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小花园在这个凌晨如同人间炼狱。凄厉的号叫和苦苦告饶刺激着耳膜。这些先前欺压俗世欺压弱小的人们不会想到自己也有今天,更想不到孙冰如此凶残,对同门家眷动手毫不客气。
先前天决战士还有些不忍心,毕竟在掌控局势之后,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放弃反抗,基于战场规则他们不能对放弃抵抗的人动手。可当陈昊天一声令下,当看到吉野亚衣在跟王华腾的战斗中出现劣势,他们只得放弃准则。
在这瞬间,他们的信念有些动摇。如果以违反规则为代价冲击宗门世界,最后真能建立以规则约束的隐秘新世界吗?
他们杀戮的同时,灵魂深处充斥着不安。
张亮看了下场中,又扫了眼弟兄们的表现,吼道:“拿羊的规则去约束狼行得通吗?既然他们尊崇弱肉强食,我们就让他们品尝弱肉强食的苦果!既然他们要奴役弱小,就让他们尝尝被奴役的滋味!人不知道疼就不会悔改,我们要在冲击天斧门的过程中,让所有推崇力量的人们知道,信奉强者为尊带给他们的是什么?是鲜血和残忍,是永恒的地狱!”
说这番话的时候,张亮眸中绽放着疯狂,看着场中跟王华腾不停游斗的吉野亚衣,嘶吼道:“真正的英雄永远不会倒下!我们要在凶险的宗门混战中存活,竭尽全力活下去,去做真正的英雄!否则我们无法实现我们的梦想,无法迎来真正的光明!”
钱志同看着那些实施屠戮的天决战士,脸色苍白不已。也只有到了这一刻,他方才知晓这批人有多么可怕。
他们好像从地狱冲出来的军团,像机器一样碾压阻挡他们前进的一切。如果说先前钱志同还有借助此次天斧门大乱谋取些许好处的打算,那么现在他彻底将这个想法丢进垃圾桶。在地狱军团面前玩花样和找死有什么区别?准确来说,跟地狱军团合作本身都带有巨大的风险。
如果能保住这条性命,还是退出江湖吧。看着倒下的尸体以及遍地的鲜血,钱志同在这瞬好像老了十几岁。想到先前为权势付出的种种,钱志同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怜。那曾经深爱自己的女人那曾经捧在掌心的女儿,却被利欲熏心的自己交给王华腾糟蹋,更悲催的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婆和女儿还会像先前那般对待自己吗?不,或许她们本身的价值观已经扭曲了。权势害人不浅,世人对它的追逐从未停下脚步,甚至有很多人为此付出原则和尊严依然乐此不疲。
王华腾不是一个心神坚定的人,将他放在长老之位都有些牵强,他之所以能做到天斧门掌门之位,是因为嘴巴够甜,哄得石晓霞开心,凭此他飞黄腾达,当然他也正因为此命丧黄泉。
小花园的杀戮渐渐接近尾声,凄惨的号叫让王华腾心神大乱,夜风带着浓郁的血腥让他几近崩溃,他就像一只浑身是伤的野兽,张牙舞爪冲向身着旗袍的吉野亚衣。
金色短斧在夜色下光彩夺目,道道金光如丝带在吉野亚衣身旁环绕。
手握匕首,在半空来回游走的吉野亚衣看着上蹿下跳睚眦目裂的王华腾,笑得无比得意:“原本还以为仙级武者如何如何了得,今日一见原来也就那么回事!”
吉野亚衣这般说着,身影一顿,双手紧握匕首,绽放寒光的匕首陡然光华大涨。
陈昊天浑身一颤,呆呆看着半空。
为吉野亚衣这瞬爆发的力量赞叹的同时,他还感到深深的悲哀。从一个濒死之人到试验品,再从试验品到强者,这一步步她是怎么走过来的?期间吃了多少苦经受了什么,她几乎从未细细说过,但稍稍用脑子想想都会知道那是一条充满坎坷和荆棘的难路。
指望一个浑身伤痕的人保持先前的纯真和良善?别搞笑了,让一个生活在谎言中的人去相信真诚是残忍的,让一个在残酷中度日的人去相信幸福是无耻的。吉野亚衣走到今天是一种必然,即便她再过分都不为过,老天欠她的,这个世界欠她的。
陈昊天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眸中全是吉野亚衣先前在沙滩漫步的影子,那个嘴角挂着纯真笑容的女子,就像天边最纯净的那一朵云,就像一块无暇的水晶。在那时她的世界,人是美的,天是蓝的,海是广阔的,殊不知人要坏起来根本不知道会坏到什么程度,天若狠起来人命如同草芥,而深邃的大海,时刻充满未知和恐惧。
嗖!
一道银色光华划破夜空。它的轨迹是那么曼妙,它的光华是如此美丽。
王华腾呆呆看着胸口的窟窿,他知道旗袍女郎已经刺穿他的心脏,下一刻可能要震碎他的丹田。
冷风拂面。
王华腾看到一具无头的躯体好像断线风筝从半空徐徐落下。
噗通!
躯体重重砸在地上,发出闷响的同时,王华腾也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在人世间留下的最后影像。从密室出来的时候他不会想到生命结束的如此之快,快到连悔恨的时间都没有。
吉野亚衣非常轻巧的落地,提着王华腾的人头,笑得就像懵懂无知的女孩儿:“我的男人,对我的表现还满意吗?”
陈昊天迎着吉野亚衣走了过来:“漂亮,最后一刀就像有史以来最璀璨的流星,如果换成我,也不一定躲得过去,我太小看你了。”
吉野亚衣将王华腾的人头丢在地上,看着脚下的血泊,冲陈昊天甜甜一笑:“千万不要用太绝对的形容词,作为大华人难道你不知道天妒英才这四个字?太娇艳的花朵容易凋谢,最美丽的流星总是陨落的代名词。”
陈昊天看看吉野亚衣旗袍上的血迹,笑道:“我错了,你不是有史以来最璀璨的流星,而是直挂苍穹的圆月。”
吉野亚衣瞥了眼陈昊天,静静走到张亮跟前,躬身行了个礼:“孙掌门,王华腾已经解决,咱们是不是该打扫下天斧门的卫生?新掌门新气象,腐朽的东西不好好扫扫,不吉利的。”
张亮一愣,盯着吉野亚衣看了许久,点点头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天斧门乌烟瘴气,不扫干净确实不吉利。”
话尚未落音,就见冯晓燕领着几名天斧门门人急匆匆跑过来。
吉野亚衣和陈昊天对视一眼,非常识趣的站在卢俊身后。
“你怎么来了?”张亮蹙蹙眉头,“不是跟你说了,在二号密库等着?”
冯晓燕看着遍地的血腥,又看看没了头颅的王华腾,赶紧将张亮拉到身前,好生打量一番后才长长出了口气:“你没事便好。”
“计划制定的如此详尽还出问题,真要挖个坑将自个儿埋了。”张亮腼腆的笑笑,对冯晓燕道,“你先回去,这里煞气太重,待我将宝库里的资源送到密库,咱们一起去昌南。”
冯晓燕摇摇头,对张亮道:“咱们还是一起吧。”
张亮略有些担忧:“我怕那边出问题。”
“我已经让剩下的人手都集中到密库去了。”冯晓燕深深看向张亮,柔声道,“孙冰,纵然现在尘埃落定我心里怎么还是有些忐忑?”
“那是因为你想太多。”张亮有些为难的看看冯晓燕,“你确定要在这里待着?”
冯晓燕重重点点头,看向张亮的眸中全是柔情:“刚才在密库,我始终心神不定生怕你有什么问题,那时便想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俩都要一起应对,我决定以后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张亮老脸一红,悄声道:“弟兄们都看着呢,你好歹也是弟兄们的最高首领,表现要淡定,做事要有分寸。”
“嫌弃我了?”冯晓燕嗔道。
“没!”张亮忙道。
冯晓燕瞟了眼张亮,看着脚下的血泊,轻声问道:“王华腾已经死了,其他长老呢?”
“顽抗的都死了,胆子小点儿的已经绑了起来。”张亮眸中划过一丝狠戾,“天斧门这些腐朽的高层没做过什么好事,他们的家眷怎么可能好得了?一同杀了解你心头之恨的同时,这世界也干净点儿。”
冯晓燕犹豫许久之后,方才悄声问道:“那些孩子你怎么处置?”
孩子?张亮一愣:“什么孩子?”
冯晓燕指着远处一名十几岁的孩童尸体:“他们也杀?”
张亮笑了:“王华腾这个不成气候的儿子这些年不知糟蹋了多少镇海周边的女子,如此人物如果按照规则早不知死多少遍了,他如此,其他天斧门高层子弟也好不到哪儿去,既然他们不仁咱们就替天行道。”
冯晓燕盯着张亮的眼眸看了许久许久,方才道:“你确定要杀这些孩子?难道你心里就不难受?他们中有些还是不错的。”
“有什么可难受的?”张亮冷冷言道,“善恶有报,为了未来,我们必须这么做。”
冯晓燕哦了一声,眼神略有些空洞,转过身来看看身着旗袍的吉野亚衣和陈昊天,继而将目光放在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凝视他的眼眸许久后,冯晓燕嫣然一笑,眸中尽是凄然。