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意被他的话噎住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跟你计较，现在女儿最重要。”

    费以南暗自笑了笑，又将宋如意圈在怀里：“你瞎担心什么？陆知章都说了，咱的小包子没事，都能吃东西了，还吃得贼多，你怕什么？”

    “你的女儿哎，你不担心啊？”宋如意假意挣扎了一下，随后又驳道。

    费以南点了点头：“担心，担心，但是我更担心你呀。”

    “呸。”宋如意现在心情还不是很好，只是和费以南一来二去地斗嘴，心里倒是轻松了很多。

    到了医院见着小包子以后，宋如意才相信了陆知章的话，费清婉果然没什么大碍，气色好得很。

    “医生有嘱咐什么啦？”宋如意见小包子恢复得不错，第一件事就是忙着问那天医生剩下没说的话。

    陆知章想了想，挑了最重要的几句对宋如意说：“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一个月左右的样子，如果没有问题，那就一年来复查一次，五年内没有问题，就没事了。”

    宋如意心里才刚刚轻松一些，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半喜掺着忧。喜的是费清婉目前已经是没事了，但是还不知道五年内有没有事。如果五年内复发，宋如意心里一窒。

    “嘿嘿，我就说我没事吧。”费清婉半躺在床上，略有苍白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倒是给人感觉她确实好得多了。

    宋如意和费以南走上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确认费清婉真的没事以后，总算才放下心来。

    费清婉也很开心，虽然做了手术少了一块肉，但是她恢复的程度远远比自己想象得好很多。

    正当他们聊着天的时候，医生进来了，面带愁容。

    费清婉看着医生，心里一沉。

    “来例行检查。”医生受到了一屋子里的人的注视，淡淡地回道。

    “好的。”宋如意和费以南侧身让开。其实单独病房很大，根本不需要刻意让步，但是宋如意和费以南就是下意识地让开了。

    医生例行给费清婉进行了简单的检查。

    检查完了以后，医生刚开始进来时的愁容缓了很多：“呃……这么说吧，今天早上的状况和现在的相比，确实好了一些，但是希望能够一直保持，我不能确认这几天会不会又产生病变。”

    “什么？病变？”陆知章的脸色突然变了，“你今天早上不是说看那样子不错么？”

    “确实是……看样子不错，但是身体的状况并不是很理想，这一个月都要保持警惕。”医生叹了口气，“手术才过去两天，我也不能确定到时会怎么样，只能保证目前的状况。费小姐，如果您的身体有哪里任何不适，一定要告知医护人员。如果有什么危急情况，立刻按下铃子，我会立刻赶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是现在，做了手术也不能高枕无忧？”陆知章咬了咬牙，“你做手术前怎么不说？！”

    “如果不做手术，只会是消耗生命。况且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并且一些详细的，我想费小姐是看过手术同意书的人，应该比你们更加清楚吧。”医生不卑不亢地说完话，陆知章还想再不依不饶的，但是被费清婉的话拦了下来。

    “陆知章，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都不担心，你们也别那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看着我，不然我要是心情不好了，你们还得跟着哄我。”费清婉显然是知道这一切的，宋如意本想质问她，但是被费以南拦了下来。

    “小包子心态这么好，咱就随她吧。她既然决定了，也不会后悔的，咱就不用跟着瞎操心了。”费以南叹了口气，握着宋如意的手更加紧了紧。

    宋如意闻言，也只好作罢。

    一家人坐在一块儿，满屋子的惆怅都快要溢出来了。费清婉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找了个借口把宋如意和费以南打发了：“爸妈，你们早点回去吧，我得休息了。明天早上记得给我带点好吃的来。”

    费清婉调皮的笑了笑。

    费以南见状，总觉得费清婉还是他心头的小丫头，长不大似的。他笑着点了点头：“行行行，带什么都行。”

    “我们才刚来……”宋如意有些不满地盯了费以南一眼，这家伙答应得也太快了，自己还没多看女儿两眼。

    “不碍事不碍事，回头再来就是了。小包子要休息了，你总不能夜夜都这么看着她吧？更何况，这还有陆知章呢。”费以南笑眯眯地把宋如意牵走了。

    宋如意颇为不舍地看了看费清婉，沉默了一下还是跟着费以南离开了。

    费以南见宋如意闷闷不乐的样子，又想着办法逗她开心：“明天咱俩跟小包子带什么吃的去啊？你看小包子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啊，对哦。也不知道有没有忌口什么的，早知道刚刚就问一下好了。”宋如意撅起嘴，这回明显高兴许多了，“咱就给小包子带点她喜欢的去，如果不能吃，那就回头再说好了。”

    “行行行，都听你。”费以南宠溺般地看着宋如意，“咱小包子不能吃，就给我的小包子吃。”

    “啥你的小包子？”宋如意眨了眨眼，好不害臊，这都快五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年轻人似的，说句话处处想法子逗到她。

    “你呀，我的小包子。”费以南乐了，虽然他五十了，但是宠妻之心人皆有之啊！

    费清婉做了手术，日常就是检查检查检查的，虽然说每次检查下来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时间一长，费清婉的心里就有点慌慌的。

    果不其然，一天夜里，费清婉慌乱的心总算找到了定处。费清婉动了刀子的地方巨疼无比，她疼得满床打滚，疼得差点晕了过去，还是医生匆忙而来，掐着她的人中让她没有昏死过去。

    接到通知的费以南和宋如意迢迢赶来，没成想费清婉已经进了化疗室。

    因为情况过于危急，医生也只好建议费清婉化疗。

    她的恢复状态比原来还要差一点。

    本以为没检查出问题就算是好事，可是谁也没想到，癌细胞慢慢地就转移了，转移到淋巴上，现在除了化疗，基本没有别的办法了。

    毕竟情况恶化太快。

    费清婉也从没有经历过化疗这种东西。

    她直到出了化疗室，整个人都是迷茫的。而一阵强烈的呕吐感翻涌上来，她才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本来可以恢复得很好的，只是可惜，上天并没有眷顾她。

    费清婉由于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只能不停地干呕。胃里的酸水也顺势呕了出来，又是一阵上上下下的颠覆。

    宋如意在她的旁边看着，不禁觉得心口疼。就费清婉虚弱的那个样子，都不忍听到她细若蚊蝇的声音。

    宋如意好怕会有一阵风，就这么把她心爱的女儿刮走了。

    费清婉感觉到胃里正一阵阵地抽痛，而做过手术的地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费清婉从来没觉得她像今天这般害怕，她好怕自己下一秒就身亡，她好怕再也见不到她的父母，陆知章，还有她的费子沅。

    费子沅还小，可不能没有母亲。

    眼泪在费清婉的眼眶里打转，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经受过化疗反应之后的费清婉，像一个浮萍一般靠在宋如意的怀里：“妈……我不想……走……”

    宋如意听得心里一阵一阵地痛，缓声安慰着：“没事，没事的。”

    希望上天是眷顾她的。

    宋如意现在也是这么祈祷的。

    费清婉每三周就要进行一次化疗，这样的痛苦，每三周都要经历过一次。

    甚至宋如意觉得，费清婉还没来得及直面，就已经被迫接受了。

    第四次化疗的时候，费清婉进去之前，脸上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就这样愣愣地进去，出来时又是难受得上吐下泻。

    这几个月，她压根没有听到什么好消息。

    医生总是说情况不太乐观，目前看来还好。

    但是费清婉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她能够感受自己的力量逐渐消失，她害怕终有一天，她会随风消逝在这世间。

    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任何人。

    这样的恐惧伴随着她进入了第四次化疗。

    草草算下来，也有四个月了。

    费清婉不知道自己还要感受生命的流逝到什么时候，她几乎都不想反抗了。每一次化疗的反应，都是让她猝不及防的。

    实在是太难受了。

    可是，费清婉还是没有想过放弃。

    就单单是为了他们吧。

    费清婉化疗的第九个月，医生总算带来了不是好消息面孔的坏消息，而是真心实意地对他们说：“我不得不恭喜你们，费小姐的情况真的有所好转，癌细胞已经少了许多，希望下一次化疗，能够看到更好的结果。”

    这只是这一句话，费清婉觉得自己再难受，也值得了。她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笑了笑。

    接下来的化疗，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捱了。可是费清婉的病症总是反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费子沅也一岁多了，会便走路便牙牙学语了。每次看着费子沅，费清婉都觉得自己心里很是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