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笑道:“真真虚伪的雍王爷,跟着你的人不能太笨,太笨了你瞧不上,要人家聪明些,又不能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知道了也不能讲出来,真真难伺候。你就想让他闭嘴还写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词汇来,又是天谴,又是非灾的,真真是毒舌嘴。哎,想在你手下讨口饭吃,太难了。”
胤禛听了佯瞪眼的拍得打了下她屁股,搂着她嗔笑道:“全天下也就你敢这么埋汰我,弄得你相公没给你吃饱一样。”
云烟哎呦了一声,推开他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中让他在封套上写上姓名。又起身来将这来信放入一向存私密书信的书橱暗格内锁上。
八贝勒胤禩也委实是个厉害人物,多次沉浮,仍然贤名不减。自从他恢复了正常的侍驾当差,虽不及从前风光,但依旧是势力最大的皇子。太子储位悬空已久,群臣开始建议立储,康熙以身体不适为由置之不理。
随着秋去冬来,时年七十七岁的仁宪皇太后身体忽然衰落下去,几乎卧床不起。自康熙出生后三月就有了这位嫡母,母子相伴六十四载。尤其在生母孝康章皇后和祖母孝庄文皇后薨逝后,母子相携走过大半康熙王朝,亲情更似亲生。因此康熙帝对仁宪皇太后的病重显得极为忧心,晨昏定省,甚至亲侍汤药,而太子储位一事及蒙古准噶尔首领策妄阿拉布坦的分裂势力又让他很是烦扰,他自己的身体也明显出现了不适。
胤禛在朝中开始的推立新储君一事中避开锋芒,开始每日风雨无阻的进宫赴宁寿宫问安侍疾,亲伺汤药。
天气越来越冷,风雪交加。每天云烟起的很早,伺候胤禛更衣吃饭,给他披上厚厚的紫貂端罩,送他冒着大雪出门进宫。每每傍晚回来时,靴子上已经满是雪湿。
云烟不知道其他皇子怎样,但她知道怕不是人人都能像胤禛这般,日日勤孝。除了皇太后所抚养的五阿哥胤祺常与胤禛作伴外,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纵然汇聚了全天下的妙手神医,但仁宪皇太后的情况依然回天无力,连康熙都搬到了苍震门内居住,不再回寝宫。所有人的期盼不过是希望她能熬过这最后一个春节。终究天不遂人愿,十二月初四日,仁宪皇太后病危。
此时的康熙帝身体很糟,双脚浮肿得几乎连走路也很苦难。他用手帕缠裹双脚,乘软舆来到宁寿宫亲侍汤药,时年六十四岁的花甲老人康帝趴跪在仁宪皇太后榻前,双手捧着皇太后的手说道:“母亲,儿臣在此。”而此时,皇太后已经不能说话了,她一手紧紧握着皇儿康熙帝的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最后回光返照的清明眼神望着他,带着无限的眷恋和感激永远合上了眼睛。
周围皇子和宫人黑压压的跪了一个宫内,嚎啕不止。康熙号恸欲绝,拔过侍卫佩剑便以一刀割下自己辫子,亲手用割辫之礼给了嫡母最高的祭奠,几乎哭昏过去。众人大惊,乱做一团,御医紧急施救才让康熙安睡。
之后,他久居苍震门,久久不愿离开。连这个除夕,这个春节,整个康熙帝国都笼罩在康熙帝丧母的悲痛中。当康熙终于回到乾清宫,他为仁宪皇太后上谥“孝惠章皇后”,举国素服,葬于孝东陵,祔太庙。
这真的是个凄风惨雨的春节,一身素服的胤禛显得很肃穆,但每次进宫回来都是眼睛发红。
奔波让他身体情况并不好,胃口也不好。云烟与大夫详谈他身体情况,每日亲自熬制二陈汤,调理他脾胃,渐渐开了春才好起来。
不论是看书还是习字,不论是在书房还是在卧室,云烟总是陪着他,连漏夜里她也在他身边陪他一夜夜的抄写经文。有时两人实在不愿分开,云烟也会陪着他一起出去,与苏公公一起等他出来,接他回家,终日形影不离。
三月十二日,九卿等以请立皇太子事缮折请安。康熙帝手书谕旨:现今皇太后之事未满百日,举国素服,乃将大庆之事渎请,朕实不解。诸臣随具折以愚昧请罪。
八贝勒胤禩之势已经几乎到了压制不住的地步,连康熙帝这样戎马一生,老辣从容的帝王也感觉到了。
此时,康熙收到西藏拉藏汗的求援信,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喇布坦已出兵进攻西藏。康熙刚刚议定救援便接到拉藏汗阵亡的消息——策妄阿拉布坦派策凌敦多布率六千军从和田出发,自西路入藏,一举击败拉藏汗。紧接着就是军队攻占拉萨,斩杀拉藏汗,在全藏建立了统治。康熙帝发布谕旨,立即令侍卫色楞和西安将军额伦特统率军兵,前往西藏。但几月时间里,一直战事不利。
身体不佳的康熙帝提出即将御驾亲征西藏,出兵策妄阿拉布坦平定叛乱,这显然遭到了朝臣一片劝阻和反对。康熙帝允,提出将在众皇子中挑选一名优秀者,钦封“大将军王”代替自己御驾亲征西藏,并立即开始加强八旗驻防线,巩固政府对全国的统治。
这一消息传出,朝野也顿时像沸腾的铁水般翻开了。从立储被驳回,到如今要选皇子钦封“大将军王”,代天子出征。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将掌管三十万兵马大权的皇子大将军王的遴选几乎要与立储划上等号!
各皇子党派几乎都在地下开始疯狂活动,拉拢人脉,以期能够成为这大将军王,更像是康熙的接班人。
八贝勒胤禩无疑是最为热门的一位人选,拥护者也最多。而十四贝子胤祯似乎也有着自己的心思,比起胤禩,他显然更具备军事才能。
而其余皇子诸如三阿哥诚亲王胤祉是学术型皇子一向于此难以沾边,但难免也有想法。五阿哥醇亲王胤祺乃皇太后带大,心性淡泊温厚,从不参与争储。七阿哥淳郡王自幼腿有些微跛,虽一直领兵打仗,但他的残疾也注定了与最高储位无缘。而原本在各方面能与十四阿哥相较的十三阿哥胤祥早已彻底失宠,缠绵病榻。
整整几月时间里,整个朝野都在为大将军王四个字暗潮汹涌,没有人再提立储。
而雍亲王胤禛,他如何不想?可是,不论是老八的人气支持还是老十四的军事能力都是他所不及的,他几乎毫无胜算。他的日夜思索,与谋士密谈,云烟都看在眼里。
她只知道他是未来的雍正帝,却从未听说过他做过大将军王。她将脑海里所有的记忆都搜刮完毕,也寻不到雍正帝曾有这样名号,这等军功。只是,她又不确定,会不会让他丢了机会。当然,如果真的存在机会的话。
夏季的夜里,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云烟躺在胤禛怀里,睡在拔步床寂静的青纱帐里,听窗外的雨声,两人都醒了。
胤禛摸摸她脸让她不怕。云烟搂着他腰,趴在他胸口上像小猫般蹭蹭找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凑在他颈间缓缓道,你也是,什么也不要怕。
胤禛一怔。云烟轻轻道:“你有几分希望当上大将军王?”
胤禛搂着她纤细腰肢的大手一紧,云烟缓缓爬起来叉开双腿坐到他腰身上去,他就半靠起来,把她抱坐到腰上,将她搂趴在身上环着,用将薄被护在她腰后盖着。全部停了手,他低哑道:
“我想,是近乎没有”
是的,他与心腹谋士,与胤祥都交谈过,真的机会渺茫。
云烟扶着他脸,像是在奖励他坦陈的答案般鼓励的在他唇上爱惜的亲了一下,将手轻轻贴在他胸口心脏上,两人面颊近在咫尺。
“那么,大将军王一定等于……”云烟顿了顿,轻轻吐出口来。“帝位吗?”
是的,她说的不是储君,而是帝位。废太子两度沉浮做了四十载储君,终究与帝位无缘。那这更似是而非的大将军王又比太子之位算的了什么?只是因为这三十万大军么?
胤禛一直凝视着她的眼睛,几乎醍醐灌顶。云烟知道他眼睛里的思绪已经飘远了。她只是问了他两个问题,不想对他的选择有任何干扰。他是她的贴心人,他有多么聪明,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累得时候也需要她的双手搀扶。
胤禛抱住云烟在她唇上狠狠的亲了一下,用脸颊紧紧依偎着她脸蛋。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撒花留言的亲们,感谢丢地雷支持的亲们,澜澜都看见了,很感谢~这几天家里比较忙,刚刚把本章小修一下,人物表现定位会更精准一些。买过筒子的不用再买,可直接阅读。喜欢本文请点击正文结尾处的“插入书签”
179 诱惑有理
云烟从院外回来正见到一个人跪在四宜堂院子里,身上赫然是穿着仙鹤图样的补服。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她,彼此的目光黄昏的夜幕中交汇。
她愣了几秒,脑海中忽然闪过从前捕捉不到真实或幻象,让她有些迟疑,缓缓开口道:
“年大人”
年羹尧默默颔首,身子跪得笔直,无声幽暗的目光停了几秒,于浓密的睫毛上低下去。
云烟的目光飘到屋里亮着的灯光上去,缓缓回过身进屋去了。
那个黑夜里一闪而过的面貌,并不熟悉的双手和怀抱。她是记忆不清的,可当彼此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她便觉得熟悉。是他吗?
暗巷里的那个夜,他到底是要救她将她还给胤禛立功还是要为了他年家荣宠而……带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