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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莉亚瞬间就明白了,当日在桑迪的墓前,狄克脸上表露出来的那个表情。作为儿子,他已忍受父亲多年,而作为大哥,他无法再忍受弟弟妹妹们一个又一个的死去。他曾说过,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莉亚原本以为这个决定只是将他唯二的两个妹妹留在诺丁城里,但现如今看来,他的决定应该是——“他,杀了他父亲?”

    “没有,”诺丁汉回答她:“但跟杀也差不太多,他软禁了老亨特。”对于一个纵横魔鬼林几十年的盗贼首领来说,终生软禁跟死亡也不差什么了。“而且,狄克宣誓,向我效忠。”

    “又是森林之神?”

    “不只森林之神,以亚美大陆上一切神灵,还有他自己的生命起誓。他想成为我的骑士,我们的骑士,他想带着全家人和手下们,走出魔鬼林,”伯爵对他妻子道:“我答应他了。”

    莉亚张了张嘴,发觉,有一件事情虽然绕了很大的圈子,可终究还是实现了——她的骑士,同时也是盗贼之王。不是桑迪,而是,狄克。

    “马尔科姆在哨兵岭上冲锋了十六次,折损了四千多人,当他终于发觉自己没可能硬冲过哨兵岭的时候,就率军撤回了肯特郡内,打算重新集结休整,哪怕绕远道也要闯过我们的防线。不过可惜,我没给他机会,从东征战场上撤回来的雇佣军,这个时候正好乘船而来,登上肯特郡的海岸。”

    “雇佣军?你不是说,我们打仗不能依靠雇佣军,这种兵制靠不住的吗?”

    “那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诺丁汉说:“我们不能总是花钱雇外乡人来帮我们打仗,必须培养自己的常备军队。可是眼下,现阶段来说,雇佣军是最好的选择。”无论他多么有钱,都不可能让刚出生的婴孩立马成长为能打仗的壮丁,他有财力,可人力物力却暂时无法与之平衡,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一定程度上依仗一下雇佣军。“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群靠战争为生的雇佣军也是如此,他们虽然没有国家观念,但却极重信誉,否则在亚美大陆上就无法生存。在收了我们定金、承诺为我们效力的时间范围内,他们绝不敢倒戈相向,并且会坚持力战到底。”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必担心这支部队的消耗,不像对待自己的直属领民,可以说得上是物尽其用。

    “可雇佣的期限到了,他们不会反被乌拉诺斯人收买,掉过头来对我们发起进攻吗?”

    诺丁汉笑笑,“那也要,他们能活到那个时间才行。”两千雇佣军,承担着进攻近六千敌军的任务,就算他们是职业军人,这种敌我太过悬殊的战斗一般也不敢承接。不过没办法,谁让诺丁汉伯爵开出的价码,堪称全大陆最高呢。“雇佣军自东向西为主力,我们从南往北做策应,又有肯特伯爵当眼线,把乌拉诺斯军队包了圆。最后跟随马尔科姆逃回王城的,还不足一千骑兵。”剩下的不言而喻,都留在肯特郡的土壤里当了肥料。“所以,至少半年之内,乌拉诺斯国王都要给我躲在领地内装死。”而雇佣军,最后只活下来四百人,四百人分两千人的高额佣金,他们大概有好几年都不用再过这种提着脑袋讨生活的买卖了。

    莉亚吐了吐舌头,虽然贵族们都在背后偷偷议论他们的女王如何如何狡猾、如何如何奸诈,可在莉亚看来,她连她丈夫的一根小拇指头都比不上。难怪诺丁汉在大厅宴会中出现的时候,连最放荡不羁的贵族老爷们动作都收敛不少,那乖顺的模样,活像灰太狼见到了红太郎。奥丁第一恶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

    “然后呢?盗贼们返回魔鬼林了没有?还是直接跟你回了诺丁城?你这次率军前来,留谁在哨兵岭驻守?带了多少人,又留了多少人?还有,那个……”

    面对妻子一连串的问题,诺丁汉挤了挤眼睛。“我说,这感觉真奇怪,”他抬手撩了撩妻子额前的碎发,抿嘴笑道:“就好像,我跟个男人躺在床上似的。”

    男人?!!伯爵夫人立马皱了眉头,没生孩子之前,说她胸不如人也就罢了,现如今,怎么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莉亚左臂用力,翻身骑跨在诺丁汉腰上,她两臂撑在他脑袋两侧,沉甸白皙的胸膛正好垂在他的眼前。“说说看,我哪里像个男人?!”

    诺丁汉抬头瞟了她一眼,没说话,拧腰却把她又压回身下。“不是吗?”他咬着妻子的耳垂,轻笑道:“让我再检查检查。”说着右手伸到她两腿之间,摸索上泥泞后继续抚弄她……

    直到天色渐亮的时候,俩人才逐渐睡去。

    女王的荣誉之师——贵族们这么称呼自己,在红堡集结休整两晚后,再次踏上征程。因王城军的溃败,诺丁汉伯爵夫人登上王位已成为必然之势,奥丁境内几乎再无反对的声音,他们毫不受阻的,一路朝王城奔赴而去。但在暴风城的门口,却吃了闭门羹。

    尤菲米亚自山坳大战那一晚就消失了,连同费迪南,俩人既没有再拉起一支队伍——也拉不起来,也没有逃回王城,如今,在城墙上发号施令组织抵抗的,是大主教,大卫·格欧费。

    因为尤菲米亚的一败再败,她收编的亚瑟跟约翰死后留下的部队,几乎已全折在这两场大战之中。暴风城加上王宫的守卫,满打满算,绝对不超过一千人。但众所周知,守城远比攻城容易的多,即便只有一千守卫,只要有足够储粮,也多能抵挡住几倍于他们的敌军。更何况暴风城是三倍于诺丁城的大城,除了守卫,还有无数的城中居民。

    这个时候,大主教的身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忽悠人是他强项,三言两语几番演讲,就让城中居民相信,诺丁汉伯爵夫妇为人是如何残暴残忍,他们那些随王城军去战斗的亲人们下场又是如何的凄惨凄凉,死守城门,是他们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对于王城,莉亚必须拿下,因为那象征着国王的权威,只有征服了暴风城,她才敢说征服了全奥丁,受所有国民的拥护跟支持。但对于王城居民,她又不能采取过激过硬的手段,同样道理,这里是权利跟财富的中心,里面住着无数贵族们的家眷,硬攻的后果,有可能让她彻底失去人心。

    不过好在,大主教的谣言并不难破,死伤的不算,莉亚手上毕竟还有近两千的王城军俘虏,投降后待遇如何,伯爵夫妇行事作风如何,死扛到底的下场又如何,俘虏们心里这会儿真是清清楚楚。还要继续作对,还要堵着城门,是唯恐女王事后不跟他们算死账吗?!被俘的各家贵族挨个在城门下喊话,反正莉亚下令给他们穿上盔甲,又有盾牌前后上下的保护,只要不被城门上弓箭手射死,喊上一天都不成问题,若真射死了,那岂不是更要引起城内的骚动?!

    不到三天时间,王城里的风向就掉了个个儿,贵族们开始秘密商议撇开大主教,偷偷打开城门迎接新主人了。但主教大人却比他们动手的早,不管怎么说,混了二十多年的奥丁大主教,大卫自己也确实有些心腹手下,王城守卫就已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这群打算开城门的贵族们不但没能实现目标,反倒转眼就成了主教的人质,被拉到城墙上,城外部队如果敢硬攻,就让他们的亲属先殉葬。

    麻烦,莉亚跟她丈夫对视一眼,双方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出现这个词儿。以诺丁汉的脾气,就算硬攻,也绝对不可能放弃王城这块到嘴的肉,左不过就是善后事宜麻烦些罢了,他还不至于压制不住。但莉亚却想再等等,毕竟是上千条人命呢。

    双方正在僵持之际,转机终于出现,奥丁女王、奥斯布达女公爵伊莱恩及时赶到,随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教宗的特使。

    大主教之所以能够笼络住守城侍卫和城中大部分居民,就是因为他神职人员的身份,在奥丁普遍信奉亚美神灵的人民面前,他似乎就代表着他们的信仰,神的旨意。他说莉亚不被神灵认可,她作为私生女不能够成为奥丁女王,民众就盲目的相信甚至跟从。但当教宗的特使赶到,宣布大卫·格欧费被剥夺教职、并且即刻起押往教宗领受审的时候,人们建立起来的信念就动摇及至彻底坍塌了。原来,大主教的话根本就无法代表神灵的旨意,那么,在城门外跟教宗特使站在一起的诺丁汉伯爵夫人,就成为当之无愧的奥丁女王,现在还等什么呢,还不打开城门迎接女王?!

    兵不血刃,暴风城被顺利接收,主教也被专人看守。莉亚骑着马,跟她丈夫一起并辔而行,驶向奥丁王宫,烧毁后已经部分重建的奥丁王宫。在这里她将接受封臣的宣誓,她将接受万民的欢呼,她将获得原本就属于她的王位。

    可就是在这儿,在奥丁的王宫正门前,在暴风城的中心广场上,教宗特使,忽然又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都跌破眼镜讯息。

    他说,亚美教会的最高领袖、亚美神灵的众仆之首、教宗领的君主,向亚美大陆所有信徒宣布,他公开承认并且支持的奥丁新国王是——

    亚历山大·威廉·罗德里克·诺丁汉!

    ps:之前大家留言我说过,比女王复杂一丢丢,嘿,就是在这儿。莉亚算是当过实际意义上的女王,被所有封臣效忠,但她从未加冕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没有登上王位。

    ☆、第85章

    静室的环境并不恶劣,没地下牢房潮湿,更没地下牢房昏暗,但跟牢房一样,住在里面的人都没有人身自由。

    大主教,哦不,被革去教职后,应该称呼他为大卫或者格欧费先生,此刻正坐在属于他的木板床旁边,两手掌撑住额头,似乎正在为自己犯下的罪责忏悔,但更大的可能,却是在思考是否尚有翻盘的机会。

    这个时候,静室的门被打开了,这些天以来除了特使,这间房子还没出现过任何人。大卫疑惑的扭头,接着怔了怔,“是你?”

    木门立刻又被关上了,把守卫们和可能听到谈话的耳朵都关在了门外。爱德华向前走了几步,原本就高大的身形更是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我以为,你早该想到了。”

    是啊,我早该想到了。大卫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庞,那头夺目的金发,怎么可能没想到呢,这世上,本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如此相似的人。可笑他竟真的以为那个孩子早就死了,从未往这个角度考虑过。“你来干什么?”他警惕地问:“我已经沦为阶下囚,即将被问罪,还可能被开除教籍,这一切还不够吗?你,你难道还想……”杀了我?

    “你多虑了,”爱德华抬抬手,示意他并未携带武器,不过以他身手,即使赤手空拳也能令敌人难逃死劫。只是,他确实没有杀对方的企图。“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

    “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大卫突然得意地笑了笑,一个高贵的杂种,就算他自己此刻沦为阶下囚,也比对方永远不能见天日的私生子身份要强。“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是!”爱德华并不否认,他盯着他母亲的叔父,这个自他生下来就下令掐死他的男人,一字一顿道:“可我要听,你亲口回答。”

    放眼整个奥丁,有谁能够格动用大主教亲自善后?答案,呼之欲出。

    “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我的儿子跟我,之间有什么区别?”莉亚此刻正坐在国王御用会议室的长桌旁,坐在最上首的是王后伊莱恩,她跟她的丈夫分列两侧,诺森威尔伯爵等心腹悉数出席。

    “用意很简单,”回答她的是她的伯母,“一个刚满半岁的婴孩儿国王,总比一个成了年的女王好控制。”

    艾尔伯特紧接着道:“不是只有斯卡提和乌拉诺斯两双眼睛在注视着奥丁,你们攻城略地的同时,教会内部也在对奥丁的新政权做相应的评估。如今大势所趋,他们不可能再支持尤菲米亚或者其他人来推翻你的继承权,但他们却还有机会选择一个,对亚美教会来说相对有利的国王。你们两个,”他目光扫过诺丁汉伯爵夫妇,“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这在奥丁可不是秘密。”与其支持一个不信教的女王,从此让奥丁跟教宗领离心离德,还不如扶持一个婴儿国王,最起码,等他执政还有很多年的时间,不管他是否信教,对于教会来说还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这就是特使拒绝为亚力克加冕的原因?”莉亚对于自己继位还是儿子继位并无异议,但在她向教宗特使提出由她抱着儿子进行加冕仪式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因为他在拖延时间,只要亚力克一天没有接受加冕,他就不能算是奥丁真正的国王?!”

    “这是一方面,”艾尔伯特说:“他同样不希望那张宝座上有你坐过的痕迹,对于目前奥丁人民来说,亚历山大是名义上的国王,你作为他的母亲,作为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才是他们实际上的精神领袖。教会不会给你这种坐实了身份的机会,他们宁可以国王年幼作为借口,推迟他的加冕时间。”

    莉亚望着长桌对面,看看她丈夫的表情,显然,这一切诺丁汉已经想到了。“但是,为什么他们还是默认了我跟乔治摄政的事实?”

    “这是交换条件,不插手干涉奥丁的内政,”伊莱恩俯过身来,握着莉亚的手,“我很抱歉,没能实现我对你的承诺,让教宗亲口承认你继承人的身份。”对于私生女这条,特使连提都未提及,但他的沉默其实也等于变相承认了,毕竟,将王位交给亚历山大就必须首先认可他母亲的继承权合法。“但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保证你的利益,在亚力克成年前,你和你的丈夫作为他的监护人,拥有对奥丁的统治权,教会决不会插手干预。”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拒绝教会的建议、驳斥教宗的支持,就等于向亚美大陆上所有信奉亚美教的国家叫板,也等于给了像乌拉诺斯、斯卡提这种企图浑水摸鱼的国家一个出兵讨伐的借口,太不划算。

    莉亚抬头望着诺丁汉,对方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她开口道:“好,我接受教会的条件,我的儿子将成为奥丁的国王,在他成年前都由我和我丈夫代为摄政。不过同样的,在他接受加冕仪式、成为真正的奥丁王之前,我都不会公开宣布放弃我的继承权。”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教会之所以支持亚历山大,是明知莉亚无从反抗,并且必须宣布放弃继承权,她的儿子才能顺理成章的登上王位。既然对方以年幼做无法加冕的借口,那她也原样照搬给自己买个保险,在儿子正式加冕前,绝不承认放弃继承权,只要莉亚活着的一天,教会就没办法推举其他人成为奥丁国王,只有,亚历山大·诺丁汉。

    对于暴风城的居民们来说,他们几乎已不再关心到底是谁最终坐在了国王宝座上。

    先是王宫失火,王储跟摄政王被烧死,紧接着基斯保恩公爵夫人站了出来,宣布她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然后纠集人马,以讨伐为名向诺丁郡出兵。其实人们对于诺丁汉伯爵夫人并没有太深的印象,除了记得她有一头亮眼的金红色长发,还有跟她母亲一样惊人的美貌,人们根本不清楚这位夫人的脾气性格如何,以及是否可能是王宫大火的幕后真凶。但,大主教说是,那就是吧,公爵夫人说打,那就打吧。若打赢了,国家平静了国民又能安居乐业了,那倒也好,可偏偏却输了,输的屁滚尿流、稀里哗啦。又过三个月,春耕之后,基斯保恩公爵夫人再次召集队伍,向诺丁郡开拔。王城军的家属们暗暗为亲人祈祷,希望逢凶化吉,希望凯旋归来,希望这次能够一举拿下叛臣贼子。结果,命运再次向他们开启了群嘲模式,不但全军覆没,眨眼间还被八千人马围困王城包了圆,可悲可叹。

    现如今,教宗特使来了,王后也回国了,人们才搞清楚敢情基斯保恩公爵夫人才是叛臣贼子,她不是什么王位继承人,甚至根本不是王室成员,所有响应她号召跟诺丁汉伯爵夫人开战的王城军,都算得上犯了叛国罪。不过还好,伯爵夫人并没有深刻追究,除了损失部分财产跟土地,绝大部分俘虏们好歹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已比想象中走运很多。

    现在,暴风城的居民们只关心一件事,如何重修城墙,重建王宫。而全奥丁的贵族们也只关心,刚刚执政的诺丁汉伯爵,将采取什么样的政策跟措施。

    莉亚一直认为,她丈夫比她更狡猾,而事实也总是能够证明,她的这种观点绝对没错。

    诺丁汉曾经协助亚瑟,逼迫约翰签下了一份协约,承诺摄政王的权利受到贵族国会的制约,只要十二大贵族组成的国会有半数以上投票通过,就可以否决摄政王的任何决定。如今,国家由他来摄政,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诺丁汉竟然没有废止这项协约,而是积极热情的重组起国会来。这令教宗特使都不得不叹服,甚至觉得事态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即便国王年幼,奥丁也不是诺丁汉一家独大,甚好甚好。可特使不知道的是,国会成员半数以上都是诺丁汉的心腹,国会首相诺森威尔伯爵更是他的养父,说白了,一切有可能反对他、制约他的人却恰恰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谓代表贵族们的权益,也不过装装样子罢了。

    不过,诺丁汉也不可能真的触犯贵族们的利益,毕竟,国家是由他们组成的,而约翰在世时最爱的搜刮敛财这一项,他又恰恰最用不着。新摄政王上任后,除了按照功绩或罪过赏罚各贵族们以及借机调整势力范围外,颁布的第一条指令,就是减免税负。理查德在世时,真正消耗国库的是他热爱的战争,约翰执政时,同样消耗国库的是建造他华丽的摄政王宫,这两条搁诺丁汉面前,通通可以忽略,除了建造一支训练有素的常备军和维持国家运营的日常开支,他并没有大肆敛财的必要。眼下,休养生息、恢复因内战而伤及的国本,才是第一要务。起码在三年之内,摄政王承诺,在一定程度上根据各郡实情减免部分税赋,仅此一条,已足够获得贵族们的拥护跟支持了。

    奥丁国内形势一片大好,莉亚也获得了她的新爵位——莱顿公爵的领地来自当初国王自王室土地中的分隔,亚瑟死后,尤菲米亚没有继承权,莉亚是当之无愧的爵位继承人,莱顿女公爵。连教会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提出收归国有,算是一种变相的妥协。

    而奥丁的亚美教众,也有了新的掌门人——诺丁郡主教拉尔夫获教宗任命,荣升奥丁地区大主教。伊莱恩在跟教宗谈判的同时,自然也开出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对莉亚有利的条件,与其来个空降部队,还不如直接让拉尔夫主教出任的好。好歹也是老熟人,而且这位老主教深知诺丁汉的脾性,绝不敢把手伸得过长,披着教会的皮狐假虎威。

    就在一切尘埃落定,特使自认可以功成身退,准备带着大卫·格欧费重返教宗领的时候,销声匿迹许久的基斯保恩公爵夫人,却又在这时候放出了讯息。

    尤菲米亚明白大势已去,并没有企图在奥丁境内东山再起,但让她放弃原本唾手可得的权势跟地位,隐姓埋名当个普通人,她又做不到。伙同费迪南,带着十几快骑,她于混战当晚悄悄逃离,直直奔北方而去。

    当莉亚率军在红堡休整、随后围困王城的时候,尤菲米亚已逃至了乌拉诺斯境内;当居民们打开城门,迎接“女王”、王后跟特使的时候,尤菲米亚在乌拉诺斯再次扯起了一杆大旗。

    她没有王位继承资格,这点她比谁都清楚,但除她之外,别人或许还有。或者说,在乌拉诺斯国王马尔科姆跟她的设计之下,可以让别人拥有继承权。

    半个多月后,一则消息从乌拉诺斯王城传进了暴风城。

    乌拉诺斯王后凯瑟琳的女伴曾为约翰生下一名私生子,而现在,乌拉诺斯大主教公开宣布,他曾经为约翰与这名女子证婚。也就是说,这个四岁多的孩子并不是私生子,比诺丁汉伯爵夫人拥有更加优先的权利,他才是奥丁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第86章

    “乔治,啊,嗯啊,乔治,乔治……”低吟声伴随着娇喘,回荡在挂满织锦帷幕的华丽内室之中。莉亚躺在软若棉垛的鹅绒床垫上,感受着她丈夫对她发起的一波又一波侵袭,和自己身体的一次又一次战栗。

    直到把种子喷洒在她体内,攻伐才偃旗息鼓,诺丁汉吻了吻他妻子的额头,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径直走到窗边,将一扇扇高窗推开。暴风城并非地处南方,即便盛夏的夜间也算不上炎热,但对于生长在北方的诺丁汉伯爵来说,尤其是一场激烈的运动过后,房间里空气依旧憋闷了些。

    现在,夜晚的凉意透过窗口吹进室内,吹散了热浪,也吹散了氤氲在心头仅剩的一丝迷茫。

    “我想回家,”莉亚裹着薄薄的亚麻毯,身体整个嵌入柔软的绒垫之中,以手撑颚,昂头望着她的丈夫,坚定的宣布。诺丁汉应声回头,背对着月光,眼眸依旧明亮。见他没出声,莉亚又强调了一次:“我想,回家!”

    “这儿现在难道不是我们家?”这里是摄政王宫,摄政王难道不该住在摄政王宫里?

    “当然不是!”这怎么能算是他们家呢,这不过是那个倒霉的死鬼、前摄政王约翰耗费一生的心血,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敛财,就是为了修建这座比王宫还要华丽奢靡的摄政王宫,结果,没等竣工住上一天,自己就先歇菜了。尤菲米亚接手以后,把约翰留下的财产都据为己有,不过她自称女王,当然是住在王宫里。这地方虽然三易其主,但要说真真正正住过的,诺丁汉伯爵夫妇绝对是第一批用户,实打实的一手房。可是,“这不是我们家,你知道我在说哪儿。”伯爵夫人干脆挑明了:“我要回诺丁堡。”

    诺丁汉不得不又踱了回来,他坐在床边,抬手抚摸她的脸庞,拇指轻揉她的腮边,“等把北边邻居搞出来的问题解决,我们就回家。”

    “可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莉亚反驳他。好吧没错,她丈夫也没法预料乌拉诺斯捅了个继承人出来。“但,这样的事情总是没完没了,先是亚瑟、约翰,接着尤菲米亚,现在又搞出了约翰的私生子,会不会过两天还有亚瑟的私生子、甚至理查的直系后代呢?!”她现在终于切身体会到诺丁汉曾经跟她描述过的,赛马跑在第一位的心情,不是胜利后的喜悦和得手后的心满意足,而是提心吊胆,总要不停的防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身后追赶上来的第二第三第四……“乔治,”她把头枕在丈夫肩膀,仰脖望着他,“我累了,我不喜欢打仗不喜欢总是争起来没完。我想回家,我想回到亚力克身边,我只想回诺丁堡。”

    “我答应你,”诺丁汉亲亲她的面颊,伸臂将她连薄毯整个抱入怀中,“这是最后一次,等解决掉继承人的麻烦,我们就回诺丁堡。”

    “真的?”

    “真的。”

    丈夫的保证并没有让莉亚心境平复多少,尤其是在面对教宗特使步步紧逼的时候,她的耐性似乎已被磨到了极限。

    “殿下,”特使面对这位新鲜出炉的莱顿女公爵直言不讳:“如果您无法证明乌拉诺斯大主教做了假证,无法证明那个孩子确实是私生子的话,您儿子的王位合法性就要受到质疑,届时,教宗的支持恐怕也会有所调整。”

    哦得了吧,你们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呢吗,比起自己跟诺丁汉,马尔科姆夫妻俩对教会虔诚多了,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人家的大主教只要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就能够指鹿为马,把私生子硬生生说成是合法婚姻的产物,这个私生子的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先前没见他们站出来唧唧歪歪,偏偏在这个时候?!“如果我没办法证明呢?”莉亚盯着特使,冷哼一声,“把教宗的支持收回去?把你说过的话收回去?把属于我跟我儿子的王位收回去?!”

    “不是没这种可能,因为按照继承顺序,约翰的婚生子确实是在您之前的,”特使坦白说。

    “那好吧,”莉亚挑挑眉,啪的一声站了起来,她两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的瞪着面露惊色的特使,“就这么办吧,随你的便,我不奉陪了!”说完推开长椅,朝大殿外扬长而去。

    特使的脸由青转红,又由红转黑。“她,她这,她这什么态度?!”他指着背影已消失的门口嘟嘟囔囔,准备大声谴责之际,对上诺丁汉的眼神,霎时又熄了火。

    “那个孽种绝对不具备继承资格,”王后向他保证说:“请您再给我几天时间。”她要仔细考虑考虑。

    约翰的私生子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他本来就在那儿,而且恐怕不止一个。不过众所周知,前任摄政王可不是个什么长情或者多情的人,不能够为他带来政治利益而又被他看上的女人,不管出身如何,都只能够沦为床伴。她们生下的孩子也八成不会得到他的承认,甚至连普遍对待私生子的做法,每年提供一定的抚养金都未必能够享受。而能够给他带来政治利益又被他看上的女人,至今为止,也就只有一个——乌拉诺斯的现任王后,斯卡提的凯瑟琳公主。

    不过可惜,约翰看上了凯瑟琳,她的父亲腓力却不看好他。在乌拉诺斯当时的王储、尤菲米亚曾经的未婚夫病重之际,斯卡提国王果断的将女儿许配给了第二继承人马尔科姆,而事实张明,他当时的决定是极富远见的。但这种做法却刺激到了约翰,令他感到羞辱。

    马尔科姆和凯瑟琳的婚礼,约翰不远万里的去参加了,代表他的兄长理查德,对新人送上礼物和祝福。他在那受到乌拉诺斯国王的热情招待,因为王储死了,尤菲米亚的婚事泡汤,两个国家都有意缔结新的婚约以维持稳定跟友好,国王甚至坦白直言,在他所有侄女、外甥女当中,约翰可以随便挑。但令老国王没想到的是,约翰挑中的不是乌拉诺斯女孩,而是新王储妃的女伴,他来这儿也不是为了什么友好跟祝福,而是报复性的羞辱——凭借国王的优待跟特令,约翰拉着凯瑟琳的女伴,在婚礼当天,在属于一对新人的婚床上,滚了次床单。

    或许不止一次,在那之前还有在那之后,但约翰的目的只是为了扇对方耳光,目的达到了,他也就拍拍屁股扬长而去了。凯瑟琳的女伴也不是普通的农家女孩,她的父亲甚至还是腓力王跟前的要臣,甭管这姑娘是被诱骗的还是被怂恿的,殿下都没办法随便就把她打发了,也不可能迁怒于人。而更让王储夫妇气闷的还在后面,这姑娘,她竟然还怀孕了。

    这时代,流产比生产的死亡几率还大,尤其是这姑娘因为担心害怕掩人耳目,直到彻底瞒不住了才暴露出来,早过了最佳的流产时机。不管凯瑟琳感到如何的羞愤,这个孩子她都只能同意生下来,还得照顾妥当,因为约翰对此毫不避讳,坦诚那就是他的私生子。即便是个私生子,也是奥丁摄政王的儿子,也是奥丁国王的侄子,不能随随便便就在乌拉诺斯死掉了。可约翰对于他唯一公开承认的私生子,却没有半分所谓的父子之情,也从未关心甚至从未派人去看过这个孩子,他之所以逢人就说逢人就提及,无非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凯瑟琳,女伴做出如此放荡如此不羁的事,公主也贞洁不到哪里去,搞得马尔科姆有一阵子都对他妻子疑神疑鬼,总怀疑她跟约翰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