南下身边连个看顾的人都没有,怎能叫人放心。”
姚颜卿把手一抽,勾了下嘴角,他本就是南边长大的,感情回自己老家还能叫人放心不下了,这话也亏得他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口来。
“殿下既想南下不妨与圣人说,咱们表兄弟一路倒也有个伴了。”姚颜卿笑眯眯的说道。
三皇子目光落在姚颜卿轻扣在腿上的那只手上,那手细白如玉,他刚刚还拍了一下,指尖的触感又滑又嫩,让人触之便想握在手心细细把玩,可他深知姚颜卿不是可容人亵玩之人。
三皇子有些走了神,惹得姚颜卿蹙起眉头,眼底带着探究之色望着他,满心防备,生怕自己着了他的道。
三皇子回了神来,见姚颜卿眼底难以防备之色,不由露出惊愕之色,眨眼一笑道:“五郎作何这般看着我。”
姚颜卿笑而不语,心下却竖起高防。
三皇子笑道:“五郎好不老实,我若能出的京城还用求到你这来,且看着表兄弟的情面上帮我一遭,来日我必回报五郎恩情。”
姚颜卿嘴角翘了翘:“前些日子殿下还这般说,可应承我的事到今儿都没有消息,如今我好不容易得了一桩差事,殿下还要为难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